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原來密匝匝的棚戶房變成了一片片瓦礫。

　　黑牛的“桑那屋”，連同附近的幾間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兒。

　　羊芏子盡管投標(biāo)虧了點兒錢，但終究是中了標(biāo)，以后還有機會把損失撈回來。為了感謝黑牛的幫忙；他懷揣了兩千元的謝禮，送到黑牛手里。

　　黑牛接了錢，說了些感謝的話，又到附近小酒館里招待了羊芏子一頓。

　　兩個人吃完喝罷，站在門前桑那屋門前，聊起了拆遷的事情。

　　“老弟，你看，你這桑那屋正堵著施工通道；庾明和孫區(qū)長肯定要逼迫你搬家。再頂下去，形勢不妙哇！”羊芏子吸了一口煙，唉聲嘆氣地說道。

　　“大哥，怎么，風(fēng)聲緊了？”黑牛聽了羊芏子的話，湊上前來。

　　“是啊。”羊芏子抽了一口煙，咳嗽了幾聲，接著說：“今天，西區(qū)的飯店，北區(qū)的藥店，都被執(zhí)法人員貼上了《限期拆遷通知書》。看來，他們再不搬家，就要被強遷了。”

　　“那我這兒……”

　　“你這兒，我看……也挺不住了。”羊芏子說起話來吱吱唔唔，“不行，就準(zhǔn)備……撤吧。”

　　“那可不行。”聽芏子仕這樣說，黑牛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接著便發(fā)起了牢騷：“大哥，前幾年，你干房地產(chǎn)工程。那些釘子戶，可都是我和哥們兒冒死給你‘拔’走的。這次招標(biāo)，我又跑前跑后的為你幫忙。你現(xiàn)在中了標(biāo)，可不能過河拆橋呀！”

　　“老弟呀，不是我不管你的事兒。”羊芏子為難地說：“你的拆遷補償?shù)氖聝海�我給處長大姐說了好幾遍了，她也找了幾次孫區(qū)長。可是孫區(qū)長一直不點頭，她也不好辦了。”

　　“不好辦也不行。”黑牛有些惱怒了，“我黑牛桑那屋在這里經(jīng)營這么多年，怎么說扒就扒了？我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虧？”

　　“那你讓我怎么辦？”羊芏子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了。

　　“唉，大哥，算了吧。”看到羊芏子的可憐相，黑牛掃興地擺了擺手，“小弟哪兒能難為你呢！”

　　“謝謝老弟理解。”看到黑牛情緒緩和了些，羊芏子的神色也放松了。

　　“看來，這房子拆遷補償?shù)氖聝海�你確實沒辦法了。”

　　“是啊。”

　　“可是……”黑牛并未就此罷休。他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醞釀出了新的主意，“如果讓處長大姐給補一個地照核實手續(xù)，這就是她權(quán)限之內(nèi)的事兒了吧？”

　　“太晚了。”聽了黑牛的這個要求，芏子仕的腦袋撥郎鼓似地搖了起來，“你這房子……人家社區(qū)早就核實過，屬于違法建筑。”

　　“呵呵，大哥，別誤會。”黑牛壓低了聲音，悄悄對他說：“嗯，這事兒，我也知道犯忌。不過，我不會讓你出面。”

　　“不讓我出面？”

　　“對。我直接找處長大姐的部下，讓他們給我辦……怎么樣？”

　　“他們……不敢辦。”

　　“哈……大哥，你這人呀，對你政府官員太不了解了。”黑牛笑了起來，“我呀，人一到，他們管保就給我辦。”

　　“這么靈？”羊芏子撣了撣煙灰，奇怪地問他，“你要打大姐的旗號？”

　　“不是。”

　　“難道……你要塞錢，賄賂他們？”羊芏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賄賂？哈……我黑牛在社會上混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給別人送過錢？”

　　“嗯，那你一定是……抓住了他們的什么把柄？”羊芏子猜出了其中的奧秘。

　　“哈……知我者，大哥也！”黑牛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們……真有什么舞弊行為嗎？”芏子仕開始了追問，“現(xiàn)在，對‘棚改’的事兒，紀(jì)委緊盯著呢！”

　　“大哥，明人不做暗事兒。”黑牛往芏子仕身前湊了湊，小聲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嗯，你每次開車來臥地溝，看沒看到山岡下那幾棟廢舊房子？”

　　“看見了。那不是雞舍嗎？”

　　“是啊，原來是雞舍。可是，現(xiàn)在，在‘棚改辦’的帳本上，雞舍變**舍了。”

　　“人舍？”

