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空氣中泛著些許涼意，曉丫從屋外進來，端著溫熱的開水，放在無憂的手上。

　　“小姐，這天恐怕會下雨”。

　　這天，是她們要回狂風堡的日子，在水家住了三天，無憂已經很滿足了，這三天，她知道爹娘和晨笑都安心了不少，這一趟總算沒有白回。

　　下一次再回家，不知是何時。

　　杯中的熱度傳遞到她的手上，身上，心里，暖暖的，捧起杯，就著唇輕飲了一口，曉丫接過，放在一旁。

　　“有辦法找到東方先生嗎？或許，該請他早些來接我們”，狂風堡的路可不適合在下雨天上山。東方起和曉丫都有武護身，她沒有，她的每一步，都得靠著他們來扶著，攙著。若是下雨，只會更累贅。

　　“不然，咱們再多住一天吧”，曉丫提議。

　　無憂搖頭，沒有半刻猶豫，“不了，當初說好三天就回的，不能落人口舌，曉丫，你出去看看，若是東方先生來了，再來扶我出去”。

　　“是”。

　　曉丫退下。

　　屋內，只剩她一人。

　　她還是不習慣稱呼東方起為方起，明明姓東方，怎可為了方便，改了名也改了姓呢，曉丫說他們是秀士，一身斯文裝扮，那么，她稱他們為先生并無不可。

　　她并不認為主仆分界需要那么明顯，人本沒有貴賤之分，何需太在意呢。

　　西門昊天，在她走之后，也會將晨笑帶回西門家，到時，家里又只剩爹娘二人，心中難掩不舍。

　　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如果，她嫁的是一個平凡的丈夫，可是接爹和娘一同共享天倫。可是，風步雍不是常人，狂風堡不是普通的地方。

　　“姐姐”。

　　是晨笑，就算她不出聲，從她的腳步聲中，無憂就能分辯的出來，而晨笑身后，跟著的是西門昊天，爹，娘還有——顧風揚。

　　他們都來了。

　　扶著桌沿，她起了身，漾著淡淡的笑，微微的額首，口中一一叫喚著來人的名字。

　　晨笑快步上前，扶著她坐了下來。

　　“曉丫說你馬上就要回狂風堡了”，她急急的叫道。

　　“我已經回家三天，該走了”。

　　“可是——”晨笑不依，她才舍不得姐姐沒住二天就離開呢，狂風堡那種鬼地方能不去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踏上前去一步，“再住幾天好不好？”

　　“是啊，無憂，在家里多住幾天”水塵威亦是如此盼望著，阮玲捂著唇，站在丈夫身側，不敢開口，怕一開口，無憂聽出她的傷心反而讓無憂難過。

　　無憂輕輕的搖了搖頭。

　　“爹、娘，別掛心，過些天，無憂再回來看你們”，這是她的承諾，如果風步雍可以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她會讓自己更不存在，讓狂風堡的人完全忘了有她這個人，以后，或許離開就會容易些。

　　可是，依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會這樣做呢。

　　不過，應允了的話，她一定會認真的去做，空口白話，她不會說。

　　水塵威沒有再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無憂的心性，他這個做爹的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她能回來這一趟，能看到她還是好好的，他們就應該滿足的。

　　風步雍也如同當初約定的一樣，沒有再為難雷城的百姓和往來的商旅，他該知足了。

　　離去之前，無憂私下問極顧風揚來到雷城的目的，水塵威毫無隱瞞的全都告訴了她，她才隨著來接她們的東方起回到狂風堡。

　　臨行之前，她囑咐了晨笑幾句，在晨笑呆怔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離開了。

　　在雷雨來臨之前，東方起順利的將她們送回無憂小樓，避逸淋成落湯雞。

　　“東方先生”

　　東方起剛要告退，無憂叫住了他。

　　東方起惶恐。

　　“夫人，直接叫屬下方起就行了，先生二字真的擔當不起——”

　　這一次，無憂沒有從善如流，而是朝著熟悉的位置比了比手勢，邀東方起落坐，東方起猶豫了半晌，看她神色堅持也沒有再多拒絕。

　　坐了下來。

　　狂風堡，向來講究上下輩分，主子就是主子，下屬就是下屬，更低的奴仆更應該尊著輩份，不能亂了套。

　　不過，這位新上任的堡主夫人，可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她怎么說也是雷城城主的女兒。

