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沫莞不再為誰分心，她入股了一家服裝廠。因為有路子，能搞到縫紉機，她的機器成了股份。程牧跟著她東奔西跑，有時候她甚至看著他和老板們商談，臉上會有一抹微笑淺淺而過。

　　十天半個月也過去那個人也沒有回來，可見前方事緊。只他是每天會打個電話調戲她一番。她書房的電話，是軍方專線，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須抓緊時間。

　　臘月梅香，沐夫人讓家仆送了名帖，邀她去赴宴。言沫莞計劃著舊歷新年后洛玉商行要上新業務，就是給有錢人特別配置些飾品甚至是服裝打扮，類似私人訂制一樣，她要加快財富積累。正好要結交些權貴，于是應下來。

　　晚上的舞會很是隆重，沐老爺的親妹妹是南京政府要員的夫人，所以邀請的人都非富即貴。沐夫人不放心，覺得言沫莞只見識過一些小老板的角色，于是下午又親自來到了言府。

　　她正在庫房里挑著靳亦晟上次給她做的洋裝。沐夫人很是高興：“平素我見你都穿些不時興的前朝襖裙，今晚上可都是被新風化熏陶過的達官貴人，還有上海南京的貴客，你該穿得時興俏麗些，不然看上去老氣橫秋……”感到自己失言，沐夫人立刻打住。

　　誰知言沫莞竟沒有在意，微笑的回過頭來，問她：“這套怎么樣？”她挑了一件白底蘭花大擺水袖禮服裙。沐夫人對她的眼光一直都很欣賞。

　　言沫莞的經商頭腦從來都是靈敏的，她讓程牧端來了自家剛做好的金釵玉飾：“夫人，我來給你打扮打扮？”

　　沐夫人點頭，言沫莞早就深得她心。她幫言沫莞打廣告，舞會上常有不一樣的首飾帶出去，多好，遇見愛不釋手的就買下來，沐府的主母是不缺錢的。

　　何況每次言沫莞為她裝扮的衣飾，總能高人一分，把幾個花枝招展的姨太太比下去。

　　言沫莞也不會委屈自己，盤好了頭發，插上了一只金絲景泰藍的發釵，腰上別了個紫紅金邊玫瑰配飾，自是一番風味。

　　“看看，女人還是得打扮。今晚上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認識你……”今天怎么了，總是失言。沐夫人只能抿嘴微笑了。

　　走到門口，新來的副官楊志平擰著一件貂絨大衣走來，恭恭敬敬：“言小姐，天氣寒冷，這是剛送來的，請您穿上再去。”

　　沐夫人并不驚訝，她笑著，仿佛知道一切。言沫莞心知肚明了。邀請她去舞會是他授意的，而此刻他遠在駐地。

　　言沫莞也不矜持，商人的習慣，機會留給抓住的人。今晚的舞會是一定要去的。

　　她沒有忌諱的脫下外套，楊志平低頭，他怕被督軍挖眼。不就是換個外套嗎，還有什么不能看的。言沫莞覺得有些好笑，但沒有表露出來。

　　穿上貂絨大衣，仍落后沐夫人半個身位的距離出了門。不管怎么樣，沐夫人有尊貴的身份，這是禮儀。

　　程牧坐在駕駛室旁邊的座位，言沫莞想起之前店鋪再次開張的時候，沐夫人霸氣捧場，搞不好也是靳亦晟幕后授意的。

　　沐夫人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問道：“怎么了，我這有什么不妥嗎？”

　　言沫莞微微一笑，“上次的首飾，夫人可還喜歡？”一般情況言沫莞是從來不會追問過去好久的事。

　　沐夫人見她已猜到，也不打算騙她：“沫莞，我一直拿你當自己妹妹，我和靳家有些表親關系，這些年，我沒見過靳亦晟對哪一個女人這么上心的。他把你當寶貝。靳家家風不算開化，但他都容得下你拋頭露面做生意，可見他對你有多喜歡。”

　　可喜歡不是愛，她也不敢奢求愛。一絲悲傷又繞過她心頭。她緩緩的說：“我知道夫人心善，只是沫莞心中有根刺，拔不了，也不想誤了別人。”不想多說什么，她只能這樣婉拒。

　　程牧默默的聽著。

　　沐家的宴會選在了法國人開的奧麗思酒店，辦得很是氣派。沐夫人告訴她一會兒若是累了或者妝花了，可以去樓上客房，她的大衣也拿去了305房間，那是專門給她休息的。言沫莞頷首。

　　沐家新納的五姨太長得十分靈動，遠遠的見到沐夫人來，立刻迎了過去。“姐姐怎么才來呀?老爺正等著您一起去待客呢，南京的李處長來了。喲，姐姐，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她聲音婉轉，身形嬌媚。

　　言沫莞卻想到了靳亦晟，覺得他的姨太太也應該是這樣的女子。可他的姨太太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難道現在還在乎要和他發展到什么地步嗎？她的教育，是不能接受姨太太的。扯遠了，他與她何干？

　　言沫莞努力讓自己投入到舞會中，好好應酬，達到今晚來的目的。

　　沐夫人去找沐老爺，言沫莞也放手讓程牧去物色客戶。她獨自拿著紅酒杯，隨意的看著商商量量的人群，她不需要和誰說什么，長長的水袖被走路的風帶起，她只需這么輕盈優雅的走著，就是活招牌。

　　好多太太都望向了她，看她的衣著，看她的配飾。當然，男人的眼光在這方面比女人更敏捷。李處長也遠遠的望見了那個飄逸的身姿，臉上狡黠一笑。也許論姿色，言沫莞沒有特別的優越性，但這些年修養出來的氣質還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就在這時，她遇上了一個熟人，莘世庭。有資格參加這種舞會，證明莘家也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

　　“言老板？”他叫住她，她停下來。

　　“莘老板。”她頷首。

　　“看看，我說過，咱們已經是朋友了，你可以叫我世庭。”簡單商業往來就成了朋友，言沫莞覺得他很老道。

　　“言小姐今晚若是沒有朋友，莘某也正好一個人，不如一會兒去跳跳舞怎么樣？”忽然他想起萬一她不會呢，補上一句：“我可以慢慢帶帶你。”他覺得她可能不會跳。交誼舞剛從西洋傳過來，太太小姐也是為了這次宴會在家惡補了才來的。言沫莞應該接觸不到這種層次的東西，所以他斷定她不會跳。

　　言沫莞笑了笑，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喲，沫莞，你在這里呀，讓我好找。”沐夫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快，我帶你去認識些有頭臉的太太小姐，她們很喜歡今晚我的裝扮，我說都是你給我弄的，非要認識你。”沐夫人也不管莘世庭，自顧拉著言沫莞就走。

　　她是故意的，她也以為言沫莞是督軍的女人。言沫莞看在眼里，面無表情，匆忙間還是向莘世庭頷首告別。

　　知道是洛玉商行的老板，大家表面上與她寒暄著，雖然有些看不起她，但這些人都是逢場作戲的老手，不會當面表現出來有失身份。

　　程牧不失時機侃侃大談穿衣配飾，很多理念這些太太小姐們也是第一次聽到，瞬間就把他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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