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謝啦！”

　　劉杰華坐直身，眼睛里帶著倦意，明顯的沒休息好。“你平時不是很能言善辯嗎？今天啞巴了？”他按了按，試圖揉順皺成波紋的眉心。

　　“你才啞巴！你全家都啞巴！”葉涵惡狠狠的瞪紅了眼，扭頭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像只王八。

　　那之后，劉杰華還是會教葉涵功課，只是不會再多說一句題外話。開始幾天，葉涵沒有注意，直到她講了一個自以為很好笑的笑話，劉杰華也沒有半點反應，她才知道劉杰華不高興，在疏遠她，可是為什么生氣呢？

　　“小劉，我的橡皮擦掉到你那邊了，幫我撿一下。”

　　“小劉，我的卷筆刀忘記帶了，你借我用一下唄。”

　　“小劉，帶糖了嗎？”

　　…

　　次數多了，劉杰華終于忍不住問道：“我是你家保姆嗎？”

　　“小子，別太抬舉自己啊，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哪家瞎了眼會雇你當保姆？”

　　“以后不許叫我小劉。”他似是不想搭理她，埋頭看書。

　　葉涵推了推桌子，對方明顯受到影響卻仍是無動于衷，火氣蹭蹭上來：“我就叫，小流氓，小流氓！”

　　劉杰華看過來，兩個人干瞪眼，倏地噗嗤笑出聲。這場無妄之波就這樣過去了，日子回歸軌道，直到第一次期中考試卷子發下來。劉杰華記得這天天氣很晴朗，他仍能回想起葉涵領到卷子一蹦三尺高的快活模樣。

　　“我數學考到92分了耶耶。小劉，都是你的功勞，我要請你吃東西。”劉杰華搖搖頭，不著痕跡的將卷子上分數遮住，開始分析錯題。葉涵神經大條，自是沒有在意到這些，捧著卷子宛如圣旨嘚嘚跑去找胡慶他們吹牛去了。

　　“這都是小劉的功勞，當然，前提是他有一個聰明的好學生。”他教了一個全班最頑劣的女孩，這孩子不辜負他的期望取得高分，為什么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他變的更加不愛說話，拼命的看書，拼命的學習，教葉涵也沒有了以前的耐心。通常都是將解題思路大致說下，就讓她自己去想，他不可能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別人身上，小升初馬上要開始了。

　　葉涵意識到劉杰華的疏遠，不再問他問題。開始時劉杰華會問葉涵哪里不懂，葉涵都是茫茫然微微點頭，撓了撓頭又怕他不信似的接著又點了點，劉杰華心知，卻沒有挑破，兩個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是他先放棄教葉涵的，可是當葉涵和胡慶爭論題目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被放棄了。大多時候胡慶章雪麗和葉涵三個人扎著腦袋聊天或者玩。他被排除在外，明明先前偷瓜、偷柚子被排除的人是胡慶。轉念又一想，現在誰有精力去玩。

　　“劉杰華，我們玩猜字謎，少了一個人，你要不要玩？”

　　沒等劉杰華回答。葉涵打斷章雪麗的話：“他是好學生，要學習的，和我們玩不到一塊。”

　　筆芯被自己大力的壓斷，他沒有接話，換了筆芯投入學習。

　　第二次數學考試成績下來了，葉涵的成績又回到起點，這個形勢下去，很難考上重點初中，她嘟起嘴，將筆夾在嘴與鼻子之間，哼著小調兒麻利的將卷子折成飛機，嘴巴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劉杰華看著自己卷子上鮮紅的100分，心里暗吐一口氣，又將上次期中試卷的92分拿了出來，細心的放到了一塊。

　　他記得班主任的話，就在自己期中成績考的差強人意時，班主任找過一次：“劉杰華，你的成績升重點初中沒問題，但是你的心態要放好，這次期中考的不是多好，但是沒關系，成績一定要穩。”

　　他點點頭，沒有反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為什么自己的成績會下降。就在胡慶說葉涵喜歡他的時候，就在他把精力放在教葉涵的時候…

　　“你考的怎么樣？”時隔一個星期，他主動開口。

　　“不怎么樣呀！”手一用力，飛機打著旋兒放進了垃圾桶里。

　　他終是沒有再說什么。

　　離小升初還有一個多月，班主任開始重視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學習好的和學習好的放到一塊兒，學習不好的統統放在角落里任由其自生自滅。葉涵調到了后面，而劉杰華的右邊換成了班上學習最好的女生吳美君。他并不喜歡吳美君，因為她曾在班上大聲的問章雪麗周末偷了多少個桃子，章雪麗紅了臉，而后紅了眼。葉涵蹲在凳子上，手中的筆眼花繚亂的旋轉著：“狗拿那個誰來著，老鼠還是耗子？哼！多管閑事。”她這么說，他也就真當吳美君是耗子。