　　“是啊。”黑牛瞇起了眼睛，揭開了謎底，“這養(yǎng)雞的人走了之后，房子不就空了嗎。”

　　“那就是廢棄房屋了。”

　　“廢棄？哼，處長大姐的部下可不那么傻。”黑牛悄悄告訴芏子仕，“前些日子，他們來這兒核實房源，一看這兒是無主房。就把這雞舍改成了住戶，在房主一欄里寫上了他們自己和親戚的名字。”

　　“呃？”羊芏子一驚，“這是騙房啊！”

　　“別管騙不騙？就這條小尾巴在我手里攥著。他們……就得老老實實把手續(xù)給我辦了。”黑牛說著，將手里的煙蒂往地下一扔，嘿嘿地笑了起來。

　　“這幾個小子，膽子太大了。”羊芏子生氣了。

　　“大哥，我剛才說的話，你就當(dāng)沒聽見。”黑牛急忙囑咐他，“你告訴大姐，只要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把我成全了。”

　　“呵呵……”羊芏子干笑了幾聲，像是突然聯(lián)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喜形于色了，“老弟呀，你這一招很高明啊。有了這個手續(xù)，你可以去補辦房照。有了房照，你就可以享受幾百平方米的回遷面積了。”

　　“這……全靠大哥給那位處長大姐說情，高抬貴手。”

　　“將來，這十幾套房子，就是你鐵打的資產(chǎn)呀。你把它們租出去，坐吃租金。比開這桑那屋可要強百倍呀！”

　　“借大哥大姐的光啦。”

　　“不過，我擔(dān)心……”芏子仕看了看黑牛，挑唆了一句，“你過不了白雪那一關(guān)。”

　　下午，天氣正熱著。拆遷工地上的施工車輛進進出出，忙碌地清運著雜物。

　　白雪走完了幾家釘子戶，又與工作人員一起，大踏步往桑那屋走來。

　　“書記，像他這種黑道兒人物，你別抱什么希望了。”小劉毫無信心地說。

　　“是啊，上午他躲了半天，下午不一定回來呢？”負責(zé)地產(chǎn)業(yè)務(wù)的老劉說：“干脆，我們準(zhǔn)備強遷吧！”

　　“不必……”白雪笑了笑，“這種人，在這類事兒上聰明著呢。他不會那么被動。”

　　“喲！白雪書記駕到哇。歡迎歡迎！”看見白雪一行人走來，黑牛遠遠地出門迎接了。

　　“喂，老黑。”白雪來到他的面前，不客氣地問道：“上午干什么去了？”

　　“去市里辦點事兒。”黑牛點頭哈腰，抱歉地說：“聽說你們來了，我不在家，失禮失禮……”

　　“今天，你知不知道，我們干什么來了？”白雪提醒他。

　　“是不是……動員我拆遷？”

　　“是啊。你看……”白雪指了指身后一大片拆遷過的房屋，“這兒的人家，都搬走了。你不想成為‘釘子戶’吧？”

　　“‘釘子戶’？哪里哪里……”黑牛看了看孑然矗立著的“桑那屋”，假惺惺地作了個揖，隨后狡辯說：“我呀，最擁護‘棚改’了。可是，又舍不得停下這生意。雖然說掙不了大錢，一天進個千把兒的不成問題。所以，就耽誤了幾天。”

　　“真是這樣嗎？”白雪看到他的態(tài)度，提高了幾分警惕。

　　“當(dāng)著你書記的面，我敢說假話嗎？”黑牛嘻皮笑臉地做著戲。

　　“這么說，你今天就可以簽協(xié)議了？”

　　“是啊，既然各位到我家門口，那就請到屋子里坐。”黑牛做了個謙讓的手勢，“喝杯茶。我馬上就簽協(xié)議，好不好？”

　　“不必了。請你抬張桌子出來，我們就在你這門口辦。”白雪謝絕了他的“好”意。

　　“好吧。書記既然這么說，我恭敬不如從命……”說著，他沖著屋子里大喊了一聲，“拿地照來！”

　　“什么？地照？”白雪聽他這一喊，頓時楞住了。

　　“是啊，我新補辦的。”黑牛得意地說：“我這個桑那屋呀，面積600平方米。按照‘拆一補一’的政策，起碼得還我12個套間吧。”

　　“做夢吧你？”社區(qū)的小劉開始反駁了，“我們前些日子核實情況，你這兒還是違章建筑呢。你從哪兒弄來的地照？”

　　“不管是哪兒來的，是地照就行。”

