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各有苦衷
對榮國公循循善誘地說了一大通，崔夙便撇下了他獨自下了樓。由于太后駕臨，榮國府中早已戒嚴(yán)，曉月樓前更是只有太監(jiān)和侍衛(wèi)，不見半個侍仆。
她隨意在庭院中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一個關(guān)鍵，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剛才只想到太后遇刺能夠讓宮門那里亂上一陣，方便田菁出宮，卻沒有想到外面已經(jīng)戒嚴(yán)，李明澤沒有內(nèi)侍的腰牌，很難逃脫禁軍的搜捕。既然如此，田菁說李明澤已經(jīng)安然無恙，這又是如何辦到的？
正當(dāng)她心亂如麻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頓時讓她警醒了過來。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子，見是劉成，不由呆了一呆。
“劉大人！”
“新平郡王我已經(jīng)安然送走了。”盡管最近的侍衛(wèi)也在幾十步遠(yuǎn)，但劉成還是壓低了聲音，臉色中亦看不見什么起伏，“茲事體大，郡主怎敢如此草率行事？就是有田尚宮相助，若是讓別人知道，那又怎么得了？”
崔夙這才知道是劉成從中出力，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確實和劉成父子相交甚深，但是，像這樣動輒會舉家得罪的事，她卻不敢輕易托付，然而，陰差陽錯下，她居然還是倚靠了劉成的援手方才得以事成。
“劉大人，多虧你了。”崔夙歉意地一笑，“并非我任性妄為，而是其中隱情甚多，我又不能坐視七哥任人宰割而置之不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只希望今后劉大人能夠?qū)ξ业氖虑橹弥焕恚@樣的話，若是再有禍?zhǔn)拢膊恢劣跔窟B到你身上。”
“郡主這是哪里話！”劉成聞言勃然色變，若不是顧及到兩人還有上下之別，他幾乎當(dāng)場翻臉，“要不是郡主那時候仗義，我那幾位同僚早就丟官去職流放嶺南，就是軒兒也難保前程！倘若我劉成就此撒手不管，豈不是成了忘恩負(fù)義的人？”
崔夙何嘗不知道劉成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事關(guān)重大，一旦真正把劉成拖下了水，那他永遠(yuǎn)無法脫離這死局，因此，她不得不事先讓對方有一個心理準(zhǔn)備。
“劉大人，我如今深陷危局，為謀求自保而不得不這么做，你卻不同。你是太后身邊的信臣，宇軒大哥又是前程似錦，倘若一步走錯，便有可能牽涉全家，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劉成便立刻打斷道“我只想問郡主一句話，郡主可有加害太后的心思？新平郡王可有加害太后的心思？”
“太后是我的祖母，又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有心加害，豈不是豬狗不如？”崔夙坦然地和劉成那凌厲的目光對視，絲毫沒有退避的意思，“至于七哥，我只知道他一向懷有大志，也許他有問鼎大位之意，但若要說是加害太后，我敢擔(dān)保他絕不會動這種心思。”
“那便是了，我想我也不會幫錯了人！”劉成先是臉色一松，隨后嘆了一口氣，“不瞞郡主說，我如今同樣是進(jìn)退維谷。就在數(shù)日前，皇上召見我的時候說了些不明不白的話，似乎有讓我效忠之意。我當(dāng)時并未貿(mào)然答應(yīng)，但也沒有拒絕，后來便有人傳口信給我，說是我昔日搭救幾位同僚的手段為人所知，若是我不為皇上所用，便要向太后控告我圖謀不軌。”
又是皇帝！
崔夙不覺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她分明感覺到，皇帝便如同高手弈棋一般，一步步不露痕跡，其目的便是將大龍置于死地。否則，他何至于讓李明嘉用陳叔和陳嬸以及子虛烏有的李明澤被擒困住自己的手腳，用沈貴這顆棋子埋伏在自己身邊，又試圖拉攏在禁宮之中最有權(quán)力的劉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悄悄瞥了四周那些侍衛(wèi)宮監(jiān)一眼，隨后才低聲說道“劉叔，若是單單如此，只怕你不會憂心至此吧？”
別人不知道，但她卻因為在太后身邊呆了好幾年，對有些事情廖若指掌。太后對劉成的信任是不同尋常的，也就是說，太后也許會惱怒劉成的擅自妄為，卻絕對不會認(rèn)為他圖謀不軌。再加上劉成根本不是那種對仕途非常熱衷的人，與其任人擺布，不若先下手為強(qiáng)上書闡明此事，然后大可辭官安安心心地做他的侯爵。如此一來，反而是始作俑者的皇帝會陷于險境。
聽到這聲久違的劉叔，劉成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時光，面對的是那個嬌俏可愛的小丫頭。只是，崔夙的問題卻并不天真，而他也由此想到了數(shù)日前的一幕。
“內(nèi)子曾經(jīng)在幾位命婦聚會的時候，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又在酒醉之后吟詩作對的時候出了岔子，結(jié)果被別有用心的人找到了證據(jù)。”說到這里的時候，劉成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憤怒，“太后向來不待見內(nèi)子，前時賜的兩個姬妾又都被我送了人，倘若這件事傳入太后耳中，內(nèi)子勢必會被賜死。夫妻三十年，我怎么也不能……”
劉成最后的沉默不語讓崔夙心中很是悸動，畢竟，京城權(quán)貴人家中最多的是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像劉成這樣顧念夫妻結(jié)發(fā)之情的人幾乎早已絕跡了。
“劉叔，那尊夫人可否知道此事？”
“我不想讓她自責(zé)一輩子，所以沒有告訴她。”劉成畢竟是混跡朝中多年的老人，臉上的憂心忡忡很快就收了起來，淡然答道，“這種事情有我一個人操心就行了，男主外，女主內(nèi)，她沒必要知道這么多。”
崔夙聞言更是覺得那位劉夫人異常幸運，當(dāng)下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將那一日在延福殿的經(jīng)過一一講述了一遍，只是隱去了李明嘉尚在人世這個事實。畢竟，此事太過驚世駭俗，有田菁和李明澤知道就已經(jīng)夠了。
“皇上……”劉成喃喃自語了兩個字，最終搖了搖頭，“比起臨江王和江東王來，皇上似乎還有些志向，只是，如此執(zhí)著于陰謀小道，只怕是適得其反。太后執(zhí)掌朝政長達(dá)二十年，又豈是這些小小算計能夠解決的？莫非……”
見劉成臉色大變，崔夙自然知道這位御前侍衛(wèi)總管在想些什么。今日這場刺殺來得異常古怪，聯(lián)想到先前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皇帝自然是最可疑的。可是，若她是皇帝，真的會選擇這種明目張膽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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