　　葉涵不再開始野，靜靜的開始看書，班上鴉雀無聲，好長一段時間他都習慣不來，偶爾習慣性抬眼瞄右邊，看葉涵在做什么小動作，入眼的卻是吳美君端正學習的樣子。

　　考試前兩個星期，葉涵打架了。葉媽媽來了，壓著葉涵的腦袋道歉，葉涵咬著唇硬是一句話也沒說，倔強的不肯低頭。他看到葉媽媽一下一下狠狠的打葉涵，她站在那里，眼睛泛著紅，哭到抽搐。原來她也會哭，劉杰華以為她只會低著腦袋嘴里說著道歉的話，趁人不注意偷偷朝他眨眼呢？

　　她沒有，她在哭。

　　他想他終于被葉涵從她的世界驅逐出去了。

　　那天，隔壁班李濤找劉杰華。他倆同住一個小區，關系卻一般般，兩家父母經常走動，他卻不太愛搭理李濤，偶爾李濤上門找自己玩，他裝作看不見，兀自寫作業，時間一久，李濤也不愛來串門了。

　　“你媽說你忘記帶杯子了，托我給你帶來。”他晃了晃水杯，邀功似的獻上來。

　　“哦，謝謝。”劉杰華甚至沒有抬眼看他，李濤毫不在意，一副站不直的模樣居高臨下的問他：“你換同桌啦？”

　　劉杰華點點頭，李濤像只蒼蠅嗡嗡個不停。

　　“那個笨蛋同桌早就應該換了，我聽我媽說她老是找你玩兒，和笨蛋玩在一起，你也會變笨的。”

　　“還有事嗎？我要寫作業了。”劉杰華放下筆，轉了轉手腕。

　　“我好心好意給你送杯子，你就這樣對你恩人的？”李濤湊過來，狀似要和他說悄悄話，音量絲毫未減，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鄉下野孩子還是不要太靠近得好，我聽說葉涵那野丫頭從小死了爸，難怪有人生沒人養。你看看她，一天到晚腦子里裝的不知道是什么。上次我還聽說偷人家東西被打瞎了眼睛，嘖嘖。幸好和我不是一個班。”

　　劉杰華捏住筆，他覺得下一刻他會將筆插進李濤的眼睛里。

　　“啪”后面同時傳來一陣暴喝聲：“你再說一句試試看？”葉涵一腳踹翻了板凳怒氣沖沖的瞪著李濤。

　　“我就說怎么了？你有人生沒人養！”

　　葉涵沖上來二話不說和李濤扭打成一團，劉杰華拉開李濤，卻被葉涵狠狠的撓了臉。他記得葉涵的神情，怒火中帶著漠視，他也記得葉涵的話。她說：“嫌我笨，嫌我沒爸？你應該早說的，我也就不會沒皮沒臉的找你玩。”

　　她是故意撓他的。

　　李媽媽和劉媽媽一起來的學校。李濤倒是沒什么大礙，嘴巴青了一塊，反觀劉杰華要嚴重的多。李媽媽是出了名的疼孩子，從小捧在手心就怕摔了，孩子無風無雨長了這么大，哪里受過這種苦，當即將李濤拉到身邊，疼惜的看著他的嘴角：“不痛不痛啊，媽媽待會帶你上醫院。”

　　李濤哭喪著臉，卷起袖子：“我這里也痛。”他很懂怎么利用自己的柔弱，和那個倔強的女孩反差太大，這也是為什么劉杰華不愿意和李濤玩的原因，有一回他不讓李濤碰他的玩具，李濤乖巧點頭答應了，轉眼跑去和劉媽媽告狀，這下他不得不拿出玩具，等李濤走后劉杰華扔了玩具，至此沒有搭理過他。

　　李媽媽怒氣更旺盛了些，當即討要說法，彼時葉媽媽還沒趕過來，來的是葉涵的姐姐葉漾，她看著妹妹花花紫紫的臉，心疼的拿出紙擦了擦：“誰先動手的？”

　　“我。”葉涵說。

　　“為什么動手？”葉漾又問。

　　葉涵沒接這個話，齜牙咧嘴道：“好痛，你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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