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攔路告狀
安俊義下定了決心,也就真的開始行動起來,現(xiàn)在估計紀委還在初核,對他還沒有上上手段,還有機會進行布置。
這些日子,金湖那邊倒他的聲浪越來越響,楊志剛講,蔣金發(fā)偷偷去了省城,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看來,蔣金發(fā)們也意識到,在市里告不翻他,不如直接上省城去告。
楊志剛還說,區(qū)委書記姚志最近行動也有些肆無忌憚,幾次會上都講到了那件事,要讓全體干部以此為戒,切不可為了一己之利就把“一切為民”這個根本丟掉。
姚志講這樣的話,安俊義能想得到,他跟姚志之間沒啥個人交情,姚志的提升完全是因為鐘柏發(fā),按俗話說,姚志是鐘柏發(fā)這條線上的,當然巴不得他安俊義出事,出得越大對他們越好。
但安俊義聽了,心里終于還是有些按捺不住,還是來了氣,忍不住就說:
“他姚志有什么資格,當年他在劉甾縣當縣長的時候搞的劉甾大橋,差點都垮掉了,還死了那么多人,他還有臉拿這個說事!”
安俊義說的劉甾大橋是姚志在劉甾縣主抓的一個項目,由于違規(guī)操作,大橋合攏的時候,腳手架倒塌,三十余人掉入江中,最后雖經(jīng)奮力搶救,還是有十一死了,這在當時,是一起特大工程事故。
姚志上下活動,最后還是把死亡人數(shù)瞞到九人。
九人和十一人看似只有兩人之差,實際差別卻是巨大,死亡三人以上,十人以下為較大事故,十人以上,三十人以下屬于重大事故,需要上報國務(wù)院,而九人屬于較大事故,只需上報省里即可,這樣把消息封鎖在了省內(nèi),沒往中央報。后來分管副縣長負了領(lǐng)導(dǎo)責任,由工程指揮部和劉甾縣雙方出錢,給死難者做了賠償,姚志才終于逃過一劫。不然姚志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那里落魄呢。
“就是嘛,蔣金發(fā)和姚志還老拿金湖的那點事翻來覆去的炒,蔣金發(fā)自己就很干凈了?金湖三中那次奸污女學(xué)生案,焦志文也有份,不過有蔣金發(fā)罩著,焦家在金湖又很有勢力,讓他哥焦志高頂包了,沒人沒敢說出來而已。”
楊志剛一聽也接話道。
金湖三中的事情安俊義倒是知道,不過事件的男主角是焦志文當老板的哥哥焦志高,據(jù)說一次為了應(yīng)酬,通過金湖三中的校長將劉佳和另外兩位學(xué)習藝體的女同學(xué)騙去陪酒。焦志高那天喝大了,竟然借著酒興在另一間包廂里將劉佳給強奸了。
事后,焦志高給劉佳幾百塊元錢,還保證將來供她上大學(xué)。
不諳世事的劉佳一邊抹眼淚一邊嚷著要見校長。誰知校長得知情況后,非但不幫劉佳說話,還威脅她,如果說出去,就開除她。迫于壓力,劉佳沒敢往外說,不久之后她懷孕了,驚恐萬分的劉佳不知道該怎么辦,就讓校長帶她去找焦志高。
焦志高倒是見了她,但在見面的地方又一次強暴了她,完事后扔給她一千元錢,讓她去墮胎。
劉佳根本就不懂這些,又不敢和家里人講,直到肚子一天天鼓起來,父母才知道了情況,找學(xué)校理論,卻被通知他女兒道德敗壞,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跟社會的小混混亂來,弄大了肚子,被學(xué)校開除了。
劉父痛心之下,決計讓女兒把孩子生出來,將來抱著孩子打官司。
焦志高錦說后,怕了,他讓校長做工作,給劉佳兩萬塊錢,并保證讓劉佳上大學(xué),條件就是必須把孩子打掉。老實的劉父信以為真,拿著兩萬塊錢回家了。
可是剛把孩子打掉,焦志高還有校長全都翻了臉,拒不承認有什么強奸的事發(fā)生,一口咬定劉佳是跟社會上的不良少年廝混才弄大了肚子,劉母因為此事而精神失常,點燃了自己家,不但燒死了自己,讓劉家也成了終生殘疾。
家破人亡,讓劉父這才走上了告狀之路。
但這條路艱難啊,蔣家拿不出任何證據(jù),原來一同陪過酒的兩位女學(xué)生又矢口否認,說根本沒有陪酒這回事。劉父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只能四處上訪。
他還在市里和信訪辦主任接待著劉父,但沒有任何能夠證明的東西,除了冷眼,還有惡諷,什么結(jié)果都沒有……
但焦志高只是頂包者,焦志文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安俊義還是第一次聽說,于是本能地就將目光對住楊志剛。
