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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寒假，距離復讀過去快四年了，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人說變未變，相見時那種親切感還是不變的。

　　葉涵三人很久沒聚了，手挽手上街，徑直朝C中那條街逛去。復讀那會兒，吃飯人多，夏天餐桌上嗡嗡飛的都是蒼蠅。她們不止一次抱怨，以后死都不回這鳥不拉屎的C中。說來奇怪，曾經那種噘著嘴嫌棄的情緒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回憶和美好。仿佛走的每一步路都有一個故事。她們牽著手去拍大頭貼，那家店還在，招牌還是以前的，只是褪了色增了一絲懷舊。辣姐用著純正的C城方言問：“老板，拍大頭貼多少錢？”

　　老板看向她，眼神里滿是鄙夷：“那玩意兒out了，這年頭誰還拍大頭貼啊，手機拍照功能多全，你下個軟件，拍著自己洗出來就成。”說了一堆話，類似于咱這里也有洗照片的功能，洗得多優惠的多。

　　葉涵推了下辣姐，眨眨眼：“out姐。”

　　辣姐噘嘴：“對啊，你辣姐我就喜歡懷舊，看不慣咬我啊。”

　　幸好，渡一處還在，生意還是一貫的好。隊伍從南排到北，葉涵許芬鉆進隊伍里，不一會兒抱著小籠包出來。辣姐正占著坐，看著兩籠包子，摸了摸干癟的肚皮：“我覺得咱三個吃肯定不夠。”

　　許芬白了她一眼，徑直坐下：“想吃就自己排隊去。”

　　沾了些醋，她們吃時，在包子底部咬一小口子，吸完里面的湯汁再接著吃。不懂的人頭一回吃鐵定要燙了嘴濺一身。

　　“恩，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辣姐作勢又吃了兩個。這些年吃過不同地方的包子，不是餡兒不純正，就是干巴巴難以下咽。懷念許久的味道入了嘴，奇妙的感覺一下炸開。

　　“等等。”許芬拿出手機：“我拍張照片。”

　　照片發進去，沉靜了半年的12班復讀群活躍起來了。

　　大頭：我靠！渡一出包子，隔著屏幕都能聞到味道！

　　號二：吮指回味，只要5塊錢！

　　鐵：我昨天路過，可惜趕時間沒排上隊。

　　老大：@許芬，我的地址是xxxxxx，請用最快的速度寄過來。

　　老大：不寄你會失去我的。

　　鐵：同上。

　　大頭：同上。

　　李子睿：冒泡…。

　　小高：靠！連店里的裝修都沒變，芬姐拍個小視頻過來看看。

　　許芬依言拍了一個，眾人紛紛感慨。

　　鐵：老板娘居然還這么年輕。

　　大頭：老板居然還穿那件衣服！芬姐你不信，看看老板左邊口袋鐵定破了一塊還被縫起來了。

　　大頭：嘻嘻，請叫我觀察細微小能手。

　　小高：太摳了！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賺了多少錢，也不盤一間大的店面，省的我老是排隊。

　　鐵：錯，摳的是老板娘。當然了，她對自己不摳，我又研究了一遍視頻，老板娘的粉底和口紅換了（賊笑）。

　　許芬：我剛走過去看了看，如鐵所言，請受我一拜。

　　鐵：不敢當，不敢當。夜給我一雙黑色的眼珠子，我卻用它來研究大媽。

　　小高：為啥不研究妹子？

　　鐵：敢問施主妹子所謂何物？貧僧清心寡欲多年，你這是引我破戒嗎？

　　鐵：包間已開好，妹子請送至502，貧僧還俗好就來。

　　大頭：鐵，你還是單著看著順眼。

　　小高：@鐵。要不我以后生兩個，送一個給你養，省的你老鐵家無后。

　　鐵：靠！老子姓姚，字鐵軍。

　　李子睿：姚鐵軍是誰？我們班沒姓姚的啊。

　　鐵：我去化齋了，不用送…。淚灑十里。

　　許芬收了手機，語氣平常：“雖然沒地方拍大頭貼了，牛屎老奶奶的店也不在了。但是該有的感覺還在，比如包子的味道，在比如大半年沒聯系，一聊還是讀書那時的感覺，就夠了啊。”

