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訣別 下
還有一種可能,劉彪僅僅就是一個替罪羊,他只是知道情況,但并沒有參與兇殺案件。這樣的話,劉彪當(dāng)然還得承擔(dān)刑事責(zé)任,而且他還有以前泄露國家機密的案底在身,但只要他沒有參與殺人,事情的性質(zhì)就大大不同了。最多是個無期徒刑,加上立功表現(xiàn),還可以輕判一點。而且,劉彪入獄以后,錢玉綸有的是錢,有的是關(guān)系,在現(xiàn)在的社會,他不需要在監(jiān)獄里呆多久就可以出來了。出來以后,憑他的能力和背景,官雖然是做不成了,但在商場上卻依然會有所作為。這是藍煜星期待的最終結(jié)果。現(xiàn)在,只求他們夫妻的感情足夠的深,深到可以讓劉彪回頭的地步。
最后一道鐵皮門打開了,藍煜星和陳所長守在門口,陳所長打開了門口的白熾燈,房間里頓時亮了許多。叮囑了一聲:“快點啊。”
錢玉綸答應(yīng)了一聲,攙著志志走了進去。陳所長把門輕輕地掩上,但沒有關(guān)死,兩個人在外面,可以清晰是聽到里面的一舉一動。陳所長這樣做,一方面是給里面留一點燈光,另一方面,也是防著一手。
錢玉綸進了門以后,見到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只有一個空空的馬桶。房間里還算干凈,也沒有什么異味,估計是今天因為她要來剛剛打掃過,床上的被褥也是新?lián)Q的,看得出來,陳所長還是用了一些心思的。雖說是一種交易關(guān)系,但錢玉綸心下對陳所長還是暗暗感激。
聽見動靜,劉彪坐了起來,見到兩個人,第一句話,居然是嗔怪了一句:“這么晚了,你怎么把志志也帶來了?”好像他已經(jīng)知道錢玉綸今天會來看他似的。
錢玉綸沒有回答劉彪的話,而是徑直把志志送到劉彪的懷里,輕聲道:“你抱抱吧。”
劉彪把志志抱在懷里,剛開始抱得很緊,在兒子的額頭親了一下,很快覺得這樣會讓兒子不舒服,然后就松開了一些,輕聲地問志志:“兒子,想爸爸了嗎?”
“想!”稚嫩的聲音甜甜的回答著。
“怎么想的?”
“用心想的。”父子倆的對答很順溜,估計,這樣的對話,也曾經(jīng)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了。果然,聽了兒子的話,劉彪壓抑地大笑:“兒子,都這么大了,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總是這么一句啊。”
“你比我還大呢,可為什么老這么問我啊?”志志的反問很有趣,讓劉彪又是一陣大笑。
這時,錢玉綸也坐到了床邊,把劉彪的手拿了一只過來,握在了手心里。劉彪也知道,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握妻子的手了,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道,錢玉綸也一樣,握得緊緊的,絲毫不覺得痛,似乎這不只是一次握手,而像是要把生命里最后的那些專屬的溫暖親愛深深的滲透到肌膚,深深的滲透到心里那般。
來的時候,錢玉綸感覺,似乎有無數(shù)的話要問他,可是見面,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用雙眼緊緊地盯著自己的丈夫,再也移不開來,她還要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被劉彪用一只手攬在懷里的志志,驚奇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不知道這是怎么了。
率先說話的居然是劉彪,口氣很輕松:“我就知道你今天要來看我,呵呵。”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他們讓我洗了澡,換了衣服,還把房間打掃了一遍,又給我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嗯,還有,今天晚上,他們把這個也除了。”劉彪松開緊握著的手,亮了一下手腕,露出了紅紅的一圈,顯然,這是手銬的痕跡。看著丈夫那比以前更加精瘦的手腕,錢玉綸抬起眼睛,仔細地端詳丈夫的面容,本來就是豆芽菜的劉彪,現(xiàn)在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眼睛已經(jīng)深深地凹陷進了眼眶,布滿了血絲,只是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還不錯,估計是剛剛洗完澡的緣故,當(dāng)然,這里也不排除他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故意掩飾的成份。
看到這里,錢玉綸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噠啪噠地滴落在床邊。劉彪伸出手,溫柔地擦拭著妻子眼角的淚珠,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玉綸,剛開始,我只是以為你顧念夫妻的情份,把兒子送來讓我看一眼,沒想到,你還能這樣對我。我對不起你!”