見安俊義瞪著眼望他,楊志剛有幾分緊張,避開目光說:
“我是看不慣他那種飛揚跋扈的樣子。”
安俊義能夠理解楊志剛話里的意思,自他離開金湖,姚志接任市委書記后,他原來那班人,逐一被冷落,失落感肯定是很強烈的。焦志文已經(jīng)是教育局的局長了,楊志剛原來比焦志文級別還高一些,現(xiàn)在卻是在愛衛(wèi)會當個主任,沒什么實權(quán)的人。不過楊志剛現(xiàn)在失勢了,不然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會知道。
安俊義本能的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如果焦志文真是讓焦志高頂包,那這件事就真是太有價值了,焦志文能夠如此過關(guān),蔣金發(fā)肯定沒少出力,說不定也能牽連出蔣金發(fā),即便是沒有牽連出,那讓蔣金發(fā)的舉報就變得有些怪誕了。
安俊義沉吟了一下,想了許久,含糊其辭的說道:
“志剛啊,這種話亂講不得,牽扯到領(lǐng)導(dǎo)干部的事,一定要講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就是造謠,就是誹謗。”
楊志剛似乎沒聽明白,嘆了一口氣道:
“秘書長,我也是隨口說說。”
楊志剛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沒明白他話里的真正意圖,這讓安俊義有絲失望,沉默一會兒,又道:“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不要讓它分了神,要把精力集中用到工作上。”
楊志剛嗯了一聲,看著他不說話了,等著講他講,安俊義覺得心里有點急。
不過楊志剛這樣的反應(yīng)讓他覺得,被堵住了,讓他不得不稍微捅開一些,但又不能十分明顯地捅開。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
“聽說劉家父女現(xiàn)在還在告狀?”
楊志剛這次聽清楚了,道:
“劉家已經(jīng)那樣了,都沒有能力再告了。”
“是啊,我也接待過他們,實在是沒什么充分的證據(jù),想想人家美國的檢察官要彈劾總統(tǒng),還得找一條萊溫斯基的裙子呢。”
此時克林頓的丑聞是全世界都津津樂道,克林頓一直抵賴著,不過當獨立檢察官將萊溫斯基的染精裙作為證據(jù)的時候,事實俱在,克林頓也不得不承認,安俊義的意思是劉家真要告,真要上訪,得看看有這方面的證據(jù)沒有。
安俊義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
“那個劉家,實在可憐啊,咱們有都是著父母的,如果生活實在困難,就暗中幫她一下。我最近要接待全國人大的一個考察組……”
安俊義說到這兒,不說了,他相信,就算楊志剛再笨,也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但要找證據(jù),還得要把事情捅上天!這樣劉家擦起真有機會昭雪……
楊志剛走后,安俊義反復(fù)審問過自己,到底想做什么,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卑鄙?而且很有可能會給安新抹黑,但他最終搖了搖頭,狼要咬人時,你就得想辦法把狼那口利牙拔掉。想要人來拯救自己,首先得自己拯救自己,否則,連神仙也不會幫自己。
陸政東能夠如此,一來是他在市政府現(xiàn)在能幫上陸政東,其二,也不乏把他作為和對方博弈的一枚棋子的想法,但不管如何,陸政東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相當不錯了,其實要做棋子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陸政東確實是有這些想法,安俊義想要進入他的體系,那他自己必須首先要證明自己,他能夠給予安俊義機會,這已經(jīng)就是夠意思了……
