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星也在觀察楊懷權的神情，判斷出他不是因為生氣而緊追不舍，只是因為好奇有些頭腦發熱，熱情過度。

　　原則上郝星是一個很自尊的人，不喜歡有人挑戰自己的權威。當然也要判斷出長輩的心情，不然別人對你有意見，對你的辦事方法有質疑，你還不知好歹地去獻媚，拿捏不準會令自己顏面盡失。

　　自己的親爹無所謂，生了她養了她，脾性氣度了解得相當清楚。即使親爹罵自己兩句，她都能用嬉皮笑臉來打太極。但干爹就不同了，那是需要一定的智慧來相處的，人家的資格在那兒，之所以同意當人家干閨女，還不是因為老人家為國奉獻在先，作為晚輩有機會報答，當然引以為傲。

　　嫡親的，有個言語上的齷齪，轉臉就過去了。干的就不一樣了，比較脆弱，言語上有了齷齪，當時可能不會反駁，但會記憶在心，然后本就不穩固的關系會出現裂紋。累積多了，甚至會土崩瓦解。

　　郝星對楊懷權是尊重的，也知道沒有血緣，也沒有養育之恩的這種關系，需要溫馨的情感和好聽的語言來維系。即使心中有氣，也需要忍著壓著，人家為國付出在先，晚輩理應什么都由著他們。

　　這就是為什么，她對趙友忠和楊懷權尊敬有加的原因。

　　小蚊子也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看樣子在努力忍住火爆脾氣，嚇得大氣不敢出。石月如也在拿眼角的余光斜視著郝星，生怕撞出火藥味。一大把年紀了，是不是太不會說話了，是自己的親閨女，人家早就生氣了，你弄那么清楚干什么？幼兒園又不是你的，你倒是比別人還上心。

　　郝星迎接上楊懷權的目光，壓著內心的怒火，換上瞇瞇笑的臉，很實誠地點頭，“是這樣。”

　　“為什么？唐天芳哪兒不好了？還有那個蕭紫生，我看著也不錯，你為什么不選她們？”楊懷權一點沒注意到自己今天過于認真，繼續窮追不舍。

　　郝星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莞爾一笑，道：“爸，那您告訴我陳瑤和蘇笛，又有哪兒不好？”

　　楊懷權舉著筷子望天想了半晌，腦子突然轉過彎來，啞然失笑，道：“真沒看出她們哪兒表現得不好，四個都是不錯的女孩子。郝星，你別生氣哈，今天爸有點鉆牛角尖。其實我沒有干涉你的意思，就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熱情過頭了。”

　　崩得過緊的空氣差點有爆炸的危險，突然之間柔和起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衛稻香生怕閨女不識好歹，說出什么犯上的話，這丫頭脾氣不好，以前沒少嗆老媽。在父母眼里，那就是個行走的火藥桶，生怕一不小心撞上誰又炸開了，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脾氣這種事，你發出來，不等于說對方不會還擊，還擊了雙方都不舒服，即使不會還擊，對你的印象也會一落千丈，以后看見你繞著路走。

　　在場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包括石月如。

　　見氣氛和緩下來，郝星覺得有必要解開老人家的心結，道：“爸，既然四個都不錯，那您猜猜為什么我會選擇陳瑤和蘇笛？”

　　“她們兩個長得好看一些？不對，那個唐天芳明顯是這四個里面最好看的。”楊懷權說著，又自我否決了。

　　“這兩個看著溫柔一些？”楊懷權又搖頭，道：“蕭紫生是最溫柔的，我想不出來理由，你呢？大妹子？”

　　郝星給楊懷權介紹過石月如，這位以后就負責幼兒園的事物。他很滿意，人家年齡在那兒，經驗有了，渾身書卷氣很濃，骨子中的溫柔讓人感覺特別舒服。此刻轉過頭來征求人家的意見。

　　石月如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筷，正了正坐姿，道：“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猜，郝星可能看中她們是真的喜歡孩子，一心想把幼師當成終身職業吧？”

　　這話一出，郝星的眼睛都亮了，不是吧，這是高人啊，連忙問：“石老師，您從哪兒看出來她們倆是真心喜歡孩子，準備把幼師當成終身職業？”

　　“你不是問過嗎？如果凱茵德服飾同時在招聘，在凱茵德員工和幼師之間選擇，她們會選哪一個？我就認真觀察了一下她們的面容，孩子們都很簡單，有什么事都寫在臉上。一聽說凱茵德服飾的工資比當幼師高，那兩個雙眼都比平時亮，亮得都放金光。但陳瑤和蘇笛呢，聽到凱茵德毫無表情，倒是看見孩子們，她們雙眼是亮的。眼睛是心靈的窗子，所以我分析可能郝星也看出來了。”石月如話說得云淡風輕，但見解令在場的人對她刮目相看。

　　“哇，石老師，您真是會看人，晚輩自愧弗如。”郝星喜歡對長輩極盡贊美之詞，畢竟活了大半輩子了，被人認可的人，都是有無數優良品德的，好聽的話，當然要獻給他們。

　　楊懷權望著郝星問：“是真的？”

　　后者點點頭，道：“嗯，嗯，千真萬確。”

　　“哎呀，大家都在一起，我怎么沒看出來呀？嘖嘖，真是自愧弗如啊。”

　　“爸，男性和女性的注意力著重點本來就不在一個地方，您注重的是粗放式的大局，我們關注的是微小的細枝末節。看看您一看到報紙，有殺人狂魔，立馬派人來保護小老百姓，這點我們就做不到。您是干大事的人，小事，您就留給我們做吧。”

　　閨女的話，郝天沐聽著相當順耳，不知道這家伙什么時候學會了溜須拍馬，但好聽的話，誰不愛聽，他自己也不例外。作為父親，他喜歡面前的這個水一般的女孩兒，不喜歡曾經的那個行走的火藥桶。見危險解除，心里也特別舒坦。

　　“這孩子，太會說話了，合著我是干大事的，不該管你這幼兒園的小事，天沐，你真是會養孩子，會給我戴高帽子。好，好。”楊懷權笑逐顏開。是個人都喜歡好聽的話，不喜歡逆耳之言，畢竟咱都不是唐太宗李世民，不是千古偉人，咱都是平平常常的小人物，聽幾句好聽的，不算諂媚，因為諂媚咱小人物沒有必要，也造不成很大影響。

　　一個小民載不了舟，也覆不了舟。載舟覆舟，那是萬千小民的能量。

　　貧則獨開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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