“劉彪,我想聽你說一句真心話。這是不是真的?”聽了劉彪的話,錢玉綸從哀傷中清醒過來,她終于想起了自己和藍煜星商議的事情,想起了自己這次來的使命。
“玉綸,我知道你還愛著我,還相信我。不過,現(xiàn)實是殘酷的,我也不忍心傷害你,但是,大錯畢竟是釀成了,我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我沒有其它的要求,只要你能帶好志志就行了。”劉彪低著頭,毫無表情地說。談到志志,錢玉綸看了一眼,志志畢竟還小,抱在劉彪的懷里,正在打盹,似乎快要睡著了。
“志志!”錢玉綸輕輕地搖醒兒子,問道:“志志,爸爸要離開我們,你舍得他嗎?”
“我不舍得!”志志迷迷糊糊地回答。
“那你問爸爸,他舍得我們嗎?他舍得你嗎?”
志志聽出媽媽的哭腔,很快醒了過來,用他最天真的聲音問劉彪:“爸爸,你舍得我們嗎?”
“兒子,爸爸舍不得!”劉彪的眼淚已經(jīng)快要下來了,但是,他強忍著,同時,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里,一只手在志志的背上輕輕地拍打著,很快,志志又睡了過去。
藍煜星在外面,密切關(guān)注著里面的動靜,志志的問話,讓他暗暗地叫了一聲好:有門!
可是,劉彪?yún)s漸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忍住了淚水,他很快又有了正視錢玉綸的勇氣:“玉綸,我是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了,現(xiàn)在我想對你說一句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自始至終,你都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也只愛過你一個女人。男人的自控力真的是有限的,在事實面前,我無話可說,但是,那只是欲望,而不是愛情。請你相信我!”
在外面的藍煜星,在聽了劉彪的這段話以后,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迅速的陷落了,心里在扼腕嘆息,完了!錯過這一次機遇,想再打動劉彪,希望是越來越小了,下面,只能看錢玉綸的了。
錢玉綸還在看著劉彪,她從劉彪的懷里,靜靜地把志志抱了過來,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劉彪,我們是夫妻,你不必把我當(dāng)傻瓜,你有沒有那樣的事,可以瞞得過別人,但你瞞不過我。既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要我們了,我也不敢強求你,但是,我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比我們母子對你來說還要重要,告訴我,究竟是誰?”問到這里,錢玉綸的聲音雖然是壓抑著的,但是,藍煜星已經(jīng)聽出來聲嘶力竭的味道。
“玉綸!”聽了錢玉綸的話,劉彪好像被重擊了一下,無可奈何地說:“你錯了,我沒有你想得那么好,不值得你這樣對我。謝謝你來看我,謝謝你讓我見到了志志,志志睡著了,你快點帶他回去吧。玉綸,你還年輕,我走了以后,你找一個對你好的人嫁了吧。別因為我這樣一個負心人耽誤了你的青春。你回去吧。”
聽到劉彪不斷地催促錢玉倫,藍煜星知道,劉彪正在感情的風(fēng)口浪尖上與自己搏殺著,是成是敗,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刻了。
錢玉綸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看著劉彪,滿臉的淚水,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哭喊著:“劉彪,你為什么這么狠心,為什么要趕我走?為什么要離開我們,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果然,劉彪忍不住了,男人的眼淚如決了堤的水庫一般流淌了出來,他伸開臂膀,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緊緊地摟在了懷里,哭著說:“玉綸,你不要逼我了,也不要再問為什么了,我沒有什么可說的,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比你們母子對我更重要。我劉彪是對不起你,但是,我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你不必以我為恥。我很快就要死去,但我無怨無悔。你去吧,如果有時間,就看看林覺民的《與妻書》吧!”說完,劉彪松開了錢玉綸和志志,倒身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說一句話,任憑淚水順著眼角下滑,很快,把雪白的枕頭淋濕了二片,印在枕頭上,猶如兩朵盛開的曇花,在黑暗中,凄艷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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