　　“你有地照？我不信。”小劉氣憤地說。

　　這時，服務(wù)員從屋子里跑出來，將新辦的地照遞給了黑牛。

　　“嘿嘿，小伙子，先別不服氣……”黑牛從服務(wù)員手里接過房照，拿到白雪面前顯示了一下，“書記，這地照，可是合理合法的。我要求返還原面積。這……不算過分吧？”

　　“老黑，你想發(fā)‘棚改’財？”白雪看到他得意的樣子，料定其中有鬼，順口數(shù)落了一句。

　　“書記，你請看呀！”黑牛把地照塞到白雪手里。

　　“老劉，你看看……”白雪沒有看，隨即將地照交給了老劉。

　　老劉拿著地照，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最后，他點著頭，告訴白雪：“書記，這地照，沒有問題。”

　　“哼！”白雪憤怒地看了看黑牛，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區(qū)“棚改”指揮部里，正召開調(diào)度會議。手機看

　　“現(xiàn)在開會。”孫區(qū)長主持會議說：“拆遷進入了白熱化，大家都在忙。誰有什么事兒，抓緊說。”

　　“建委有事兒。”建委的負責(zé)人舉起手來，“配套工程需要擴大拆遷范圍。主要是……配套管線跨路。另外，電線桿也需要轉(zhuǎn)移。”

　　“擴大拆遷范圍的事兒，得提交領(lǐng)導(dǎo)小組審定。嗯，一會兒，咱們先商量個意見吧。……喂，電業(yè)局來人了嗎？”

　　“來了。”一位領(lǐng)導(dǎo)在后面舉起了手。

　　“呵呵，是王局長。”孫區(qū)長沖他招手示意，“謝謝你們啊。你們的供電手續(xù)辦得最好最快，還給我們墊付了幾百萬資金。電線桿轉(zhuǎn)移的事兒，又得麻煩你們啦！”

　　“沒問題。這是省委確定的民心工程，我們一路開綠燈。”王局長痛快地答應(yīng)了。

　　“臥地溝匯報……”白雪舉起了手。

　　“等等……”孫區(qū)長看見了白雪，立刻問：“白雪，那幾個‘釘子戶’拔掉了嗎？”

　　“出了點兒意外……”白雪看了看國土局的那位女審批處長，似乎不愿意說。

　　“什么意外？”孫區(qū)長覺得奇怪。

　　白雪沒有說話，卻把一個地照遞給了孫區(qū)長。

　　“什么？11月14日，600平方米……這是誰辦的？”孫區(qū)長看了看新房照的日期和面積，生氣地甩到女審批處長面前：“喂，處長同志，這個地照是你們下面辦的嗎？”

　　“區(qū)長，人家到市政府上訪，市領(lǐng)導(dǎo)有批示，我們就得給辦呀！”女審批處長解釋說。

　　“嗯，市領(lǐng)導(dǎo)批示？誰批的？請把原件拿給我看看好嗎？”

　　屋子里的人看著女審批處長，空氣緊張地像是凝固了。

　　女處長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門吱呀一聲響，部下把批示件送了過來。

　　孫區(qū)長看了一眼批示，上面是呂強的簽字：孫區(qū)長，這個黑牛桑那屋鬧得厲害，請按特殊情況處理一下。”

　　“嗯，既然市長批了，我們不是不能照顧。”孫區(qū)長不滿地嘟噥了一聲，“可是，我們特殊照顧，并不等于違章建筑就可以享受拆遷補償政策。”接著，他瞪了女處長一眼，“處長同志，你們?yōu)檫`章建筑辦地照，事關(guān)重大；這事兒，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女處長佯不知情，囁囁地說，“是下面辦的，我查一查。”

　　“不用查，這里面一定有名堂。”孫區(qū)長生氣了，“這個叫黑牛的人，我知道他。他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沒經(jīng)任何部門批準(zhǔn)，就蓋了這個‘桑那屋’。當(dāng)時，城管人員去查他，他還揮舞著菜刀玩兒過橫的。現(xiàn)在，怎么了？耍橫的有理？違章建筑倒辦上地照了？”

　　“600平方米，相當(dāng)于半個樓洞啊！”有人嘖嘖驚嘆了。

　　“將來賣出去，能得幾十萬呀！”有人憤憤不平地評論起來。

　　“看來，‘棚改’也能發(fā)財致富呀。”有人尖刻地提出了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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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長同志，我告訴你，這個地照，要作廢！”孫區(qū)長聽了大家的議論，狠狠地敲起了桌子，“這件事兒要是傳開，影響多壞呀！那些個因為沒有地照享受不到‘棚改’政策的人，還不得把我們吃了！”

