第二零零節 故人來訪 真實回憶
俟姑娘百口莫辯之時,一個白胡子老頭忽然醉醺醺地“東方先生。”白衣少女恭敬地對著他行了一禮,她的手上還帶著絲薄的手套,眾人這才驚覺,原來這白衣少女,全身上下,除了下巴,什么地方都沒有露出來。
那白胡子老頭瞇著眼看她一眼,“是楊夫人啊,身上還有錢沒?”
“新月!別在給這瘋老頭錢了,多少錢也不夠他喝酒的!這半年來,他都不知道蹭了多少錢了!”萬俟姑娘憤憤道,最氣憤的是他居然不帶她去喝!
“先生還沒喝過癮嗎?”白衣少女竟然是已婚了,眾人惋惜之間,那楊新月也只是搖搖頭,“先生和以前可是相差太遠了。”
“以前?哪個以前?”白胡子老頭裝瘋賣傻道,“有以前嗎?以前不也曾是如今,如今不也是將來的以前,你說的是哪個以前?”
楊新月一笑,“這里也有好酒,先生何不在這里喝?”
“胡說!這里哪有好酒?東邊那賣羊肉的宋家才有好酒!”
“這里是那里的那里,那里是那里的這里,那里這里的不都是一樣嗎?”
東方靈睜開了眼,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又被你這個丫頭給繞進來了!”
楊新月便對里頭叫道,“掌柜的!還不快上酒!”
東方靈晃晃悠悠地經過她身邊,“今日會有故人來呵……”
萬俟姑娘此時立刻圍了上去。要跟東方老頭搶酒喝。“裝神弄鬼地老頭。別以為我吃你這套!”
“小丫頭。別對我不敬噢!”
“對你不敬怎么了?你還想打架?”
楊新月看著只是笑。想起東方先生說地那個故人。有些抵觸。不知是哪里來地故人……
“終于找到你們了!”
一道疲憊地聲音在門口響起。楊新月全身一震。回頭去。卻只見到一名黑衣男子。抱著劍。一臉地風霜。瘦削地臉頰上還有短短地青色胡茬。劍眉飛入鬢中。那一雙星子樣地眸子才能看出他年紀不大。
“蘇落枕!”萬俟聞人猛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蘇落枕就說了一句,“累死我了,我先睡會。”
說完人就直接軟軟地倒在了聞人的懷里,聞人一驚,連忙探視他的脈象,這才松了一口氣,“沒事,只是睡著了。”
隱來和南崖雙雙站起,“小月,他不是……”
小月看著蘇落枕,身上滿是泥濘,不知奔波了多久,心里一酸,“讓掌柜的另開間房吧,既然都遇到了。”
蘇落枕這一睡就是三天,醒來的時候,小月也沒有去看他,一屋子的人圍著他問長問短,她就站在門外,聽著那些事情,不過是半年的時間,卻已是恍如隔世。
半年前那個雨夜。
蹊蹺的是那場大雨之后,京都再也沒有下過第二場雨,一直到這年初夏,依舊干旱,那夜的瓢潑大雨似乎是老天將此后的雨水在一夜之間傾瀉而下。
那個雨夜,小月以匕首挾持天朝的皇帝,她也很想咬著牙讓他血濺當場,可是她的手在顫抖,怎么樣也無法狠下心讓手中的刀再往深處一分。
御林軍,驍衛騎團團圍住她,卻不敢妄動,生怕一個不慎,就會讓她手下一抖。
甚至影衛,藍宮影身后是一樣齊整的身影,藍宮影說,“放了他,你可以走。”
“不!”比小月還要撕心裂肺的,是御林軍,驍衛騎和文武百官的聲音。
“不能放了妖女!”
“皇上是天子之尊,皇天一定會庇佑他的!”
如此這般。
兩下相峙,小月被逼至奉天殿祭天臺。
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她凍得瑟瑟發抖,可她還是不肯放手。朗夜只是無言,仿佛脫力的娃娃,被小月扯著,沒有任何動作和反抗,他好像也在等,等待她一刀下去。
御林軍統帥齊悅齊大將軍在“救駕來遲”聲中跪倒在雨里,大聲道,“臣幸不辱命,已將楊君墨的同黨一網打盡,聞人、隱來等數十人皆當場被斬于東街。”
小月慘笑著松開了手,匕首掉在平滑的白玉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是一樣的。不管她怎么選擇,結果還是一樣的,他們還是因為自己被連累了。
這么大的雨,他們該有多冷……
她甚至看不到齊悅振臂一揮,“放箭!”
她甚至聽不到朗夜的呼喊,“不要!”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仰面跌下。
那一刻,大雨忽的停了。
她仰面看著蒼天,也不知為什么,忽的長笑道,“我要詛咒你們,詛咒天朝三年大旱,若能生還,此仇必報!”
真是可笑,這一跌落,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生還,可她卻還要在臨死前說出這樣的話,是不甘嗎?
