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煙花三月媚④
林如海便笑道:“玉兒,面對著如畫美景,怎可無聯(lián)?不如咱們父女二人對上一聯(lián),留在這平山堂上,如何?”
黛玉便笑道:“只怕女兒肚子里的那點書,還不足以與爹爹聯(lián)句,若是聯(lián)不上來,爹爹又要責(zé)備女兒不好好讀書了。”
“呵呵,有你娘親在呢,若聯(lián)不上來,盡管問你娘親好了。你剛才不還說,要以娘親為榜樣,做一個不一樣的女兒家嗎?”林如海微笑著逗弄黛玉。
“爹爹——”黛玉不依,掙開了娘親的手,便要去揪父親的胡子,卻被母親一把拉住,笑道:“玉兒不可放肆,你以后便是大孩子了,不得在父親跟前無理。”
黛玉只得撅著小嘴罷手,賈夫人又請夫君出上聯(lián),林如海在廊檐下轉(zhuǎn)了一圈,看著遠處的風(fēng)景,想了想,出了上聯(lián),卻是:銜遠山,吞長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
黛玉聽了便被這樣的妙句吸引,再往深處思索,便笑道:“父親這上聯(lián),用了范仲淹《岳陽樓記》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說的是從這平山堂遠遠望去的景致,那女兒自然也要尋兩個文豪的名句來,將這平山堂的樂趣對來方好。”
賈夫人聽了,忙贊道:“你評說的很對,只是不知你又要將那兩個文豪的句子借來,用在這里?”
黛玉沉吟一會兒,便張口說道:“送夕陽,迎素月,當春夏之交草木際天。”
林如海一拍手,贊道:“妙句,玉兒用王禹偁《黃岡竹樓記》和蘇軾的《放鶴亭記》,把在堂前飲酒賦詩,歌送夕陽落照,醉迎浸夜素月,以文會友,寄情山水草木的情境刻畫得細微之至,真是妙句。”
賈夫人在一邊笑道:“你們父女二人這一副對聯(lián),卻把這平山堂的景致說了個淋漓盡致,且立意也好,很該叫人做了匾額,掛在這里。”
林如海便忙擺手笑道:“不過是和玉兒玩玩罷了,誰還認真做什么對子,夫人真是取笑為夫了。”
黛玉卻閑不住,一時掙脫了母親的手,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一會兒便轉(zhuǎn)到后面去了,王嬤嬤和雪雁雪鷺忙在后面跟著,生怕她不小心磕著碰著。
“娘親!快來啊,這里有好多好多的桃花!”黛玉眼看著面前一片桃林,花枝上都打著紅紅的花苞,雖然還沒開,但花朵極茂盛,已經(jīng)是一片如火如霞。
林如海便和夫人慢慢的轉(zhuǎn)到后面來,果然見一片桃林,紅艷艷的十分喜人,林如海便叫家人到那邊取了泉水來,起了爐灶燒水烹茶,自己和夫人尋了一處石桌石凳坐下,慢慢的賞桃花。
黛玉和丫頭們自去花間嬉戲,不時傳來陣陣悅耳的笑聲,林如海和夫人卻在這里賞花品茶,談古論今,亦是雅興正濃。
黛玉順著一泓清溪,慢慢的往上面坡上走去,但見青草已經(jīng)鉆出了地面,露著尖尖的草芽,原來的枯草還在,踩上去軟軟的,陽光下,桃林里有淡淡的桃花香和青草的氣息相融合,讓人莫名其妙的有蠢蠢欲動的感覺。這就是春天了,黛玉看看碧藍的天空,欣慰的想到。
“姑娘,你慢些跑,老爺和太太都坐在那邊了,咱們還是別走太遠了。”雪雁一邊追著黛玉,一邊勸道。
“這里又沒有外人,咱們玩一玩又何妨?地方也不算大,怎會就迷路了?”黛玉說著,依然往桃花深處跑去,全然不顧后面喘息的雪雁。
雪雁剛彎著腰,喘了幾口氣,抬頭又不見了黛玉的身影,于是忙喊道:“姑娘,姑娘!你跑哪里去了?等等奴婢!”
可是哪有黛玉的影子,雪雁在桃林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早就迷了路,黛玉卻像在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無影無蹤。
卻說黛玉,正在留戀在桃花叢中,欲跟雪雁開個玩笑,逗逗她的時候,突然覺得背后一陣清風(fēng),玄色的影子在一邊掠過,自己便如桃花瓣一樣飛了起來。雙耳只聽呼呼的風(fēng)聲,小黛玉嚇得緊閉著嘴巴,不敢出聲。
片刻之間,便輕輕的落在地上,黛玉只覺得腰間一輕,卻被那玄色衣衫的人放開,扭轉(zhuǎn)頭,正對上那一雙深藍色的眸子,邪魅無比的淺笑,濃濃的劍眉,刀削般高挺的鼻子,麥色的肌膚,長發(fā)隨意的束在腦后,隨風(fēng)飛舞。此人正是蓮花亭邊,哪一個憂郁的少年。
“你是誰?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將我掠到這里來?你要要挾我爹爹嗎?告訴你,休想!”黛玉氣憤的看著那一雙深邃而魅惑的眼睛,大聲說道。
“你錯了,我們無冤無仇,卻有恩怨,我亦不是掠奪你,而是將你請到此處。”
“恩怨?什么恩怨?我不過送了你一壺茶而已。”黛玉不屑的說道,這人真是自大,若說恩怨,也是自己對他有恩,世界上哪有這樣對待恩人的?
