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少年胸襟
試煉寶塔,高七層。
這塔樓面積最大的底座,環(huán)繞起來也不盈百尺,矗立在羅生門后山一處空曠的平地上。
在正午烈日的照射之下,黑曜石一般的塔體閃爍著奇異的光澤,整個塔樓氤氳在一團黑氣之中。
由于有護法陣的護持,所以即便是剛才從里頭傳出的那一陣石破天驚的轟響過后,整個塔身也是巍然不動穩(wěn)如泰山。
試煉塔三層,在那陣強大的罡氣漸漸褪去時,一切又歸于平靜。
死一般的沉寂,籠罩在三層試煉場的四圍。
整個遠比外頭估摸的大得多的空間里到處散落著碎石和斷木,晨霧也是四處彌散。
場地四周圍觀的試煉武者此時都瞠目結(jié)舌,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一幕實在是震撼人心嘆為觀止,場中這二位羅生門新近弟子里的翹楚之間的這場對決堪稱是龍爭虎斗氣勢恢宏。
曹云不能說不強,但許寧的這一擊是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這些人都是羅生門的人才英杰,平時也是懷揣抱負(fù)自信滿滿,但看了場中二人的比拼過后在驚訝之余心中分明又多了些許苦澀,曹云所施展的武技和內(nèi)力已經(jīng)是攝人心魄了,而這許寧簡直就是恐怖了。
那條已被吸入體內(nèi)的黑色鎖鏈看似怪異拙劣,在許寧強大的罡氣驅(qū)使下仿佛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將軍境五段的修為,可剛才這無比霸道的一擊卻已經(jīng)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是一條什么樣的兵器,難道是件上古神器?
亦或是,許寧身上還暗藏著許多神秘的武技絕學(xué)?
在塵霧聚集處,一個軟綿無力的聲音傳了出來,是曹云痛苦的**聲!
“咳……”**聲又變成了劇烈的咳嗽。當(dāng)灰塵漸漸消逝,只見一個孱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中。
曹云披頭散發(fā),一身華服殘破撕裂,口鼻出血形同鬼魂。
他跪在地上用手苦苦支撐住身體,從口鼻流出的鮮血不斷滴落在塵土之上,奮力掙扎抬起腦袋茫然環(huán)顧,渙散的眼神最后終于停留在許寧身上,勉強從喉嚨斷斷續(xù)續(xù)地擠出一句話:“我敗了,殺了我吧。”
他這話說的極其悲愴,倒也多幾分人之將死的坦然。
一顆沙礫摔落在他的眼前。
“你,充其量只是我鞋子里的一顆小石子罷了。”許寧淡淡說道,走到曹云面前,“多謝你的積分相贈,我是不會殺你的。”
他這話雖然是戲謔,其實也是在理。兩人之間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勝負(fù)已分,再痛下殺手也沒有什么意義。
但場外的眾人卻并不完全認(rèn)同,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人群堆里一陣嘩然議論紛紛。
有人疑惑不解:“這曹云是龍虎會的得力干將,更是馬宏的左膀右臂,殺了他就是讓馬宏折斷了羽翼一般。”
有人附和道:“所言極是,再說這龍虎會一向兇殘卑劣,厲來就對許寧頻頻痛下殺招,今日不除怕是留下了禍患,這放虎歸山之事實在是做不得。”
也有人對許寧的做法表示贊同,言語之間不乏贊譽之詞:“真沒想到許寧年紀(jì)輕輕竟有這等胸襟,平日里只聽聞他做事雷厲風(fēng)行對付仇家從不手軟,今日看來更有少年英雄的姿態(tài)。”
此言一出,大家也是紛紛點頭稱道佩服不已。
這邊許寧倒是置若罔聞,其實他的心中早已篤定。他真要殺的人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就像那人不會放過他一般。
對明日一戰(zhàn)他并無十分把握,那日蠻荒王府一戰(zhàn),若不是白沉魚人等出手相助,只怕自己已在馬宏手里喪了命。
但是今非昔比,這數(shù)月來的苦修自己進步顯著。不單在外煉內(nèi)修上一日千里,就是武技上取得很大的突破,更何況他已將螺旋盤蛇身法提升到了小成的境界。
以許寧剛烈無懼的性格,也是絕無可能有任何退縮的,棋逢敵手智者贏短兵相接勇者勝,有時候內(nèi)心的強大也是決定勝負(fù)的關(guān)鍵。
剛才之所以沒有結(jié)果曹云的性命還有一點就是此人并非是罪不可赦之輩,曹云能在十八黑色鎖鏈強大的罡氣重?fù)粝履軅凰酪彩且环N造詣,不是許寧刻意手下留情。
這頭曹云強行運氣,使得被那凌厲的一擊打的五臟六腑都錯位的逐漸歸位,原本紊亂的氣息也漸漸暢行正常。
他坐在一側(cè)閉目凝神,耳邊聽到場外眾人的這番話,心里已然大受震動羞愧難當(dāng)。
他心想:“許寧一向與我沒有仇隙,我因為嫉妒他的武功才學(xué)竟然加入了龍虎會,實在非君子所為。這次若是死在他的鎖鏈下也是惡果得報,此次饒我不死,我當(dāng)懸崖勒馬伺機報恩。”
曹云的這次轉(zhuǎn)念也是許寧沒有想到的,要是知道了曹云的想法心里一定會偷笑:這十八滅魔鎖鏈竟然還有這等可以讓人改邪歸正的奇妙功效。
許寧拂去身上灰塵,擠開人群徑自回到試煉塔第三層專為勝者開辟的空間里,這個空間和下面兩層倒也沒什么區(qū)別,他駕輕就熟的找了個房間修煉起功法了,這明日在第四層與馬宏一戰(zhàn)容不得半點疏忽,當(dāng)下暗暗用功。
