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押注
“你在咸安宮上官學(xué)?”方十一坐在惦著椅墊的太師椅上,目光溫和看著坐在他下方的孩子。
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早慧的和珅。
“是。”和珅點頭,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這位十一少突然把自己叫來書房是為的是什么事兒,但看他一臉和氣的樣子,感覺卻像被狐貍盯著一樣。
方十一又看他穿著素服的樣子,“你家中父母雙亡,可還有別的親人?”
“還有一個幼弟。”和珅回道。
雖然只是十歲,卻透著機(jī)靈,口齒伶俐非一般小孩能比,膽色也過人,如果有人能扶持他一把,將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方十一在心中細(xì)細(xì)思量過后,認(rèn)真看著他,以一種嚴(yán)肅的口吻問道,“你能像個男子漢一樣跟我談事兒嗎?”
和珅挺直了胸膛,“難道我現(xiàn)在不是跟你談?wù)?jīng)事?”
方十一微微一笑,已經(jīng)不再將和珅當(dāng)小孩,“在咸安宮學(xué)業(yè)完成之后,你要做什么?”
“尋機(jī)會補(bǔ)缺,當(dāng)侍衛(wèi)。”和珅道,像他這種家世不夠好的,只能靠運(yùn)氣,但他向來運(yùn)氣好,一定會有缺的,只要他當(dāng)上侍衛(wèi),一定努力升職。
方十一卻冷笑一聲,“你就這點志向?”
和珅一張尚未脫了稚氣的小臉?biāo)查g漲紅,“又不是你想當(dāng)什么職就當(dāng)什么的。”
“只要有銀子,就會有機(jī)會。”方十一微微笑著,目光炯亮看著和珅。
“什么意思?”和珅警惕地看著方十一,總覺得他似乎在算計自己。
方十一目光內(nèi)斂,嘴角笑容似有似無,指腹在茶杯上摩挲著,聲音低低沉沉,每一字每一句卻如鼓錘一般落在和珅心頭上,“我在京城也有產(chǎn)業(yè),這本是我以防萬一的私產(chǎn),商人講究是投資,這次你回去之后,我會讓在京城幫我打點生意的人找你,他熟知京城官僚各種關(guān)系,和珅,我給你五年時間,你需要多少銀子去打點關(guān)系,需要多少人為你跑腿,我都會盡力配合你,這五年,你能為自己謀一個光明前途嗎?”
和珅嘴巴久久合不上來,怔怔看著方十一。
“我在京城的收益每年也有不少銀子,這五年的收益就用在你身上,希望你好生利用。”方十一繼續(xù)道。
和珅結(jié)巴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你要幫我?”
“亦是幫我自己。”朝廷有人好辦事,他之前還是同和行東家的時候,是與許多官員有來往,但那種來往是建立在利益條件上,一旦他落魄了,所有的關(guān)系也都隨之消失。
但如果是他親手栽培出來的人就不一樣了,他押注在和珅身上,就是看中他既是在旗的身份,又聰明伶俐,谷杭都能將他帶在身邊,證明他肯定有過人之處。
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眼光。
“條件呢?你這樣幫我,要什么條件?”和珅問。
“你現(xiàn)在還沒資格和我談條件,等你有資格了,我自然會跟你說。”方十一笑著道,依舊是一副溫潤儒雅的樣子。
“你就不怕我橋過板抽?”和珅才不相信他,都說商賈最看中利益,絕不會無緣無故拿銀子給別人使的。
方十一眸中漾著溫柔的笑意,“等你過了橋再說。”
像一只笑面狐貍一樣!和珅在心里嘀咕著,但始終經(jīng)驗不足,臉上已經(jīng)難掩喜色,“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對付李寺堯?就算不必你說,我也不會放過他!”
方十一只是淡淡地笑,“如此,你是答應(yīng)了?”
