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神跡
山風吹來,迎送著野花的輕香。我深深吸了口氣,凝神等待著飛碟的出現(xiàn)。
拋靶機一聲輕響,飛碟從靶壕內迅速彈出,從我眼前呼嘯而過,我猛地舉槍,砰砰兩聲響過,雙管獵槍口冒出淡淡青煙,然而這兩槍又均告落空了。飛碟從流星疾速而過,消失在七八十米開外。
砰砰、砰砰!又是四槍過去,連續(xù)四槍都是如此,每一次我感覺自己的出槍和瞄準都無懈可擊,然而就是差了這么一點。我究竟錯在什么地方呢?難道移動靶和固定靶的區(qū)別真這么大?
裝彈的瞬間,我輕瞟了一下吳曉軍,只見他悠然自得地從茶座上端起瓶純凈水,不屑地冷笑于我,然后舉起水喝起來。蒙嘉穎則是略顯得有些失望,對我強笑了一下,我畢竟是她帶來的,如果真是一槍不中,她面上也有些掛不住。蒙軍微笑著不語,只是輕輕攬住了馮妤靜的纖腰,見我望過來,輕輕朝我點了點頭,算是鼓勵了我一下。
我心中迅速思考著自己的問題癥結所在。以我的出槍速度,應該是沒問題的,主要就是節(jié)奏跟不上,準頭也差很多。這時候我見吳曉軍坐在遮陽傘下,從懷中掏出一只煙點上,我腦海忽然一下明亮了起來,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是錯上這么一點點了。施少強曾經說過,我是射擊的天才,只憑我彈煙蒂的那種勁道和準頭就可以證明。但他卻不知道,每次我彈煙蒂,都是很無心的,根本沒有想過要擊中,但手和心竟間卻似有靈犀一般,只要看到目標,很自然地隨手一彈,就基本都可以隨意擊中。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手感與靈感的疊加,也許得益于少年時長時間的靜座瞑想訓練和格斗練習,但說實在的,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效果會這么好,偶爾我想專門想要秀給其它人看時,卻又很難擊中。就好象少年時看天龍八部,段譽那招時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一樣。
我的問題,就大概在于我太求于一擊必中了,有失原本那種自然天生的好手感。我腦海中閃過電視中看這種比賽的鏡頭,射擊手都感覺只是初初的一瞄,然后不等飛碟飛遠,就果斷射擊,心想到此,我一下知道自己的最大問題所在了,我瞄準的時間還是過長,太執(zhí)著反倒有違自然的本意。
心中忽然一下泛起了光明的感覺。順其自然,我擊不中是非常正常的,何況我在這些人面前可以說是一無所有,無足輕重,我完全不必要背上難堪的包袱。
拋靶機又是一聲輕響,一只飛碟從我眼前迅速閃過,我槍隨意地虛虛一瞄。
一聲槍響,一片紅黃色的彩粉在我眼前輕輕地飄落,時間如凝固一般,竟是如此美麗,我甚至忘記了接著去打第二個飛碟。心中忽然有些隱隱的震撼,我知道自己,已經忽然體會到了所謂的槍道。
我的手都似有些顫抖,這種頓悟的感覺非常爽。我已經有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忽然想起少年時,第一次莫名其妙學會顛球時、第一次一掌削斷石磚時的那種快感。我從沒有想到,這種量變到質變的奇跡在我身上,會發(fā)生的如此之快。
“好呀!”蒙嘉穎嘻地一笑,對著我拍手鼓勵道,我忽然有些感激,渾沒想到她會真心的我。臉上有些微紅地對她笑了笑,她甜甜地給了我一個笑容,說道:“加油呀,還有12槍,你可還要最少擊中9個才行。”
呼!兩個高速旋轉的飛碟從靶壕中不同角度地飛了出來,一高一低地從我眼前飛過。我心到意到,手持雙管獵槍,追逐著這兩個飛碟,就在這不足0.5秒的反應瞬間。砰砰!兩響過后,兩個飛碟都散發(fā)出漂亮的彩霧,竟然是如此的簡單。甚至我可以感覺到這不是靠散彈的擊飛而碰到的,就算是單發(fā)子彈,我也有很大的把握擊中。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自信過。
砰砰!又是兩響,天地間仿似一下都寂靜了,連我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又是全中。我的忽然發(fā)力顯然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蒙嘉穎哇地一下叫起來。吳曉軍的臉則一下變了,水杯都放了下來,很奇怪地看著我。就連蒙軍也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臉上變得忽然有些嚴峻。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已經無暇去注意他們,腦海中一片寂靜,等待著飛碟靶的出現(xiàn)。這時的我,感覺就像槍神上身一樣。天地萬物都似被我忽略,只有等待獵物出現(xiàn)的一抹殺機。