　　足矣，足矣。

　　三人扎起馬尾冒充高中生挺直腰板子目不斜視進了校園，門衛叔叔看了眼，有些質疑卻沒阻止。雖已放假，高三的學生還在補課，她們一樓一樓往上走。

　　“等等。”葉涵喊停她們，雙手比劃著，眼睛放光著：“當時皖豫哥哥就站在這兒，特裝逼的問我你閨蜜叫什么名字。我說叫許芬，他還笑了說很…。土。”葉涵扭頭看了看：“奇怪，這走道怎么變窄了呢，明明那時候塞了不少男生呢。”

　　高中的男生好動，頭發留的長，雙手插在兜里佝僂著背，好聚在一起朝女孩子吹口哨或是抽煙。那時候她們就覺得這是男人裝酷的常態，不置一言，而后來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葉澍，走路間有著軍人的氣息，大多女生眼前一亮，開始懷疑先前的審美觀了。

　　許芬哼了聲：“就他名字好聽，我俗，俗成一俗人。”

　　辣姐腦洞大開：“你們以后結婚了，孩子可以叫李皖皖，李皖豫勉強算半個安徽人。”

　　取名字就是這么魯莽、任性。

　　“我會參考的。”許芬嗔道：“還不上來，見見闊別已久的窩。”

　　時間趕的不巧，老師正上著課，她們不敢靠近，隔著窗戶瞅了幾眼。

　　“坐我位置的那小子居然打瞌睡。”葉涵義憤填膺：“真丟我的臉。”

　　坐葉澍位置上是一穿校服的女孩，小姑娘老老實實的，留著和她們那時一般的發型，馬尾辮、齊劉海。趁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公式時，她快速回頭輕輕拍了一下男生。男生被擾了心情很不好，調整了姿勢托著下巴，手一伸扯女孩的馬尾。女孩回頭沖他瞪眼，這個角度，葉涵能看到女孩氣的通紅的臉，男孩也不氣，孩子氣的沖她吐舌。

　　這種感覺，真好。

　　“我靠！我那位置上的小姑娘賊好看。”辣姐感慨：“果真應了這么魔咒，從我位置走出來的人都是女神。”

　　許芬伸長脖子看了看：“我那坐著的絕對是個學霸。”

　　“怎么看出來的？”葉涵問，即使男孩戴著厚厚的眼睛，低頭做題，但大多數為了考大學的人都是這種奮斗姿態。

　　“肚子大，存著智慧。”許芬道。

　　“一個G的。”辣姐補充道。

　　男孩確實有些胖，坐著姿勢更顯，肚子上圈了一層。高中誰看中身材？父母逮到機會想法設法的給孩子補腦，這一補，腦倒是沒補上，脂肪倒是郁結與此。

　　“真想進去坐坐。”葉涵瞟了瞟：“我那紅桌子去哪兒了？咋都變成黃色的了。沒個性，毫無特色。”

　　不僅換成了統一的色，且顏色很新。

　　辣姐靠在欄桿上往下看，那棵孤零零的樟木樹繁茂了不少，明明那個時候樹蔭勉強只蓋住少年半個身子，他額頭上還冒著豆大的汗珠氣急敗壞的喊：“12班的爺們兒快下來抬水。”

　　處處皆留情，處處皆回憶。

　　“對了，辣姐你答應小高了？”葉涵問。

　　“不可能答應的。”辣姐笑，如沐春風：“他奶奶的病等不得了，他要找的是一個能傳宗接代的媳婦兒，而不是愛情。”

　　后一回，辣姐去醫院看高奶奶這才得知高奶奶年歲已高，就算做了手術，成功的幾率不大。而她也懂小高只能給她一年的時間，多了，高奶奶就等不到的。

　　“有時候我很后悔讓你和李子睿牽上關系。”葉涵嘆口氣：“這小子到底是哪個次元的？完全不懂他的行事風格。”