不甘她什么都沒做,背上妖孽的罵名。
不甘她什么都沒做,身邊的人卻因她而亡。
不甘命運,不甘那些被愚弄麻痹的人,不
每一個人的力量將她放手推入懸崖。
……
她醒來的時候,全身都不能動彈,全身都在劇烈疼痛,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處的痛稍輕微。那痛一定不是常人經歷過的,就像全身都被無數的鐵釘在敲打,隨時都在咯吱咯吱地碎裂,隨時都要散架,可它偏偏沒有散架,還在支撐著。
她很清醒,非常地清醒,甚至還能記得之前發生的每一個細節,跌落的時候,是雪狼趕到,救了她。
雪狼也許是上天不愿遺棄她的證明,她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一路將她送到聞人和隱來的面前。她才知道,原來齊悅那樣說都是為了讓她分神,讓他能夠將朗夜救下,其實她們都逃了出來,她們遇到了之前為她算命的東方先生,是東方先生提前告知了她的去向。
她睜著眼,能夠看到身上的血一直不停地流,快要流干的時候就停止了,全身干枯的好像要化成灰燼,可沒過多久,感覺稍微恢復一點的時候,那些傷口又開始流起血來。
聞人和隱來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了。
若不是有東方先生,也許她現在還像一具僵尸,全身都是傷口,全身都在流血,可她卻死不了。
東方先生不停地搖頭,不停地自責,“老夫還是來遲了一步……”
而她只能睜著眼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幸好,幸好那段日子還是過去了。
從此她姓楊,叫新月。
她又掩起了手,習慣地將手插入袍袖,不讓它們露出來,雖然它們已經戴上了手套,可她還是無法抑制的這樣做。
大概,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次看到自己臉和全身時的驚悚。
也許那個小孩子更無辜,居然瞧見了她的臉,被嚇得哭了三天三夜,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如同鬼魅。從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沒死已經是奇跡了,她也實在無力再多說什么。那些傷疤,也算不得什么了。
念竹不知什么時候到了她身邊,打斷了她的思緒,給她披上了件輕裘,“天涼了,都站風口許久了,掌柜的新進了些好茶,我先前晾了晾,又顛了灰,水也燒好了,要不要進屋去喝口熱茶?”
小月見是她,不由得一笑,“你都是萬俟公主了,不用做這么多事了。”
“這不是還沒回去嗎?”念竹一笑,自從那件事之后,念竹也宛若一夜長大,眉目間竟然多了幾分凈心的沉靜,“就是回去了,難道就不許我對你好了?”
“很快就要回去了,心里想清楚了嗎?”小月抓緊了身上的裘衣,看著客棧院子里那棵已經只剩個樹杈的桃樹。
念竹不答話,只是低著頭,看著腳下,過了好一會,才低聲道,“蘇落枕大概會想要見你的,你不進去?”
“故事大概還沒講完呢,等里頭安靜些了再去吧。”
念竹飛快地掃了一眼小月的嘴角,看到她還是勾著笑,雖然明知道半年來她一直都露著笑,沒人見得到她臉上真正的表情,可那笑畢竟讓她心里稍微安定,“不管怎么樣,他來是為了你,你也要去看看的。”
說著就輕輕推了她入門,小月也沒用力,由著她把自己推進去。
蘇落枕只簡單地說了幾句,正在問小月在哪,見念竹前面還有個陌生的白衣女子,身形雖然熟悉,可臉上戴了塊金色的半邊面具,他也不放在心上,急急問道,“念竹,小月呢?”
念竹一滯,聞人等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小月微微一笑,“怎么,戴了個面具,你就認不出我來了?”
蘇落枕摸了摸后腦勺,又揉了揉眼睛,傻問道,“你沒事戴面具做什么?”
被聞人猛地拍了下頭,蘇落枕這才驚道,“原來是真的!你真的掉下……”
小月打斷道,“沒什么,都是舊事了。”
蘇落枕懊惱道,“我不是故意來這么遲的,武林盟的事情挺麻煩的,還要避開朝廷的耳目,尤其是楊……家的東西整頓起來也挺不容易……”
“你辛苦了。”小月點點頭,“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跟著你啊!”蘇落枕睜大了眼睛。
眾人黑線,小月清咳了一聲,“那個……”
“我答應過他的,這個就不必說了。”蘇落枕大義凜然地揮手,“聽說你們是要去萬俟,那現在就去嗎?我都耽誤了這么長時間了,走吧?”
聞人張嘴,剛要斥責蘇落枕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月沖她搖了搖頭,不知道就算了,沒必要多讓個人知道她所受的苦楚。
見聞人還有些不樂意,小月便插嘴道,“說的也是,我們在這里逗留的時間也夠長了,我也休息好了,麻煩聞人你去把東方先生叫醒,問問他是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聞人看了看她,可惜不能掰開了面具看她的表情,只能答應著去找東方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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