蒙軍忽然站起身來,朝控制拋靶機的人揮了揮手,示意暫停發(fā)射,然后微笑著對我道:“行了,這場不用比了。”我心下一陣奇怪,有點不亂所措,問道:“這……”
蒙軍臉上泛起很奇怪的微笑,指著吳曉軍道:“就在你剛才挑選吳曉軍和你進行這場比試時,我已經以為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吳曉軍曾經獲得過全美射擊俱樂部聯(lián)盟賽的季軍,所以剛才你挑選他比試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替你難過。”語氣一停,蒙軍輕笑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太輕視你了,你的潛能實在讓我都有點覺得恐怖。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學會一項技能。”
我心中一驚,暗想自己鋒茫太露會不會反倒有點不妥。趕緊道:“我以前只射過固定靶,移動靶倒是真的沒有射過。”心中也忍不住有點委屈,自己本來就是要來表現(xiàn)的,現(xiàn)在倒好,還怕表現(xiàn)的太搶眼了,讓對方懷疑。
蒙軍輕輕一笑,道:“我知道,剛才我見你在看吳曉軍射擊的時候,眼睛都一動不動地跟著學習,甚至手指和身形都有節(jié)奏地跟著他在比劃,我已經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了。只是沒想到,你從模仿到實戰(zhàn),竟然只花了這么短的時候,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別說蒙軍了,連我自己都是還在手心出汗,這種不可思議的神跡出現(xiàn)在我身上,我現(xiàn)在還感覺到后怕。只得喃喃道:“多謝蒙總夸獎,只不過我才射中了五個……”
蒙軍微一笑,道:“我既然叫停,你自然是過關了,這本來就不是要爭什么名次,只是我想見識下你是否有潛力罷了,說實話,這一局,只要你能射中一個,我都可以讓你pass的。雖然我需要的人是要能立刻就上手的,但你畢竟不是職業(yè)射擊手,只要你有足夠的潛質,我就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你成長。”
這下倒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望著蒙軍那張親和的笑臉,我心中竟然隱隱有些遇到伯樂的感覺,這感覺生得讓我有些恐懼。我不知道這感覺的由來,是因為他是一個大人物給予我夸獎的緣故,還是他本身就真的給了我這種特殊的感覺。盡管我知道,這是一個絕對不可親近之人,而且是我最大的敵手。
“你的目標只有一個,無限接近他,給我扳倒他!”施少強的聲音在我耳畔重重地響起。
我深呼了口氣,沉聲說道:“謝謝蒙總賞識,不知道第三場還要比試什么!”
蒙軍忽然臉上一笑,眼角泛出可親的皺紋。望了蒙嘉穎一眼,笑道:“第三場……以后再說吧!再說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只要你射中一個,你就Pass了,何況一連五個,再說了,要是我不認可你,你又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呢?”
我驚了一下,不由啊了一聲,心想這就算通過了?
蒙軍見我驚奇的模樣,微笑地輕攬過蒙嘉穎的腰,笑道:“我這乖女兒沒有告訴過你嗎?她那天打電話給我,我早就已經同意了,兩個原因:一、我早就知道你的事,你救過阿勇,阿勇這小子很不爭氣,好勇斗狠,很讓我頭疼,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侄子,你救了他,就等于救了我,我怎么能不報答;二、你替我抓到了那殺手,而且為此受了傷,我蒙軍向來有恩必報,怎么還可能刁難對我們有恩的人。只是小穎這丫頭硬說要逗逗你,我才搏她一樂罷了。真的還要向你說聲對不起才是。”
我有些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見蒙嘉穎嘻地一笑,朝我扮了個鬼臉,道:“我這也是一報還一報呀,誰讓你當著我的面砸我家東西。”
蒙軍一怔,問道:“砸什么東西?”
