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午。

　　今天是莊夢蝶和中國籃協簽約的日子，他騎著自己的大摩托，仍然是昨天那副沙灘色狼的打扮，囂張地在北京城里招搖過市。

　　在一個十字路口，因為紅燈的關系，他停了下來。

　　橫在面前的這條路不是主要干線，所以幾乎沒有什么車，也沒有交警值勤，雖然紅燈亮著，大多數人仍然沖了出去，一窩蜂的巍為壯觀。

　　這是久居國外，嚴格遵守法律的莊夢蝶不能容忍的，他覺得，自己的同胞什么都好，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耍這種小聰明，養成這種陋習，在澳大利亞有一個中國留學生，發明了一種用細線拴住硬幣反覆去打公用電話的方法，后來流傳開來，直接導致通訊公司損失幾百萬澳元，甚至重新更換了公用電話設施，國際影響極其惡劣。

　　是別的國家的人沒有中國人聰明嗎？為什么就只有中國人能想起這樣的損招？既然這樣，為什么諾貝爾獎總是輪不到中國人？還是因為中國人的聰明有時候用錯了地方？

　　就像這種一窩蜂闖紅燈的作派，如果你傻傻地在原地等，別人就會認為你是傻B，明明橫著的路沒有人，還等什么？

　　但是，遵守規則是作為一個國人最起碼的素質，這是一個城市和國家文明與否的象征，這樣一窩蜂地亂闖，像什么樣子？

　　他看了看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只有10分鐘了，如果要管這事，鐵定要遲到，但是，他覺得亂闖紅燈不是小事，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人，他不能坐視不理。

　　“站住，別動！”看見后邊幾個猶豫了一番的人也要闖過去，莊夢蝶喝了一聲。

　　“你誰啊？傻B!”兩個小伙子罵了他一句，一溜煙騎著自行車竄了過去。

　　還剩下幾個女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表，也準備闖過去。

　　“不行！都給我停住，你，那個穿灰色職業裝的，看你還像有點文化，怎么連這個道理也不懂的嗎？”莊夢蝶瞅準了一個穿戴像個白領的女人，沖他大聲嚷嚷。

　　那個女人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她的手中推著一輛半舊的女式自行車，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高挑，短發，一身灰色職業套裙，很干練，臉的表情冷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但是，很漂亮，很有味道。

　　“你，站住，別人能走，你不能走！”莊夢蝶認準了這個冷冰冰的美人。

　　“干什么？耍流氓嗎？”那個女人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因為他的打扮，實在和街的二流子沒有什么區別，他的形象，和自覺站在街頭維護交通規則的好市民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她本來有些猶豫的，此刻也爽快地翻身車，歡快地闖了過去。

　　小伙子不吃他這套，姑娘以為他是耍流氓，他不維持秩序還好，這么做了別人跑得更快，一忽忽間他的身旁沒有一個人影。

　　最郁悶的就是，這邊的綠燈亮了，他騎車走到中間，橫著的那條馬路又有人闖紅燈了，差一點和他撞在了一起，如果不明就里的人看見，絕對會以為他才是不遵守規則的人。

　　那個闖紅燈的家伙還瞪了他一眼，罵了句：“操你四大爺的，你丫亂闖什么呀？”

　　真是暈死，不知道誰亂闖。

　　有一個作家說過，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是瘋子，而只有你一個人正常，那么，被送進精神病院的，肯定是你。

　　這話簡直太正確了，換句話說，如果所有的人都闖紅燈，而你不闖，那么倒霉的，肯定是你。

　　所以老莊同志的心情就不太怎么好。

　　他到籃協三樓的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他。

　　“莊夢蝶同志，你們從國外回來的人，不都是很守時的嗎？你看看表，整整遲到了20分鐘，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工作態度。”李夢龍嚴肅地聲音劈頭蓋臉傾瀉而來。

　　“呵呵，小莊同志，遲到確實不是什么好習慣，但是如果有特殊情況，你可以解釋。年輕人嘛，犯點錯誤沒什么，關鍵是知錯要改。”籃協主席郭應淳看見莊夢蝶面色不善，笑吟吟地打了個圓場，他是今年新任的改革派，啟用莊夢蝶此人，也是他一力促成的。

　　“遲到了就遲到了，沒什么好解釋的。”莊夢蝶心情不好，冷冰冰地頂了回去。

　　“你這是什么態度？”李夢龍怒火難抑，這個家伙把籃協當作是什么地方，想怎么耍脾氣就可以耍的嗎？

　　“你不要對我耍官僚，有本事等咱們的國家隊站在了世界之巔，你站在領獎臺對著全世界威風，關起門來使本事，沒有什么了不起。”莊夢蝶從齒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他最討厭這種官僚主義作風，從某種意義來講，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這下子會議室里的所有人臉都掛不住了，這句話等于把籃協的所有人都罵了。

　　“你太過分了，不管怎么說，遲到就是你不對，你應該道歉。”一個冷冰冰的女人聲音響了起來。

　　莊夢蝶瞥了她一眼，然后眼睛一亮，叫道：“啊哈，原來是你。”

　　這個女人赫然就是路罵她耍流氓的穿灰色職業裝的美女，哼哼，籃協的官員闖紅燈？

　　“你好，我叫韓冰，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莊夢蝶，幸會！”他剛進來韓冰就認出了他，她鄙夷地暗想，你是因為在街頭耍流氓而遲到的，還好意思發脾氣。她說到“鼎鼎大名”四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以示諷刺。

　　“幸會幸會，你叫韓冰啊？嘖嘖，真有點冷。”莊夢蝶夸張地縮了縮脖子。

　　我該揭穿她闖紅燈嗎？

　　我該揭穿他耍流氓嗎？

　　有些誤會的兩個人表面寒暄，內心都在打著算盤，但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好了，介紹一下，韓冰同志原來是咱們中國女籃的一名猛將，因為膝蓋受傷終止了職業生涯，打而優則教，她現在是我們國內男籃青年教練中唯一的女性，去年的亞青賽就是她指揮的，毫無爭議地獲得了冠軍，非常優秀，本屆世青賽她就是你的助手。今后你們還要好好合作，爭取在日本取得好成績。”郭應淳適時地解圍。

　　“啊？”莊夢蝶瞪大了眼睛，要和這個亂闖紅燈的女人共事嗎？傷腦筋。

　　韓冰的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

　　中國隊的主教練，不是那么好當的，她想。

　　以莊夢蝶這樣的性格，這樣不留情面的處事方式，看看李夢龍臉的鐵青表情，韓冰都能想到，他也許還沒有熬到去日本，就下課了。

　　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是大事為重，接下來仍然很順利地簽約，然后參加新聞發布會。

　　莊夢蝶這個神秘的名字，一下子為中國球迷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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