“寒冷的湖邊,你送我一壺?zé)岵瑁@算不算一重恩?你跟你的小丫頭闖了我父親的墓地,這算不算是一重怨?我拿了你的紫砂壺,你卻取了我的同心瑗,你說我們之間,有沒有恩怨?”少年輕聲一笑,雙手抱在胸前,看著黛玉因羞憤而發(fā)紅的桃腮,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大發(fā)雷霆。
“你!簡直是無賴嘛!”黛玉從小聽從父母的教誨,從來沒說過臟話,此時心中氣憤異常,不知為何,無賴二字脫口而出,說完了,還覺得心中氣憤未曾發(fā)泄一半,但憋了半天,也沒想出更好的詞語來罵他,因為她根本就沒罵過人。
“呵呵,我怎么會是無賴呢?”少年依然淺笑,等待著這小女孩的解釋,多久了?自己沒這么開心過了?半年了吧?父親半年前被人害死至今,他都沒露出過笑臉。
“我送你一壺茶,不過是看你一個人在那里,有些可憐罷了,而你卻不辭而別,拿走了我的寶貝紫砂壺,還留下這個東西。”黛玉說著,從荷包里拿出了同心瑗,扔到少年的懷里,“還給你,我才不稀罕呢。至于你說我和我的丫頭闖了你父親的墓地,我哪里知道你父親葬在這里?我不過是喜歡著一叢桃花罷了。難道這是你家的園子?不許別人游玩的?”
“不,這里當然不是我家的園子,我家可不在這里,我的家,離這里很遠呢。”少年突然沒了笑容,臉上浮上一層淡淡的憂傷,又將懷里的同心瑗捏住,仔細的看了看,又放到了黛玉的手里,“收著吧,就當我謝你的那壺茶。”此時,誰也不知道,那一壺暖茶對于一個飄零的少年心來說,是多么的重要。
黛玉被少年的憂傷感染,心中的怒氣剎那間煙消云散,便輕聲勸道:“你有什么為難的事情嗎?為什么這樣不開心?”
“沒有,只是,還沒有適應(yīng)一個人的孤單。”少年無奈的咧咧嘴,臉上帶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一個人?這個世界上,你沒有親人了嗎?”
少年搖搖頭,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黛玉,眺望遠處,看著那磅礴而又旖旎的春景。
“那我比你好多了,我雖然沒有了弟弟,可還有母親,還有父親。”黛玉小聲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和少年并排著,看著遠處的風(fēng)景。
“你真的跟別的小孩不同,那首詩,真的很好。”少年看著遠處,說道。
“那首詩?你聽見我們在亭子里作詩了?”黛玉奇怪的問道。
“不想聽,但是聽到了。”少年的傲氣畢露無疑,淡淡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的甜蜜,小小女孩的詩句無疑已經(jīng)激勵了他,——天涯萬里憑爾去,何懼風(fēng)雨飄搖頻。這句話不就是在勸自己嗎?
“你怎么可以偷聽?”黛玉心中的怒氣又起,生氣的說道。
“我不想偷聽,可是我素來有長耳朵的毛病。”少年笑笑,他內(nèi)力深厚,況且當時相聚并不遠,他們一家人在亭子里說說笑笑,那些話自然都被他聽在耳朵里。
“哼,你狡辯。”黛玉撇撇嘴,斜了少年一眼,不再說話,聽就聽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林黛玉不是小氣鬼,不過是一首詩而已。
沉默,在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少年之間,顯得那樣無奈,原本是輕舞飛揚的快樂時光,卻因為重重的心事,而變得哀傷,陣風(fēng)吹過,桃香陣陣,亦醉不了憂傷的情懷。
良久,少年突然說道:“該送你回去了,你的家人會著急的。”
“對哦,他們怎么找不到這里來?好像并沒有多遠啊。”黛玉恍然大悟,開始她在等雪雁她們找過來,可是等了這么久,卻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她們?在這五行八卦陣里,你的那兩個小丫頭怎么可能找來?”少年淡淡一笑,彎腰在此挾住黛玉的腰身,腳尖一點,縱身躍起,幾個起落,桃枝輕晃之間,二人已經(jīng)出去了數(shù)丈。
當再次落地時,黛玉正好瞧見雪雁在花叢中急切的尋找自己的身影,還一邊喊著“姑娘。”小丫頭聲音已經(jīng)變了,臉上帶著淚痕。
“雪雁,我在這兒。”黛玉腳一著地,立刻撲向雪雁,心中十分的愧疚,真的讓她找太久了。
“姑娘,你跑哪里去了?急死奴婢了。”雪雁抱著黛玉,又哭道。
“好了,我不是好好地嗎?雪雁別哭了。”黛玉正想說看人家笑話,但轉(zhuǎn)頭卻已經(jīng)不見了少年的影子。于是皺皺眉頭,把剩下的話咽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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