蒙嘉穎嘻嘻一笑,道:“不告訴你,我說爸,我都說我介紹的這人還可以啦!”
蒙軍很溫柔地輕輕一笑,對著蒙嘉穎說道:“死丫頭,以后再不許出這種餿主意了,對人家多不禮貌。”
蒙嘉穎輕輕一笑,對我道:“你生氣了嗎?沒有吧!”
我頭腦中仍然有些暈,根本沒想到原來蒙軍早已經同意讓我擔任這份工作。只得訕笑道:“那會呢,我那有這么小氣的,何況我來找工作的,考察是必不可少的。蒙總肯賞識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蒙軍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我是個企業(yè)家,要得必須是能干之人,絕對不會任人唯親,要不是你確實夠資格,我也不會因為家人的關系讓你進來的。”說著望了我一眼,談談道:“你的資料,我都看過了,嘿,小伙子,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做過的事還挺多嘛。你以前呆過的嘉怡集團老總江仲昌也是我的好友,看來老江生意雖然做得大,眼光還不夠好呀,居然沒留住你這樣的人才。”
江仲昌我是知道的,就是嘉怡集團的董事長,見蒙軍說起他,我一下想起了江宜欣,不由有些悵然的感覺,誰知道當日江宜欣的出現(xiàn),會這么無常地改變了我的命運。隨即又想起果然如施少強所言,蒙軍果然是神通廣大,在不經意間就調查了我的資料,如果真是妄圖派一個警察身分的人進來臥底,真是難度巨大,更別提可以接近于他了。不由也有些佩服施少強的奇思妙想。也只有我這種經歷背景,才能讓老奸巨滑如他,也根本想像不到我竟然會是一個臥底。
蒙軍招呼我坐下,又叫下人抬了水果上來,望著天邊的浮云一會,悠然道:“一會我叫人帶你去辦些相關的人事手續(xù),從現(xiàn)在起,你的工作職責很明確,就是保護好她。”
我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激動。自己竟然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不由毅然道:“蒙總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保護好馮太太的安危。”
馮妤靜臉上泛起一絲紅云,帶著些嗔怪的神情望了蒙軍一眼,對我說道:“你還是叫我靜妤姐吧,我沒長你幾歲的。”
蒙軍哈哈一笑,道:“這有什么?你難道還不愿意做我蒙軍的夫人嗎?”馮妤靜臉上一紅,輕輕用肘推了蒙軍一下,嗔道:“嘉穎在這,你瞎說什么!”
蒙嘉穎輕輕一笑,說道:“你們說什么,我沒聽見。”顯然和馮妤靜關系甚好,又只是養(yǎng)女身分,一點不介意蒙軍娶馮妤靜一事。蒙軍點了點頭,笑道:“女兒都沒有意見,還有誰敢說話,就這么定了吧,下個月初,我天熬集團成立十周年的慶祝酒會上,我就宣布我們訂親的喜訊,等我們去歐洲休養(yǎng)一段時間,把身體恢復一下,回來就結婚,你說好不好。”
馮妤靜俏臉紅云更盛,陽光下顯得嬌羞無比,輕輕嗔道:“你呀!這么大一人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說話口無遮攔。”蒙嘉穎也嘻嘻笑道:“就是就是,爸爸呀,這些話你得悄悄跟妤靜姐說才對。”然后又向馮妤靜取笑道:“你說對嗎?妤靜姐,不!我該叫媽媽才是!”更把馮妤靜羞得頭也低了下去。我和在旁邊的邁克、吳曉軍等人趕緊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把頭移往別處。
蒙軍豪笑一聲,道:“我蒙軍向來行得正,坐得直,只要問心無愧,有什么不敢對人言的,何況我的心意,你又何嘗不知!咱們也算經歷了這么多年了,如果我再這樣拖下去,如何對天下人交待。”
望著蒙軍那豪氣干云,當眾示愛的灑脫神情,我也不由有些心折,暗想蒙軍確實有他的魅力所在,難怪能夠在商場和黑道都叱詫風云。看見馮妤靜那張絕美的臉龐,我忽然心上閃過阿勇的臉,如果阿勇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會是什么反應。
唉,那管得了這么多呢!我自己的未來是什么樣都還不知道呢?只見一只漂亮的飛鳥忽然從山莊外面的樹林經靶場孤獨地飛過,宛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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