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大的陰謀?
陸政東的預感沒有錯,幾天之后,常務副市長安金山在給他匯報市里關于企業(yè)改制的事情的時候,口風就完全變了:
“市企業(yè)改制工作領導小組的所有成員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和論證后,決定讓貝萊汽車廠來操刀安新汽車廠的重組。”
安金山說明了市里改變這樣的立場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浦和要價實在太高,而且貝萊汽車廠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很大轉變,在安金山的話語中,對貝萊汽車的贊美之詞不絕于口。從各個方面高度評價了貝萊汽車的實力。
陸政東卻是很清楚安金山態(tài)度發(fā)生一百八十度轉彎的緣由所在,羅志林找的人恐怕就是安金山或者詹繼東,至少也是通過相熟的關系和他們打過招呼。
陸政東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傾聽著安金山對貝萊汽車的介紹。
看見陸政東不做聲,安金山微微大了大膽子,講述著貝萊汽車現(xiàn)在引進了戰(zhàn)略投資者,企業(yè)的運作和發(fā)展必然有一個極其廣闊的前景。
安金山這話說得很藝術,實際上陸政東是聽出來了,實際上也就是說貝萊汽車現(xiàn)在找到了一個大靠山,而這個靠山不但有經(jīng)濟實力,更重要的是在政治層面也得到很強有力的支持。
確實,貝萊汽車這個靠山來頭著實不小,或許稱呼貝萊汽車的靠山也許并不貼切,準確的講應該是貝萊汽車已經(jīng)改天換地由羅志林實際控制貝萊汽車,只不過羅志林不會站到前臺,而是以錯綜的股權結構來隱藏幕后大老板的身份,前臺自然有蝦兵蟹將為他沖鋒陷陣。
想到這里陸政東是心如明鏡的笑了笑。
看見陸政東笑,安金山也笑了。
安金山繼續(xù)給給陸政東介紹起貝萊汽車提供的有關安新汽車廠資產(chǎn)重組的具體方案來。
在安金山繼續(xù)介紹方案的時候,陸政東問了一句:“柴油機廠的債權人很多,這個方案是否所有債權人都能滿意?另外這個方案是否能在職代會上通過?”
安金山一口答道:“在職代會上通過,沒有問題。”
陸政東想想也是,羅志林這家伙既然決定插一腿進來,一定已經(jīng)下了不少工夫。他點了點,讓安金山繼續(xù)往下介紹。
安金山拿出國有股轉讓協(xié)議的草本呈給陸政東過目。
“這么快?”陸政東非常地驚訝。原本他以為安金山今天就只是向他匯報匯報進展,沒想到,羅志林的動作竟然這么快。
安金山顯然會錯了意,苦笑著道:“市長,不快不行啊,這已經(jīng)是國有企業(yè)脫困的最后一年了,今年市里的主要困難企業(yè)部解決脫困的問題,到時候市里在上面也不好交代啊!”