　　“我從未因為李子睿改變過任何一個決定，受影響的只有心情。”辣姐只盯著坐在李子睿位置上的男生看：“說來奇怪，復讀那會兒，明明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沒想到最后竟然喜歡上他，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結局，復讀的時候我鐵定打死他，省的為禍人間。不過現在不會了，我清楚的發現這種感覺在慢慢消失，不如起先的強烈，渾濁過后，只是一碗清水，等哪一天我不愿菩薩保佑他，那么李子睿就是小高了。”

　　這種感觸，平靜的傷感。

　　許芬撞了撞她：“辣姐會遇到更好的。”

　　終究有一天左邊換了人，右腦換座城。

　　“其實我也能體諒，小高回來找我一半原因是還喜歡我，另一半是急需找一個人結婚，他沒錯。李子睿不找我原因一半是怯懦一半是小高，誰都沒錯。生活就像一個蛋，小高敲裂了它，我沒出來時他棄錘就走了，而后李子睿徹底將蛋打破，我出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而是第一縷陽光，所以我為什么要怪誰？沒有他們，何來陽光？”

　　沒有方向，何來遠方？

　　這算是徹底放下了。關于夢想，關于追求，她們曾在這一室掙扎過，就像唐哥哥說的，若干年后，做題的苦惱氣氛的壓抑統統記不得，留在回憶的是那些人，那些年，那些美好。

　　辣姐像想到什么問許芬：“你的烏龜蛋最后被誰偷走了？”

　　“我哪知道？你話題跳躍性可真大。”很多事沉寂在歲月里，誰都無法知曉，遂成一個謎。許芬知辣姐的猜想：“不是李皖豫，你猜錯了。”

　　“哦，我還以為皖豫哥哥故意找機會送你考神呢。”

　　“他故意的事多了去了，唯獨這一件不是。”許芬算是三人中感情最順的，然而她也有自己的苦惱，談了戀愛之后才發現李皖豫著實黏人的緊，一天到晚信息不斷，每兩個星期就來找她一趟，閑庭漫步。這種感覺很令許芬享受，就好像她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存在。然則，李皖豫同時又固執的很，大男子主義泛濫，上回就因為一男生多和她聊了幾句，李皖豫面上沒什么，暗地里使了手段，過了幾天，遇到這男生，人家繞道而行，實在躲不過去，攤開話說：“我承認我挺想追你的，但前提是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這下知道了，還知道的很徹底，以后我不會打擾你了。”

　　許芬氣急，找李皖豫辯駁，誰料對方很無辜：“他打你主意，你離他遠遠的有錯嗎？”

　　呃…沒錯。

　　“他知道你有男朋友，主動拉開距離不對嗎？”

　　呃…很對。

　　“乖…。去吃飯吧。”

　　偏偏她奈何不了他，戀愛這玩意兒，環環相扣，一物降一物。

　　“外面的同學，哪個班的？”上課的老師被打擾到，眉頭擰成一個鎖：“現在上課時間，知不知道。”

　　“知道。”辣姐乖巧點頭。

　　“哪個班的？”

　　“3班。”

　　“高三的？”

　　“恩。”

　　老師火冒三丈：“現在時間多寶貴知道嗎？你們還有閑情雅致在這兒聊天，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辣姐咬咬唇：“那個，老師能不能別對我班主任說，我主要是聽別人說您教的好，剛好這一章我不太會。”

　　“老師，不好意思，我們已經畢業了，就回來看看母校。”許芬快速解釋著：“給你造成困擾了。”她可不想跟在辣姐后面受苦，拉著她跑。

　　辣姐有些不情愿：“好久沒被罵了，不能讓我享受一下嗎？”

　　葉涵呸了聲：“你受虐體質，別拉著我們倆受苦。”

　　陽光鉆過來鉆過去，像跳躍的精靈。

　　“咱去看看寢室吧？”許芬提議。

　　“你說學校怎么就不組織畢業生回母校住一晚的活動？”要是有，該有多好啊。

　　來到宿舍樓下，阿姨換了人。不知眼前這個富態的阿姨會不會在下雨時幫她們收被子？

　　不敢回憶了，足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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