　　“有件事，無憂想請教一二”。輕聲交代曉丫去準備些茶果點心，她才有禮的回頭，輕聲詢問。

　　“夫人太客氣了，有任何問題盡管問，屬下知無不言”，能讓堡主夫人如此看得起，東方起有些汗顏，深感擔當不起。

　　小小的無憂小樓，或許是因為無憂的大度和隨和，總讓人覺得寬敞更勝任何院落。

　　“前段時間，聽聞南國有人潛進東國，且有部分進了雷城，可有此事？”。

　　東方起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

　　原以為，她會問的是關于堡主的事。

　　不過，他已經言明知無不言，自然不會有任何的隱瞞。

　　“是的，南國寧國府幾次有人潛入東國境內，不過，都是在雷城一帶出現，其他地方還不曾聽聞過”，也是因為這事，讓堡主惱上了他們。

　　在雷城？

　　怪不得——

　　無憂心中低語，怪不得連顧風揚都到雷城，原來，南國的人只到雷城，他一定會認為，南國的人與雷城中人有所關聯，或許，連東國國主也會這么認為，否則的話，就不會派丞相前來。若是這件事，不盡快結束，極有可能牽連到爹。

　　一則可能，賴上爹，讓他難以脫身。

　　二則可能，無論是雷城內的誰人與南國人有關聯，到頭來，爹還是必須擔起一個管治不利之罪。

　　一想到這種可能，彎彎的秀眉皺了起來。小嘴輕抿著。

　　東方起吞了吞口氣，被她嚴肅的樣子感染，覺得有必要聲明一下，“夫人無需擔心，堡主已經交代屬下與方天將所剩南國之人全數趕走，不會累及城主大人”。

　　無憂聞言，抬起頭來。

　　臉兒不再嚴肅，一如即往的柔笑浮上細致的小臉，她朝東方起輕輕額首，她還不知道風步雍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她知道他擁有兩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從言語當中，她可以出，方天和東方起是畏懼風步雍的，但是，卻也掩不住他們對風步雍的敬意和忠誠。

　　這兩種矛盾的情感集中在一塊，還真是讓要菲夷所思。

　　曉丫端著茶果點心剛進無憂小樓，東方起卻站起身來要告退。

　　無憂沒有阻攔，只是一再的道謝。

　　東方起臨走之前，她隨意的問及了風步雍的近況。

　　東方起停下了腳步。

　　“堡主很難親近夫人應該看得出來，除了方天與屬下，整個狂風堡中沒有一個人是堡主愿意相信的，更別說是外人，生意之事，一大部分交由方天與屬下，一小部分交與二少爺手上，平日里，堡主很忙，忙的沒有時間休息，不過，一旦有時間，他也只呆在山頂的小石屋里，哪也不去——”

　　“這樣的生活有何樂趣可言？”東方起還未說完，無憂便是一聲驚呼，他的生命中除了生意就是孤寂。

　　東方起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誰說不是呢，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以為，堡主只是一個活死人。

　　無論什么事，他都逼著自己，不讓自己喘息。

　　“堡主已經習慣了”。

　　習慣？

　　多簡單的兩個字。

　　卻得花上多少時間去習慣那樣的生活，就算她沉于一片黑暗當中，也無法讓自己去習慣孤寂，人的心，是熱的，鮮活的、跳動的。

　　又怎么孤寂得下來。

　　“堡主的三餐都是由誰準備的？”

　　東方起訝異她的話題突轉，不過，還是回答了，“是廚房里與堡內其他食物一同準備的，如果堡主在堡內的話，會按三餐用，如果是在山頂石屋，方天與屬下會輪流上去送飯，不過——”經常是滿滿的上去，再滿滿的下來。

　　一連好幾餐不吃，堡主都不會有事。

　　所以，他就干脆不吃了。

　　“他有特別喜歡的菜式嗎？”

　　“沒有”。

　　堡主一點也不挑食，只是經常什么都不吃而已，呃——其實，不挑比挑更讓人難做。

　　無憂輕輕額首，雖然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卻有了試試的方向。

　　他已經是她的夫。

　　至少，她不該讓他繼續受餓。

　　“從明天開始，堡主的膳食就由我來準備”。

　　呃？

　　東方起一陣錯鄂，卻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人家是夫妻啊，可是——要是堡主一個不高興，夫人豈不是非得傷心難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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