陸政東拿起厚厚的一疊協(xié)議研究起來,安金山坐在一邊,給陸政東逐條解釋。
這方面的協(xié)議,陸政東是行家里手,里面的關鍵之處他更是清楚,但他并沒有做聲,聽著安金山的講解。
“市里把安新汽車廠工人的買斷費用交給接手的企業(yè),作為交換,貝萊汽車接手貝萊汽車原有的員工?”陸政東抬起頭問道:
“這樣的條件應該有一些附加的限制才行啊。”
這樣的交換條件不是不可以,而是要看對象,通常這樣的交換適用于接手企業(yè)是大型國有企業(yè),或者大型股份制企業(yè),因為即便是將來他們在安新汽車廠經(jīng)營不善,這筆資金還是能夠拿得出來。
“我說市長啊,安新汽車廠是個爛攤子不說,地理位置也比較偏,連土地都不值錢,這個爛攤子,人家貝萊汽車肯接手已經(jīng)很好了。”
安金山攤了攤手無可奈何道。
陸政東當然知道安新汽車廠的情況,安新汽車廠沒不是完全像安金山所講的那么不堪,雖然不真是想搞汽車的人,確實是根本就沒有正眼瞧一下,但是對于想搞汽車的,那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陸政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繼續(xù)看著文本。
陸政東很快又發(fā)現(xiàn)在草案中有關安新汽車負債的問題也沒有在協(xié)議中明示出來,而這樣含糊不清的東西到時候不僅僅是那些債主和新接手的企業(yè)扯皮的事情,到時候接手的企業(yè)來個一問三不知,不認帳,不承認,由于手續(xù)上和程序上的疏漏,就算是公事公辦,也很難說清楚。
這兩個問題都不是小問題,貝萊汽車的實力也就那樣,一旦將來安新汽車廠經(jīng)營不善,隱身在后的羅志林肯定不會買單,貝萊汽車極有可能屁股一拍,又把這批下崗人員推給政府。
安新汽車廠有員工將近二千五百人,就按照每個員工平均四萬元計算,那也是一個億左右,這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而安新汽車廠的債務問題同樣也是個大問題,如果不在協(xié)議中清楚的表達,模模糊糊含糊不清,那就會是一件扯皮的事情,這樣的漏洞搞不好最后又會落在安新頭上——安新汽車廠的主要債主就是安新的銀行和企業(yè)。
而最大的問題還是重組、轉讓的價格,實在是太低了,安新市政府的讓步實在是太大了,簡直就是半賣半送。
國有資產(chǎn)就是這樣流失的。
陸政東心里不禁想著,幾年之后,香港的郎教授對于此事發(fā)表了一系列的文章,引起軒然大波和極大的爭論。
流失是必然的,不流失是相對的,就像古代要把零碎的銀子練成銀錠那也還有火耗,搞企業(yè)的是商人是企業(yè)家,不是慈善家,不賺錢,誰愿意來收購、兼并、重組?
關鍵是一個度,就像老百姓講的一句話:車過得,馬過得,大行大市都見得。
陸政東承認在國有企業(yè)改制過程中確實存在著不少問題,但是郎教授未免也有炒作自己的嫌疑,郎教授只是大肆炒作流失,不但賺取了極大的名聲,自己兜里也賺得鼓鼓囊囊的,因為郎教授忽略了這些企業(yè)存在的本身就是在大大的流失,或者他是知道卻故意不講。
因為除了壟斷性企業(yè)之外,真正參與市場競爭的國企,因為體制,因為歷史原因,因為沒有能力,因為是敗家子,再加上那些長在國企那個肌體上的蛀蟲的侵蝕,只會把國企越玩越慘,到最后就剩一個空殼。
所以不能因為這個就因噎廢食,在加強改制中的監(jiān)管的前提下,改制還是要進行,而且越早越好,這樣多少還能真正給國家剩一點資產(chǎn)……
陸政東眼神看著文本,心思卻是已經(jīng)漂浮了起來,這樣的草案能夠到他的手中,在之前肯定已經(jīng)走過了不少程序,至少經(jīng)過了相關的法律顧問和經(jīng)濟顧問,就算是政府的人對此不大熟悉,這些人應該是非常熟悉的。
或者是這些人把安新汽車廠當著包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掉再說,所以就睜只眼閉只眼了,亦或者是羅志林做過難道這些人的工作,這些人是對方來頭太大,這些人不敢得罪羅志林?
當然,安金山的工作羅志林肯定也做了,但安金山應該清楚,他對這一塊盯得很緊,不會給他留把柄的,至少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收受羅志林的錢物。
可安金山如果沒有拿好處,那又何必對這樣帶著風險的事情如此熱心,這讓陸政東也感覺很是有些疑惑,總感覺到味道不對。
這件事可要好好想想,但現(xiàn)在他也得裝作不知道,先摸摸安金山的底再說,所以陸政東對于后兩點懷疑并沒有指出來,而是故作不知,仍然聽著安金山的介紹,然后說道:
“對了,安新汽車廠的領導班子成員如何安排?”