“我沒有說不的理由。”和珅道。
“很好!”方十一贊賞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一般學(xué)子自作清高的脾性,對他將來的路更加好走,“這件事除了你我,誰也不許說出去。”
“一言為定!”和珅拍著胸膛保證。
“你記住了,今日你是以一個男子漢在跟我保證的。”方十一盯著他道。
“如果五年之后我達(dá)不到你想要的呢?”和珅忍不住問道,臉上有些擔(dān)憂。
“我相信你!”方十一看了他一眼,沉聲道。
和珅震了一下,咬著牙低下頭,從來沒有人……如此毫無條件地說相信他……這種被看重的感覺,讓他的心有種從所未有的喜悅,漲漲的,好像就要撐破胸口了一樣。
方十一卻好似沒看到他的激動,只是溫和地問起他的學(xué)業(yè)情況。
沒多久,微月就使人來喚他們,是時候吃晚膳了。
轉(zhuǎn)眼過了半個月時間,乾隆并沒有如李寺堯所愿對漕幫進(jìn)行打壓,只是將英船水手那件事漸漸淡了去,朝廷現(xiàn)在還沒有余力來對付漕幫和英國。
不過卻封了李寺堯為軍機(jī)大臣。
李寺堯的高升,讓微月更加確定了離開廣州的心思。
和珅已經(jīng)啟程回了京城,臨走前,微月給他備了許多手禮,也準(zhǔn)備了五千兩讓他帶在身上,誰知他卻不愿意拿了,說是上次她給他的銀子還剩許多,他一個小孩子不需要那么多花用。
微月也沒勉強(qiáng),她已經(jīng)去信給區(qū)總管,請他多照看和珅了。
接著就是要忙吉祥和荔珠的婚事了,還有幾天而已,因為自己的原因,兩個人的婚期是在同一天,就在這邊出嫁。
微月正忙著和金桂清點區(qū)寓和高奕光送過來的聘禮。
因為內(nèi)院人手不夠,所以把銀桂也叫來幫忙了,銀桂知道微月她們都要離開廣州,本來還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也要跟著離開,幸好還能依舊服侍少爺……
想到章嘉,銀桂俏臉微微一紅,少爺尚未娶妻,如果她能夠……將來運(yùn)氣好的抬了姨娘,就希望遇上個好相處的主母。
“銀桂,在想什么?快把這個送去庫房里。”金桂推了銀桂一下,把一個匣子交給她。
銀桂急忙回過神,應(yīng)了一聲,接過匣子往庫房去了。
“少奶奶,方家的九少爺來了。”小銀從外面進(jìn)來給微月傳話。
微月正在跟吉祥說著話,聽到方亦潯來了,眉心忍不住輕擰,“是來找十一少的?”
小銀點了點頭,“是的,在外面廳堂等著呢。”
“奉茶果請他坐會兒。”微月說完,便將手頭上的事兒交給吉祥,自己往書房走去。
方十一聽到方亦潯來了,嘴角牽起一絲嘲諷的淡笑,吩咐小銀,“請方少爺?shù)交◤d吧。”
微月道,“什么時候不來,偏偏是這時候來,大概是聽說了朝廷不打算追究英船水手的事兒了吧。”
“去見見就知道所謂何事了。”方十一笑著道。
“我扶你去!”微月拉著他的胳膊,加重了語氣,其實方十一的傷勢恢復(fù)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如今不過想作勢罷了。
方十一失笑,“難道你還以為他們見到我這般,心中會有愧疚不成?”
就算沒有愧疚,也要刺他們幾下!微月腹誹著,固執(zhí)地拉著方十一的手來到花廳。
有些人會因為自小被灌輸?shù)乃枷腽B(yǎng)成固有的習(xí)慣,就如方亦潯在很小的時候就習(xí)慣聽令方十一的發(fā)號,突然站到一個平等的臺面時,那種不自覺的自卑感就會表現(xiàn)出來。
不管是當(dāng)家的魄力還是生意的手段,他都比不上十一。
“十一……”見到方十一被微月攙扶著進(jìn)來,方亦潯有些拘束地站了起來,表情很是不自然。
“方少爺,請坐。”方十一只是淡笑著,態(tài)度十分溫和客氣,就像對待一般客人,不像對著兄弟的親昵。
“你……你傷勢可否嚴(yán)重,可都好了?”方亦潯目光充滿了內(nèi)疚和歉意。
微月本來對這個木訥的九少爺還有幾分好印象,只是經(jīng)過方十一這件事之后,她對他們方家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很火大,現(xiàn)在對方亦潯也是沒有半點好感,所以臉上也沒什么笑容,只是淡淡地點頭招呼。
“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有勞方少爺關(guān)心。”方十一輕聲道。
方亦潯看了他一眼,“十一,其實我們早就想來看你,只是……只是……”
“我明白。”方十一淡淡地道。
微月什么也不說,就這樣靜默站在方十一身后。
“不過今日見你大好,心里也放心一些,我聽說……你要離開廣州?”方亦潯有些窘迫,他也知自己時隔這么久才上門探望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嗯,趁著如今得閑,四處見識一下也不錯。”方十一含笑道。
方亦潯看向微月,又看看方十一,“你一個人出門?”
“九少爺,你這么感興趣,可是也想離開廣州四處走走?”微月淺笑問著,目光卻很疏離。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憑著十一在廣州的名聲,不在十三行開創(chuàng)自己的商行實在可惜。”方亦潯道。
微月卻笑了起來,“那豈不是將同和行的生意都搶了?”
明明是聽到方十一想離開廣州時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卻還要說出這種虛偽的話來掩飾此行的目的,微月笑得有些諷刺。
方十一只是道,“是否開商行,以后自會考慮。”
方亦潯有些尷尬,只好干笑著道,“大哥和五哥讓我替他們問你一聲好,還有母親她……她其實也關(guān)心你的……”
“謝謝大家的關(guān)心。”方十一依舊面不改色地道謝。
方亦潯看著方十一,突然泄了氣,聲音低落問道,“十一,你是不是在怨我?”
“方少爺言重了。”方十一淡聲道,“我對你們誰也不怨,只是從此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就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將來方十一做什么都不會顧及方家養(yǎng)育這些年的恩情了?想到同和行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方亦潯想讓方十一回來當(dāng)東家的話始終說不出口,又尷尬寒暄了幾句,才匆忙告辭,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狽。
微月和方十一相視一笑,心有靈犀地什么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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