剛才那曹云算的上是個勁敵了,一番搏斗下來身上的元氣也是損耗了不少。
當(dāng)下運起閉目打坐運起千面天妖訣,吸收試煉寶塔四處充溢的精氣,讓那些熟悉的元氣流經(jīng)全身脈絡(luò)溫潤四肢百骸。
空蒙之中神識早進入到鎖鏈的另一個空間里。
熟悉的神秘老者已在眼前手捋長須眉眼之間笑意不斷,正是師父皇極老人。
皇極老人點頭說道:“徒兒現(xiàn)在不單是在修煉一事進步明顯,現(xiàn)在心智也是大大成熟,已經(jīng)令老夫刮目相看了。”
許寧倒是顯得不好意思了,撓著后腦勺吶吶說道:“徒兒只是不愿多耗力氣殺一個垂死之人罷了。”
老人哈哈笑道:“這事做的很對,既拔掉虎牙又得了人心,一舉兩得,換了老夫在當(dāng)時也未必能夠做到這點。”
許寧窘在一旁正當(dāng)無言以對時,只聽得老人又問道:“明日對馬宏一戰(zhàn),徒兒可有幾成把握。”
許寧臉色一凝,正色道:“徒兒當(dāng)奮力相搏,只是我和他在武脈修為上實在是差距太大,心中還是沒底。”
他的話是據(jù)實而說,這馬宏乃是龍虎會會長,上次交手便已經(jīng)到了大將軍境八層的武脈修為,要是近期有所突破恐怕踏入元帥境也不無可能啊。這將軍境和元帥境之間的差距那可是天壤之別,這之間的鴻溝絕非靠點小技巧所能填平的。
他從皇極老人一臉肅色也可以看出師父的心里也是極其不安的。
“我實話跟你說吧,馬宏最強悍的地方就是他的內(nèi)力修為,靠著一雙肉掌便能斃你于當(dāng)下。但是他也有個致命的弱點。”老人話說倒這里,頓了一頓。
許寧心中一喜,急切問道:“師父快快指點破敵之法。”
“上次我見過他出手,若是我沒猜錯,當(dāng)今之世只以肉掌為兵器的武技,也就是說他沒有武技。這種高手通常是以犧牲武技上的修煉功夫來換取內(nèi)力上的修為。”
老人略一思索,旋即說道:“你萬萬不可與他硬碰硬,但若能避開他的攻擊便能找到破綻罩門。你的身法優(yōu)勢若能發(fā)揮出來,加上現(xiàn)場發(fā)揮時能隨機應(yīng)變,定可誅之!”
是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上次和馬宏一戰(zhàn),許寧也發(fā)覺他除了罡氣霸道無匹,其他倒也稀松平常。而許寧現(xiàn)在除了內(nèi)力與馬宏差距較大,在身法和器魂上都是占了不小的優(yōu)勢。
許寧一念至此,心中又多了幾分必勝的信心,身上的滅魔鎖鏈仿佛也隱隱顫動,只待要嗜血噬魂。
他又依照以往方法,吸納靈符,將那十八滅魔鎖鏈驅(qū)使起來,不管明日之事先潛心修煉。
皇極老人倒是沒了往日的氣定神閑了,眉頭微皺,神情沉重。
“唉,老夫生平從未收徒,沒想到這第一次收徒就收到老鬼的后人,又平添了諸多的擔(dān)心。”他搖搖蒼蒼皓首,苦笑道:“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看著那揮汗如雨整潛力修煉十八滅魔鎖的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身體,老人的眉目之前之間顯得慈祥安和,誰會想到這位耄耋老者乃是當(dāng)年名動天下的大魔頭呢?
沉魚峰,月正當(dāng)空。
皎潔的月華印染在峰頂?shù)陌}皚白雪上,整個天地仿佛都變得空靈了起來。
白沉魚抬起螓首,在月光之下,那原本嬌艷臉盤此時更顯得出塵脫俗美麗不可方物。
只是她的眼里分明寫滿了濃濃的憂傷,她是刺道盟的盟主,這憂傷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何況是這般的濃厚。
她站在山崖之上,不遠處便是試煉寶塔。塔樓依舊是黑霧繚繞,靜默無語。
夜色中,一道女人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了白沉魚的跟前,行禮后輕聲說道:“稟報盟主,適才屬下已經(jīng)查探明白,那許公子今日擊傷龍虎會的曹云,全身而退,明日將繼續(xù)挑戰(zhàn)第四層。”
白沉魚眼中的郁郁之色變成了焦慮,急急問道:“那明日他的對手是不是馬宏。”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原本舒緩的眉頭又微微戚起,示意屬下退下。心中旋即思慮起來:“這許寧是傻了不成,新弟子挑戰(zhàn)第四層原本就斷然沒有獲勝的可能,更何況是那必欲置許寧于死地而后快的馬宏。”
她心中牽掛許寧安危,這下芳心大亂,越是想方設(shè)法要找到讓事情轉(zhuǎn)機緩和的余地越是焦躁難安,轉(zhuǎn)過身來只能狠狠地用力跺腳。
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刻,耳邊聽到一聲夜梟鳴叫,回眸望去看到一只飛鳥影子正停留在塔頂上面。
白沉魚心念一動,臉上籠上了一層冰霜。
她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
為了那份思慕和愛戀她將不惜冒此風(fēng)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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