　　“喂，區(qū)長，請把手續(xù)給我看看……”這時，坐在前排的一位年輕人伸過了手。

　　“你是……”孫區(qū)長看看這位年輕人，像是不認(rèn)識。

　　“我是市紀(jì)委的。”年輕人自我介紹了。

　　“呃……”孫區(qū)長怔了一怔，立刻將地照遞了過去。

　　“孫區(qū)長，這手續(xù)、地照……廢就廢了吧。”女處長看到眼前這種氣氛，只好順從了孫區(qū)長的意見，“不過，關(guān)于黑牛這個人……有點兒特殊情況。我得向大家說明一下。”

　　“什么情況？”

　　“是這樣……”女處長咳嗽了幾聲，說：“黑牛的‘桑那屋’……曾經(jīng)被市委楊健樹過典型；說這是勞改釋放人員再就業(yè)的樣板。我的意思是，這個‘桑那屋’，不同于一般的違章建筑，畢竟正在營業(yè)嘛。你看，能不能按照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多補貼一些錢。不然，拆遷有難度哇！”

　　“白雪，你什么意見？”孫區(qū)長問白雪。

　　“嗯，既然處長這么說……”白雪想了想，“為了按時完成拆遷任務(wù)，可以考慮給點兒照顧。不過，不能太遷就了。”

　　“我看，每平方米再增加100元。不能再寬了。”孫區(qū)長拍板了。

　　白雪大區(qū)里開完調(diào)度會，吃了中午飯，騎自行車，來到社區(qū)。

　　她下了自行車，看到門口站了很多人。

　　“書記，不好……黑牛來了。”小劉神色慌張地跑出門來告訴她。

　　“黑子？”

　　“是啊，他帶了一伙人，鬧事來了！”

　　“嗯，我去看看……”白雪鎖好了自行車，毫無懼色地走進了辦公室。

　　屋子里，黑牛與同伙們占據(jù)了辦公室。

　　他們當(dāng)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面帶慍色，蠻橫無禮。男人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fā)上，女人們斜跨在椅子上。幾個濃妝艷抹的按摩“小姐”，則干脆坐到了辦公桌上。

　　“書記，你可來了。我等你半天了。”看到白雪進了屋子，黑牛從沙發(fā)上坐起來。

　　“來這么多人，你們想干什么？”白雪看了看屋子里亂七八糟的樣子，嚴(yán)肅地問道。

　　“書記，你太不給我情面了。”黑牛看到白雪的樣子，立刻來了氣，“我好不容易辦了個地照，你怎么把事情給我捅到區(qū)里去了？”

　　“你的地照有問題。難道我不能匯報嗎？”白雪不客氣地回擊了他。

　　“好吧！既然房子我得不到了。那……你就給我錢吧！”說著，黑牛伸出了一支手，“50萬，拿來！”

　　白雪耐著性子，勸說道：“你應(yīng)該理解上級的政策，不能再提無理要求了。”

　　“什么無理要求？”黑牛耍起了賴，“我一年8萬元的利潤，你這點兒錢就把我打發(fā)了。那我不虧死了。”

　　“虧不虧？你說了不算。上級有政策……”

　　“嗨……這政策，還不是你執(zhí)行嘛！”黑牛說著說著，講起了歪理，“再說……這政府的錢，也不是你家的。你多給我點兒，我痛痛快快搬家。咱們相互理解，相互給個面子，來個雙贏好不好？”

　　“老黑，我再說一遍。你的問題，區(qū)里專門研究過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看來，你是不打算給我面子了。那好吧……”黑牛說完，順勢往沙發(fā)上一躺，“今天，我就住在你這兒，不走了。”

　　“你不要胡來。我們還要辦公呢！”白雪警告他。

　　“書記啊，我告訴你。”黑牛躺在沙發(fā)上強詞奪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自己。這‘桑那屋’養(yǎng)活了十幾口人呢。這一停業(yè)，多少人吃不上飯呀！今天，就算是我答應(yīng)了，我的員工也不答應(yīng)……”

　　說到這兒，他的手沖著向大伙兒一揮，喊道：“你們怎么都啞巴了？給書記說說自己的困難……”

　　他的話音未落，一位年紀(jì)大的老頭兒從屋子角落里不情愿地站了出來。

　　“張大爺……你怎么跟他們來了？”白雪看見老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張大爺不好意思地張開了嘴，說：“白雪書記，你看……能不能再多補貼點兒錢呀？大家一失業(yè)，生活沒有著落呀。我在這兒燒鍋爐，一個月還能掙個一百二百的。要是沒了這活兒，可怎么辦呢？”

