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02年8月
齊銘青春是個謎,如同我的理想一樣,理想迷失了,我不知道它在什么鬼地方沒完沒了地游蕩到天光,固執地不肯回來。
幾天之后我從提款機里提出很厚的一疊錢。當機器嘩嘩地噴出粉紅色鈔票的時候我站在那里面無表情。我想我媽媽發現卡中少掉一筆錢后應該是在微笑吧,因為她驕傲的兒子還是不能擺脫她給予他的金錢。也許就像我媽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錢不能辦到的事情。
我用那些錢買可樂,買酒,買煙給C他們,將那些錢揮霍在午夜躁動的酒吧中,揮霍在各種搖滾CD上,揮霍在一條看不見開始也看不見結束的路上。那條路似乎是我們的青春,又似乎不是,因為太黑暗,看不清楚。
在一家叫“地震”的迪廳中,有個女孩子打歌打得很好聽,每次聽到她打碟我就會覺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爆炸,不斷往更高的地方升騰,最終如煙霧散去沒有痕跡。有一次我去問她,我說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頭目光很模糊地望著我說,我叫雅典娜,我看見漂亮的男孩子就想要和他接吻。說完她將頭靠過來,開始吻我。當她的舌頭接觸到我的牙齒的時候我突然推開了她,她望著我笑,一邊笑一邊說,怎么,你是有女朋友還是沒有接過吻的小處男啊?
我踉蹌地沖進洗手間開始嘔吐,酒喝多了,我的胃一直灼熱地疼。我吐了一次又一次,一邊吐一邊哭,因為我想嵐曉了,我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睡,有沒有在等我的電話。
用冷水洗臉,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自來水順著我的臉流下去,我越哭越難過。我從破舊的挎包中找出2B的鉛筆和紙,我要給嵐曉寫信。當鉛筆在白色的之上劃過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學校的那面白色的墻,我想現在它一定很寂寞,因為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去看它了。
“嵐曉,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這幾天都在唱卡拉OK,他們說我唱歌很好聽。我開始發現我喜歡唱一些老歌,很老很老的歌。每次唱的時候我都好喜歡回憶。也許年輕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回憶的,喜歡回憶的人都已經老了,老得必須靠回憶來緬懷一些東西,來祭奠一些東西,埋葬一些東西。
“C他們唱歌好難聽,可是有好幾次聽他們唱歌我都哭了。眼淚掉進酒杯里我都沒有告訴他們。我不知道看著昏黃的燈,模糊的畫面,聽著笨拙的歌聲,我怎么就突然被打動了,難過突然從喉嚨深處那個看不見光的地方涌上來,堵得我好難過。
“有時候我們會去看電影,這幾天我看了三次《》,猜火車,我覺得自己有時候好象里面的那些孩子,很無助也很倉皇。我忘記了他們的名字,但記住了他們的面容,他們沒有年輕便迅速地老去了,他們站在年輕和衰老的河界上張望,長時間駐足,感傷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回腸蕩氣過。
“這幾天你還過得好嗎?很掛念,希望你快樂。你拿到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嗎?我聽他們說北大的通知書很漂亮的。”
寫完之后我發現自己竟然哭出了聲音,我從來沒有聽見過自己長大了之后的哭聲是什么樣子,沒想到這么沙啞難聽。洗手間外面一直有人在催促我開門,我抬起頭,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地罵: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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