陸政東問了人員配置問題:
“為了有利于改制順利進行,這方面也還是應該要考慮考慮。”
安金山回答道:
“是這樣的,市長,貝萊汽車方面表示他們也急需這方面的人才,原來的班子領導成員他們愿意繼續(xù)留用,這點貝萊汽車已經(jīng)表態(tài)同意了。至于廠長林鳳山同志,表示還是愿意在政府工作,是不是可以另行安排,比如工業(yè)局或者經(jīng)委,是不是都可以考慮?”
“這可以作為一個意見附在這個解決方案中。人事問題,市政府這邊只有建議權,還得經(jīng)過組織部門和市委研究決定。”
好好的一個企業(yè)被這幫人搞得那副模樣,還想去工業(yè)局或者經(jīng)委,簡直是做他的青天白日夢!
但這個時候陸政東也要穩(wěn)住這些人,以便于改制的順利進行,就如同貝萊汽車愿意收留他們一樣,都不是真正想收留,而是利用,同時這也是麻痹安金山。
安金山又匯報了其他幾家改制企業(yè)的情況,陸政東也還是很認真的聽了聽,當然他不會聽安金山的一面之詞,陸政東覺得差不多了,于是說道:
“常務啊,企業(yè)脫困的事情確實要抓緊,不過企業(yè)改制的事情是頭緒繁多,而且很多事情又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事情,你還要再仔細做一做工作啊。企業(yè)改制有多少人在看著,盯著?涉及到多少工人的命運?
企業(yè)轉讓、破產(chǎn)、重組后員工的安置問題,以前拖欠的員工工資和醫(yī)療費用,還有準備接手的企業(yè)準備給這些企業(yè)注入多少資金,帶來什么良性資產(chǎn)?這些問題都需要再好好研究研究,斟酌斟酌。和有意愿的企業(yè)的談判再深入一些,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再找其他幾家談談嘛。有比較,才有競爭嘛。我看這幾家企業(yè)的改制方案不要急著就上常委會,工作再做得扎實一點,穩(wěn)健一點。”
陸政東說著抬起頭道:
“常務是市里領導班子中懂經(jīng)濟的行家里手,我相信常務拿上常委會的方案一定會讓常委們信服的。”
陸政東既然覺得這件事不大對勁,肯定也是有所警覺,所以他這話很有些味道。
他是市長,是市政府的第一責任人,市政府這邊的議題如果在市政府這邊沒有形成統(tǒng)一意見,沒有他的首肯,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拿上常委會討論的,安金山還沒那個資格,真要是要討論,也是詹繼東提出來,安金山做說明性發(fā)言,但這樣一來,這件事情出了任何問題,那責任可都是在詹繼東、安金山身上,可別想把他給繞進去。
安金山聽得陸政東的話微微一滯,不過旋即就恢復了正常,知道這是陸政東在下逐客令了,連忙道:
“好的,市長,我明白了,具體事項我回去后再好好做一做。”
說著看了看手表:
“喲,都快八點了,市長您還沒吃飯,看我一談起事情來就忘記了時間了,罪過罪過。”
“你不是也還沒吃飯嘛。”
陸政東站起身來,把安金山送到了門口。
“那我就先走了。再見,市長。”
“再見。”
送走安金山,陸政東草草的吃過飯,就躺在床上一直琢磨著這件事,陸政東突然想起了他在四河省政府中小企業(yè)辦的時候,到云霧調(diào)研的時候,遇到的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只不過那是曾懷德的弟弟曾懷仁在云霧一家國有企業(yè)重組的時候玩的手段。而這一次換了羅志林。
雖然兩個案例之間有所不同,但羅志林這一手和曾懷仁玩的那一手在手法上還是頗為神似,是巧合還是……
羅志林這樣的人應該和曾懷德也應該關系不錯,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果這其中有曾懷德的影子,那這件事里面就更有問題了。
羅志林、安金山、詹繼東、曾懷德,陸政東逐漸把幾人串聯(lián)在一起,有些東西逐漸清晰了起來。
羅志林插手此事并不是和趙一芒的意氣之爭,而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如果按照這樣的條件拿下安新汽車廠,羅志林有很大的賺頭,而更大的賺頭是和曾懷德的關系進一步加深。
而這里是他的地盤,曾懷德和他就算是不對付,尋常情況下,沒有必要和他發(fā)生直接沖突,那么曾懷德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陸政東思索著,腦袋里突然一閃:安新市委書記!
