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完早飯，藍煜星，林清雅，袁小剛，還有架駛員老楊，一行四人，乘一輛紅旗世紀星，直奔100公里外的P縣。

　　J省經(jīng)濟發(fā)達，省里對相對貧窮的J北幾個市在基礎(chǔ)設(shè)施上的扶持力度很大，J北和江南一樣，基本上做到了高速公路成環(huán)成網(wǎng)縣縣通。S市情況又稍微特殊一點，作為在江北第一工業(yè)城市，前幾年財政狀況較好，早早喊出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口號，以S市為中心，修了兩條一級公路，一條經(jīng)T縣橫穿縣級市X市到P縣，一條直通N縣。這就形成了一個奇特的景觀，每一條線都是兩條路并駕齊驅(qū)，一條高速，一條等級公路，高速公路了干凈而空曠，偶爾有幾輛小車和路過的貨車駛過，而那條一級公路上卻是車水馬龍，各種各樣的農(nóng)運車、大小客車和貨車連成長龍，川流不息。市紀委書記馮得明是一個比較注重細節(jié)的人，他要求，如果不是緊急公務(wù)，紀委機關(guān)的辦公車輛，一律不準走高速，這樣一來一回就可以省一百塊錢。

　　車輛從S市出發(fā)，漸行漸遠，看到的景觀也漸漸不同。樓房越來越矮，出了市區(qū)進入T縣地界，就是大片的田野和一個一個的小村莊，沿路的村莊可能相對富裕些，不少人家蓋上了兩層或三層的小樓房，但式樣都比較單一，貼著白磁磚，顯得有些俗氣。偶爾駛過一個小城鎮(zhèn)，人流和車流便會密集起來，讓單調(diào)的旅程多了一些生機。

　　老楊在紀委是老駕駛員了，曾經(jīng)伴過好幾任書記，現(xiàn)在年齡大了，不象年輕人那么活泛，領(lǐng)導(dǎo)人也不大用他，他這輛車子就成了單位里的公用車輛，林清雅來了沒有車坐，這輛車暫時定給了她。見慣了世事沉浮，又是老資格，老楊便有些玩世不恭，誰也不大放在眼里，誰的帳也不買，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也沒什么顧忌。一路上，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藍煜星基本沒有說話，林清雅雖然是個極沉靜的人，但初到農(nóng)村，眼前從所未見的新鮮景象激發(fā)起了她的好奇心，不時地會問這問那，袁小剛很想回答，但偶而張嘴便被快言快語的老楊打斷了話題，而且，他也的確沒有見多識廣的老楊了解農(nóng)村的情況，說的不對還會被譏笑，感覺很是憋屈。

　　車輛進入X縣，路兩邊全是密密麻麻的塑料大棚，一眼看不到邊，由于天氣還熱，上面的塑料布已經(jīng)被撤走，所有的大棚建得都是一個式樣，混凝土圍墻，細竹龍骨，看起來顯得整齊而壯觀。對這個林清雅，還是認識的，便說：“這里的農(nóng)民都種菜呢，應(yīng)該比種糧收入高吧！”

　　袁小剛終于逮住了一個機會：“那是，一畝園十畝田嘛，種菜的經(jīng)濟效益和種糧當(dāng)然不可同日而語。”

　　“切，袁主任你老外了吧。”老楊一張嘴袁小剛就害怕。“這里流行一句話，要想富，別靠路；要想窮，建大棚。頭兩年X市領(lǐng)導(dǎo)要求路邊全種塑料大棚，老百姓被害慘了。”

　　一句話激起了林清雅的好奇心：“那是為什么？”

　　“唉！”老楊嘆了口氣：“前年省里來了個領(lǐng)導(dǎo)，還是個女的，分管農(nóng)業(yè)，狗屁不通還瞎指揮，說什么喜看稻黍千重浪，農(nóng)民增收沒希望，要求搞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提高糧經(jīng)比便，多種經(jīng)濟作物，少種糧食，好端端的稻麥兩季田全給改成了塑料大棚。”

　　“這也沒什么錯啊，種菜不比種水稻強？”林清雅追問。

　　“話是這么說，種菜是比種糧食強。不過，這兩年農(nóng)村人年輕力壯的全都出去打工了，打工比種菜掙錢，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弱病殘，種菜耗時耗力，沒有勞力是不行的。但不建又不行，很多人家建了大棚以后在里面種麥子，可上頭來人了，就得把塑料布給捂上，這一捂不要緊，小麥遇高溫瘋長，第二年結(jié)穗的時候全倒了，顆粒無收。還有，一畝地大棚，建起來要大幾千塊錢呢，你說，這不作孽嘛！”

　　說到這兒，老楊話鋒一轉(zhuǎn)：“要說英明，那還得數(shù)咱談書記。”

　　“哪個談書記啊？”袁小剛沒弄清楚，問了一句。

　　“就是咱組織部的談部長，我是P縣人，P縣人都叫談部長談書記，從來不變。”

　　“那是為什么？”這回問的是林清雅。

　　談部長？這不是晶晶的爸爸嘛，藍煜星把耳朵豎了起來。

　　“為什么？因為人家能干事唄。談書不種菜，他種樹！P縣是沙土地，土好水好，插根筷子在地里都能活，老百姓就喜歡栽樹。談書記來了以后，把房前屋后，溝渠田埂全栽了楊樹，那長得叫一個快，一年下來就有手脖子那么粗，三年載了好幾千萬棵。這一載不要緊，全國各地都知道P縣樹多，本地的，外地的，在P縣辦了無數(shù)的木材加工廠，現(xiàn)在的P縣，大大小小的木材加工廠上千家，不但本地的樹不夠用，全國各地的木材都往這兒運，現(xiàn)在的P縣，是全國最大的楊樹板材集散地。馬上就到P縣了，你們能看到。”

　　車子很快駛進了P縣的地界。果不其然，路兩旁甚至田地邊全是一排排整齊的楊樹，棵棵都有碗口那么精，現(xiàn)在正值初秋季節(jié)，楊樹長得最是茂盛，濃濃的樹蔭遮住了路面，藍煜星感覺呼入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我說的沒錯吧？”老楊的話透出一股濃濃的自豪感。好象這樹都是他載的一樣。

　　其實，何止是這些樹，一切可以見到的，都體現(xiàn)了兩個字：繁榮。路上的車流量明顯比在X市的那一段要大，大小貨車一輛接著一輛，車上裝的，要么是一段一段被鋸得尺寸整齊的木頭，還有很多集裝箱動輸車，它們把這里的木材加工成品拉到全國的東西南北，甚至漂洋過海，運到世界各地。每過一個村莊，濃蔭的外面，全都晾曬著成行成列的木板，不時見到一兩輛大貨著停在村頭，農(nóng)民把加工好的半成品賣給各個深加工的廠家，便可以換來一疊厚厚的鈔票，他們用手指蘸著唾沫數(shù)著錢，臉上揚溢著豐收的喜悅，收獲的滿足。

　　看到這些，藍煋星無限感慨：“官聲人去后，民意閑談中，當(dāng)干部能當(dāng)?shù)竭@份上，應(yīng)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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