陸政東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下屬身上,他一邊在和京城那些老關(guān)系聯(lián)系著發(fā)改委對企業(yè)在資金技術(shù)扶持的項目,一邊也在積極的和幾家國內(nèi)大型的連鎖超市進行聯(lián)系,希望其能進駐安新;和香港方面的聯(lián)系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還有一個就是準備接待全國人大的考察組。
其實這次全國人大的考察組級別并不是很高,不是由副委員長帶隊,而是下面的一個工委副主任帶隊。
但陸政東發(fā)現(xiàn),張澤高對人大考察組的到來很重視,陸政東也大體明白張澤高的心思,雖然張澤高道全國人大的機會不大,但他的下一站便是省里的人大和政協(xié),全國人大考察組前來考察災(zāi)后重建的情況,這些人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而且省人大的領(lǐng)導(dǎo)肯定也有人陪陪同,前任市委書記在位時,對上級政協(xié)和人大來的考察團、調(diào)研組不怎么熱情,服務(wù)也就不怎么周到,結(jié)果,惹得人大和政協(xié)有了意見。結(jié)果調(diào)整安新班子,征求意見時,政協(xié)、人大不但沒給其說好話,反面意見倒是提了一籮筐,結(jié)果,前任市委書記到省里,安排得不是太理想。至少,跟期望有差距。
張澤高是聰明人,知道自己的未來不在安新,所以就想扭轉(zhuǎn)這個局面,因此,對人大這次考察也就格外上心。
而陸政東還有選舉任務(wù),更是不敢怠慢,不但在接待全國人大代表考察組上如此,就是市里的人大政協(xié),還有退下去的老干部們,陸政東不但在經(jīng)費等方面優(yōu)先保障,而且很多老干部那里還登門拜訪。
這些退下去的老干部或者半退的老同志,不能活躍在政治舞臺的中心,他們更希望得到尊重,在這些待遇方面就尤為敏感……
陸政東這邊是積極配合張澤高,人大考察組在安新調(diào)研期間,張澤高親自陪同。這在安新歷史上,是少有的。在眼下政界,也不多見。
考察組第一次會議上,陸政東和常務(wù)副市長周立偉分別就安新的災(zāi)后重建和興修水利設(shè)施的情況向考察組做了匯報。
緊接著,考察組參觀了已經(jīng)開工的一些災(zāi)后重建項目,聽取了市水利局的工作匯報。
由于準備工作做得細,扎實,考察組甚是滿意。按照事先安排,考察組要到市中心廣場參觀抗洪救災(zāi)的展覽,大家正看得盡興,突然沖出一個人,一下就朝考察組的組長撲去,陸政東被嚇了一跳,本來他把主要陪同的位置讓給了張澤高和市人大主任王紅衛(wèi),距離考察組的組長還有點距離,但他身手敏捷,一下就搶在前面攔住了撲過來的人,不過撲過來的人一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跪在了地上。
“中央來的青天大老爺,我要伸冤告狀……”
說著立刻拿出事先寫好的狀子,頂在了頭上。
陸政東看著準備上來把來人拉走的治保人員,示意扶起他,但是這個時候肯定是不能將其帶走了,只能讓他把事情講完。
陸政東也就微微退了一下,把位置還是讓給了考察組的組長和張澤高等人,事情道了這一步只有讓考察組的組長當一回包青天,趕緊想其他辦法彌補這個簍子了。
陸政東看了張澤高和王紅衛(wèi)一眼兩人也和他一樣微露尷尬,不過兩人都是久歷宦海,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只是一閃而過就恢復(fù)了常態(tài),和藹的微微彎腰讓男子把事情好好說說,一定給他做主。
男子來自金湖,反映的事情很是有些驚人,什么奸污女學(xué)生,什么頂包,什么教育局長,而這之后一家人的遭遇讓人無不動容。
最后男子講還有證據(jù),當初女兒被奸污之后,褲子上沾滿了因為撕裂而流出的鮮血和其他東西,那是她最為痛苦和恥辱的記憶,一直還保留著,男子要求跟調(diào)查美國總統(tǒng)一樣做DNA,找出真兇嚴懲兇手。
這涉及到領(lǐng)導(dǎo)干部,事情就有些嚴重了,并且男子講對方很有后臺,顯然對安新市里都不信任,張澤高和王紅衛(wèi)臉色都不大自然,陸政東同樣也覺得臉上發(fā)燙,這要是在網(wǎng)絡(luò)發(fā)達的時代,那肯定又會鬧得全國沸沸揚揚,全民盡知,成為轟動一時的大丑聞,不管怎么樣,他也是安新的代理市長,這樣的事情也是讓他不好看也不好受。陸政東想了一下問道:
“你說你以前多次反映情況,這樣的證據(jù)你以前提供過嗎?”