詹繼東在安新過得憋屈,恐怕早就萌生去意,只是一直苦于沒有好的去處,如果能夠通過曾家,能夠謀取一個好位置,詹繼東自然是樂意的,而作為交換詹繼東支持曾懷德坐上安新市委書記的位置,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陸政東想通這一點,很多疑惑的事情一些就豁然開朗,為什么羅志林會激怒趙一芒,為什么羅志林明知他在安新市市長,卻一直沒有找上門來,也明白為什么安金山那么熱心。
這其實是聯(lián)手設下了一個局,一個天大的陰謀,就等著他往下面跳,貝萊汽車廠只不過是誘他上鉤的一個誘餌和煙幕彈,真正的目的就是讓他判斷失誤,讓他極力的支持年龔冉等人,然后在最要緊的時候把這件事抖露出來,即便是他清清白白,但一旦形成輿論壓力,再從其他方面給他一夾擊,至少也在高層留下一個太過年輕,辦事還不老道的印象,而對于一個主政一方的大員來講,這是致命的,就算是作為重點培養(yǎng)的后備對象,肯定是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再鍛煉鍛煉,他辛辛苦苦謀劃許久的事情也就黃了……
甚至這幫人還有更為陰損狠毒的招數(shù)在等著他……
陸政東越想越覺得這不是他自己嚇自己的神經(jīng)過敏和捕風捉影,而是建立在對曾懷德深刻了解的基礎之上,他可是曾經(jīng)盯了曾懷德幾十年,曾懷德屁股一抬,是拉屎還是拉尿他都是清清楚楚。
安新經(jīng)濟發(fā)展的架子他已經(jīng)搭了起來,再有一年半載的,經(jīng)濟發(fā)展將會走上真正意義上的快車道,那時候安新的發(fā)展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這一點現(xiàn)在或許有人看不出來,但對于經(jīng)濟起家的曾懷德來講,看出這樣的趨勢不在話下。
而這樣的大發(fā)展無疑會在后年的黨代會上給他大大的加分,對于其爭取候補委員會增加極大的籌碼,而能夠爭取到候補委員,那就跨進了中央序列,從高潮的政治層面上講,那才是真正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這無疑會讓其在同齡人今后的競爭中占據(jù)一個極為有利的位置。
為了這樣的目的,曾懷德那樣不擇手段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的。
而羅志林顯然是買了曾懷德贏,畢竟曾懷德是曾家全力推動的嫡孫,而他則是隔了一層,何況還有云維熙這樣一個“根正苗紅”的強大無比的競爭對手。
陸政東上輩子吃過曾懷德的大虧,這種事情他絕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必須要引起高度的重視!
陸政東不禁想,如果真是如他猜想的這般,曾懷德恐怕原本計劃不是這樣的,羅志林應該是在安新汽車廠的事情上夾帶了私貨,順便撈一票,結果讓他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蛛絲馬跡了。
陸政東不禁冷笑了幾聲,如果真是如他猜想的這般,那還真是應劉驁那句“緣分天注定”,兩人的“緣分”真是不淺,呵呵,他沒有找上曾懷德,曾懷德反倒是找上了他,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吳下阿蒙了,曾懷德想要對付他,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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