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學全作為行政科長，當然知道這次的招待費應該歸入儲運站，上面來人了，讓郝站長私人出招待費肯定是不對的。關廳長要到郝站長家里去吃飯，要是從前，他會跟著去，但現在坐在行政科長的位置，他不好意思去蹭吃蹭喝。于是跟胡副站長私下商量了，給報銷這個招待費。

　　胡啟超跟著坐上了郝站長的車，跟衛稻香說了報銷的事，后者當然沒客氣，本來公私就應該分明，公家占私人便宜的事，不能老是占得這么理直氣壯。

　　關清明和兒子從車上一下來，看到旁邊停的一排車，他們的氣勢立馬矮了一截，很是自慚形穢，因為這里的車沒有一輛是不蓋過他們的高腳吉普的。

　　兩人下來也沒有人迎上來表示歡迎，倒是看見兩棟四平八穩的三層樓里，有不少人跑進跑出忙忙碌碌的，關鍵是臉上都含著笑。

　　右邊的三層樓上掛著個黑底紅字的大牌子，上面寫著朵嶺超市，左邊的三層樓上掛著個一樣大的牌子，上面寫著朵嶺集團。

　　兩棟樓前面的空地上停著七八輛汽車，十幾輛自行車，超市門口擺了六張桌子，桌子四邊都圍著椅子，上面坐著悠閑聊天的人，看到有人來了，回過頭來看一眼稀奇，然后轉頭繼續。桌子上基本上擺著幾袋子零食，地上放著幾個裝滿了的籃子，看樣子都是購物累了，在這兒休息一下的客人。

　　郝天沐介紹了兩邊的功用，將關清明和關賦星往朵嶺集團引。走進辦公室，畢嘉鎖和高雅郭正抱著雙臂站在黑板前面商量著什么事。看見郝天沐來了，連忙笑著迎上來。

　　關清明在辦公室里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李火焰的老婆，張人美。

　　目光追隨著她燒水，拿茶葉，倒水，然后一杯杯遞到面前，點頭賠笑，準備退出去。關清明特意叫住了，她，問：“你是李火焰書記的老婆？”

　　“是啊，是啊。”

　　“你也買斷了？是的，我買斷了。”

　　“怎么樣？在這兒上班習慣嗎？”

　　“謝謝關廳長關心，習慣，習慣。”張人美陪著笑，腰桿時不時彎著，不由自主地表現出卑微。

　　“這里比儲運站好嗎？”

　　“好啊，當然好。”

　　“好在哪里？跟儲運站比？”

　　“好在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雖然事情比站里多，但心里舒坦。”

　　關清明笑望著郝天沐道：“看樣子沒一個職工喜歡清閑，他們都是希望有事做的。”

　　郝天沐點頭。

　　“工資呢？滿意嗎？”

　　“滿意滿意，這里的工資還比儲運站拿得多，而且當天的工資當天結，比以前月結強多了。當天拿到當天的工錢，晚上睡覺睡得都踏實。不怕公司跑了。”

　　“嗯，工資還有月結的？”關清明第一次聽說這種操作。

　　郝天沐笑道：“這是郝星提出來的，借鑒的建筑公司的薪酬方式。建筑公司的員工以前在別的地方打工，實行的月結年結，錢集多了，黑心老板舍不得給了，揣著錢跑路了。很多人干了大幾個月或者一年多，累死累活，結果一分錢拿不到。為了讓大家能安心地做事，郝星提出日結的方式。這樣誰家有個什么事需要處理，不需要找任何人打招呼，走了就走了，大家都沒有負擔，我們不虧欠他們的，他們也不虧欠我的，大家把賬算得清清楚楚，誰都不吃虧。”

　　“還有什么比儲運站好？”關清明繼續問。

　　“還有就是包一日三餐，我們賺的錢都不需要花了，可以全部存起來。估計在郝站長這兒上班，一年我能存不少錢。一年的伙食錢，自己買柴米油鹽醬醋茶，菜呀水呀煤氣呀得不少呢。”張人美就是一個最普通的婦女，精打細算勤勞顧家是她的本質特征，知道一日三餐是筆大開銷，所以對包三餐有深刻的認識。光這一點，就比儲運站好很多倍，證明她買斷是英明的選擇。

　　關清明又找了幾個職工問了一下，大家的回答幾乎都一樣，沒一個后悔買斷出來的，所有人都覺得這里比儲運站好，雖然這里做的事情比儲運站多，但大家都享受勞動，因為強度都沒超過他們的負荷。在不超出負荷的情況下，人都是熱愛勞動的動物。

　　“郝站長，整個糧食公司的十一家庫站，你的改革工作做得是最成功的，別的庫站，下崗職工成了被甩掉的包袱，在你這里，下崗職工重新上崗，還一個個感覺幸福。難得，難得，真希望我也有你這種本事，能吸納這么多多余的職工。”關清明道。

　　關清明以一種領導的姿態在這兒說話，畢嘉鎖和高雅郭有些不高興，但沒表露出來。簡直太沒有自知之明了，你耍你的官威，得在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這里可是我們的舞臺，是郝天沐的地盤，這里他是老板，你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

　　郝天沐很是謙遜地道：“關廳長掌管著十一家庫站，下面好幾千人，你的本事比我大多了。”

　　天聊著聊著就沒話說了，畢嘉鎖和高雅郭不爽關清明，懶得說話。關清明也從兩個人的臉上看到了不快，知道自己說話有些官腔，在這里顯然越界了，有些尷尬地停止了市場調查，端著水一口一口地喝。

　　“呃，時間不早了，你們也下班了，走，下樓吃飯去吧。”郝天沐打破沉默，話音一落，郝星帶著兩個人跑上來。

　　郝星接到老爸的電話，聽說關賦星來了，不用指示，她就開車去了子房煙草，接回來的不只郝辰一個，還有煙草的廠長丁傾城。

　　“爸，丁廠長來了，郝辰也接回了。”

　　丁傾城沒少從朵嶺超市經過，但從沒在這兒停留過，今天是第一次來，來的目的第一是感謝郝站長每個月沒少給他們煙草銷貨，第二是希望朵嶺超市繼續給他們銷貨，第三呢，當然是和郝站長結交結交，聽說人家要開廠，正在招人，他親戚家找他解決工作的有好幾個，看這里能不能安排進去一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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