　　“張大爺，你家不是申請‘低保’了嗎？”白雪告訴他，“我們正給你爭取呢！”

　　“是嗎？”張大爺聽到這兒，顯得有些愧疚了。

　　“張大爺，你是有名的大老實人。政府要是給你辦了‘低保’，就夠你的生活費了。”白雪真誠地勸他說：“你可別跟他們摻和這種事兒啊！”

　　“呵呵。那我就回去了。”張大爺不好意思了，拔腿就走。

　　張大爺一走，幾個小伙子也跟著溜了。

　　“老張頭兒，你個孬種！怎么帶頭逃跑哇！”黑牛惱怒地喊了一聲；接著，他指了指那幾個小姐，“人家老頭兒有‘低保’，你們有什么呀？‘桑那屋’黃了鋪，你們就等著餓肚子吧！”

　　“白雪，你砸了我們的飯碗，必須賠償我們的損失。”在黑牛鼓動下，幾個“小姐”喊了起來。

　　“哼，你們……想怎么樣？”白雪蔑視了她們一眼，冷冷地看著她們。

　　“我們失了業(yè)，就一無所有了。”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小姐”帶頭兒喊著。

　　“今天，你不答應(yīng)，我們就吊死在這兒！”另外幾個“小姐”順手撿起墻角的一捆舊電線，拿起來往暖氣管上一搭，又打了一個結(jié)，威脅起白雪來。

　　“哼哼……”白雪冷笑了幾聲，“就你們……還想用上吊威脅我？”

　　“你以為我們不敢？”帶頭兒的“小姐”說著，拿來一個凳子，站在上面。她用雙手拉緊了電話線綰成的扣子，做出即將自盡的樣子。

　　“哼！你要想死，就死吧！要是有臉，你們早就該這樣了。”白雪抬起手來，厲聲喝斥著幾個“小姐”，“我警告你們，你們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你們靠什么掙錢？自己心里清楚。這些日子我忙工作，沒讓警察抓你們，算是客氣了。今天，既然你們來了，就由不得你們了。小劉，掛‘110’！”

　　小劉立刻撥起了電話。

　　“啊呀！”幾個“小姐”一看小劉真的撥起了電話，慌忙扔掉電線，骨碌碌地逃跑了。

　　“白雪，你給我過不去，我和你沒完！”黑牛看到形勢不妙，氣急敗壞地喊叫起來。

　　“誰在這兒胡鬧？！”隨著一聲厲喊，孫區(qū)長大踏步走了進來。

　　“孫區(qū)長，你來了！”黑牛看到孫區(qū)長，又耍起賴來，“我的事兒，你得做主哇！”

　　“你要我做什么主？”

　　“我是企業(yè)戶，政府得賠償我經(jīng)營損失。”黑牛馬上說出了一個理由。

　　“企業(yè)戶？有執(zhí)照嗎？”孫區(qū)長嚴(yán)肅地警告他，“你呀你，建筑違法、經(jīng)營違法，還總想揀便宜。告訴你，現(xiàn)在你馬上回去，收拾東西，搬家走人。如果再無理取鬧。我們就強行拆遷。到那時候，你連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晚上，“桑那屋”里，人們慌亂地收拾著東西。

　　幾個“小姐”，拎了兜子，走出了門口。

　　黑牛坐在接待座位上，瞅著屋子里一片狼籍，臉上露出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黑牛，怎么了？”一個年輕小伙子拿著一條毛巾走進了門口，“你們要搬？”

　　“是啊，政府給了我最后期限。我也沒有辦法了。”黑牛沮喪地抬起了頭，看著他，“老三，你要洗澡？”

　　“是啊……”老三看了看屋子里亂騰騰的局面，張口便問：“黑牛，你不是說，我們這幾戶一齊頂著嗎？你這一走，我怎么辦呀？”

　　“你呀……”黑牛聽小伙子這樣問，陡然想起了什么，頓時來了精神，“喂！老三，你老婆，是不是還在坐月子？”

　　“是啊。”

　　“這月子里的人，不能隨便動啊。”

　　“可是……就剩我們一家，那不成了‘釘子戶’了？”

　　“我說呀，你就硬挺著……”黑牛俯向前去，慫恿老三，“你看我，硬挺了這幾天，就多得了好幾萬元。你只要挺住，他就得變著法兒給你好處。”

　　“這……不好吧？”老三猶豫了。

　　“嗨，你怕什么呀？”黑牛開始給他鼓氣了，“他們的大鏟車要是推了你的月子房，那就是大事故。到時候，他們得吃不了兜著走。聽哥的，別怕……”

　　老三半信半疑地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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