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嶺糧食儲運站的買斷工作展開之后，整個朵嶺就充滿了躍動的因子，一直在鐵路那邊埋頭打牌的職工們現在也沒心思打牌了，三三兩兩跑過鐵路越過公路，來到朵嶺超市和朵嶺集團的暫時辦公點看情況，更多的人是跑到朵嶺機器股份有限公司去看廠房。

　　站在朵嶺超市后面，郝家的在建樓房面前，老遠就能看見，湯遜湖旁邊的那塊開闊的土地上，運輸車在進進出出，挖土機在隆隆轟鳴，工人干得熱火朝天，一邊的地基已經打了下去，一批批的建筑工人分成十來個獨立的單位，各自在建筑自己的工程，數了一下，一共十八個獨立的建筑，已經拔地而出。

　　“怎么樣？我沒騙你們吧？這就是郝站長的速度，說干就干，萬丈高樓說起就起，這里就是咱半年后上班的地方，這占地面積，一點不比咱的國營單位少，在這兒上班，一點都不怵國營大單位，最關鍵的是，工資比儲運站高，前途一片大好。郝站長可是真的在為咱下崗職工謀福利，可不像王鑫億和金重山當初當站長的時候，想方設法謀員工的福利。”董冰帶著激動又忐忑的妻子來看未來工作的地方，后面還帶著幾個搖擺不定，猶豫著是不是要買斷的職工。

　　“好快呀，前幾天這里還是一片荒蕪的田地，今天上面就蓋起房子來了，就怕不開始，不怕真開始，一開始速度就快了。”曲立軍瞇縫著眼，看著干得熱火朝天的工地，腦子里想象著未來的廠房會是什么樣的，是不是窗明幾凈，地上一塵不染，工人還都穿著消過毒的工作服，嘴上戴著口罩，低頭在一臺臺機器前面忙碌。電視上出現過，在她心中是高大上的象征。

　　這場景可比儲運站里，一個個聚在一起斗地主、炸金花、修長城、扯皮打架高端多了，未來真是令人期待呀。

　　“董冰，聽說名額不多了？我現在去買斷，還輪得到我嗎？”不看下不了決心，一看太值得期待了，曲立軍有些著急起來，昨天和丈夫賭氣，她沒去辦公樓看熱鬧，在下面打牌，一會兒下來一個人，帶來的消息弄得大家一驚一乍的，牌沒打好不說，那顆淡定的心也不淡定了。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再堅定的堡壘，禁不住過多的人攻擊。聽說李道玉夫妻倆陰得很，誰都不商量，兩人偷偷地就去買斷了，拿了錢往銀行里一存，就跑到朵嶺機器股份有限公司去報到了，還一人領了個股票證件本，以后就憑這本本領分紅，年年過年都有，過二十年兩老都妥妥地變成億萬富翁。

　　曲立軍當時還說風涼話，“過二十年，李師傅夫妻倆都五六十歲了，過二十年，鬼曉得還在不在。”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吧，告訴你，我要是死了，這股票可以傳給我兒子。”那時候董冰正好回來，拿著股票證嘚瑟，那得意洋洋的樣子，看得大家又生氣，又羨慕。

　　司綠玉吸著煙，打出手上的牌，沖董冰道：“有那好的事？把你的股票證給我看看。”

　　拿到董冰的股票證里外看了看，蘭花指捏著煙，又吸了一口，瞇縫著眼，乜斜著墻角若有所思，持續了足有六十秒，問：“董冰，聽說免費送的一萬塊的股票有十份，現在還有沒有？”

　　董冰搖搖頭聳聳肩，一臉不怕揍的嘚瑟道：“哎呦我的姐，挺聰明的個人，你怎么后知后覺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天都黑了，哪里還有？我跟你說，那十個名額大中午的時候就搶完了。剩下的買斷的名額都不多了，再晚一點，估計明天早晨你連買斷都搶不到手。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儲運站上這個要死不活的班了。哎呦，還是我董冰聰明，搶在前頭買斷，拿了股票，解決了老婆上班的問題。嘖嘖嘖，這輩子都沒這么正確過，托了郝站長的福啊。走了，回去睡覺了，明天要上班了，從今以后再也不混吃等死了。真是做夢都要笑醒啊，從明天開始，我董冰家也變成雙職工了。”

　　董冰打著飽嗝，邁著方步，得意地準備回家。有多少年沒有這么痛快了？瞧不起我是單職工？看不起我老婆沒工作，看我們家窮，哼哼，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了。二十年后，我董冰就是億萬富豪了，嘖嘖嘖，想起來就興奮啊。

　　司綠玉依然瞇縫著眼，吸了吸鼻子，道：“董冰，今天吃肉了？”

　　“何止吃肉啊，還有魚呢，跟你們說吧，咱新公司的待遇可好了，包早中晚餐，餐餐有肉，連早餐吃的包子都是肉的。”

　　“喂，出牌呀，還打不打的？不打散伙。”曲立軍此刻心緒也凌亂了，手捏著麻將敲打著桌面，司綠玉將面前的牌一推，道：“天上掉的餡餅都沒撿著，還打個屁呀？不打了。都是這個破牌，害得我丟了幾個億。”

　　“不行，我要買斷，在這個破單位待著，都快憋死我了，我要拿著錢回家，再也不來這窮鄉僻壤加賭窩了，我要回城。”司綠玉很決斷，但這個決斷和董冰這個先行者比起來，明顯有著后知后覺的味道。

　　“媽的，這些鄉巴佬都瘋了，還以為這一萬的股票沒人要的，沒想到，全給老子搶走了，老子打一下午牌丟了幾個億，完了，我當不了富婆了。好好的坐著吃坐著喝，每年還拿分紅的好事被我玩丟了。失策，真是失策。”

　　臨走的時候，司綠玉那些埋怨加后悔的臟話聽得另外的三個面面相覷。雖然大家都瞧不起司綠玉的為人，但人家的城里出生決定了她有自以為是的資本，而且他們這些近郊的人，總覺得城里人的思維就是風向標，得跟著走。看樣子，他們打了一下午牌都丟了幾個億。那時候曲立軍就有些動搖了。

　　回家的時候跑到董冰家里去問了情況，聽說人家明天一大早要帶著老婆去看未來的廠子，她和這倆人約好了，也一起去看看，在上班之前。是的，一定要在上班之前趕到行政辦公室門口排隊，不然，她就什么機會都沒有了。那些人瘋了，別的單位沒人愿意買斷，朵嶺儲運站，大家搶著買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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