“沒有……我們之前什么都不懂呀,也不知道有什么DNA呀,就是看電視看到美國人查他們的總統(tǒng)是這么干的,才想到這個……”
陸政東點點頭,沒有再問,今天他要當?shù)氖桥浣牵鲱^的應(yīng)該是張澤高。
張澤高釋然的看了陸政東一眼,陸政東這一問實際上是輕輕巧巧的就把事情的責任給化解掉了多半——口說無憑,法律總是講證據(jù)的,沒有證據(jù),安新市里和金湖區(qū)里自然是沒辦法做出結(jié)論。
張澤高忙向一邊的公安局局長閆德思問道:
“你們市局能不能做那個……DNA檢測?”
閆德思道:
“我們市局沒有那樣的設(shè)備,只有省廳能做。”
DNA技術(shù)八十年代后期在國內(nèi)才開始運用于辦案,前期主要還是摸索,雖然已經(jīng)用于刑偵技術(shù)上,但是技術(shù)上還很不成熟,比較成熟運用于辦案的主要是一些直轄市和發(fā)達的省會城市。
張澤高點點頭:
“市局不能做,那就到省廳做,省廳不能做,那就送到京城去做,你們市局要緊跟這件事,一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只要能夠有充分的證據(jù)證明你所講的是真實的,一定會將那樣的敗類給繩之以法!”
考察組的組長一聽也點著頭道:
“恩,老人家,法律總是要講究證據(jù)的,你就再等等,張書記都已經(jīng)做了指示這件事一定會一查到底的,既然張書記講了,那肯定就算數(shù)的,不管對方有什么背景,他總大不過黨,大不過政府!”
聽得兩位領(lǐng)導(dǎo)都如此講,男子才終于消停了,由市里派車送走了。
陸政東不由看了一眼市委秘書長章可欽和市政府的副秘書長甘鳳林一眼。
這次接待工作主要是章可欽負責,政府這邊安俊義正在被初核,不宜公開露面,所以陸政東就找了一個讓篩選企業(yè)的理由讓他去忙著,沒有參加接待工作,而是由甘鳳林來負責這次接待工作。
兩個負責接待事宜的秘書長一看出了這樣的事情臉色都不好看。
公允的講,其實市里的接待工作在陸政東看來已經(jīng)是做得足夠細致了。
兩人在防備下崗工人來反映情況上已經(jīng)是做到了極致,但百密一疏,還是讓這樣的人沖了過來,其實這實在怪不道兩個秘書長頭上,安新問題太多,正如范偉在小品中被忽悠之后的那句感慨“防不勝防啊”一樣。
不過,張澤高肯定不會像他這樣想,他這個代理市長是剛到,這樣的事情談不上什么責任,但張澤高肯定就不一樣,這次張澤高是極為上心,結(jié)果卻是出了這檔子事,不管兩位秘書長別的方面工作做得多好,如果在要緊處出點事,哪怕是小事,所有努力也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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