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十七個女孩子第一次參加面試，不知道要干什么，看得出來一個個都很緊張。郝星沖她們一笑，道：“大家放松一下，你們跟著孩子們玩兩個小時吧，朵嶺食堂管所有人的中餐，我讓人去給大家拿飯票。”

　　所有人都以為有多難的挑戰等待，一個個緊繃了神經，可老板就問了個姓名，進門就讓她們跟小孩玩，一個個臉上的緊張放松了，但一肚子疑惑，跟小孩玩？這算什么測試？三十多人里選兩個呢，不知道以什么為標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但聽到包中餐，一個個挺高興，聽說朵嶺食堂的伙食不錯，餐餐有肉，多久沒吃肉了？年也過了好久了，肚子里的油水早就消耗完了。

　　嗯，即使選不上，至少也吃了餐好的，朵嶺超市就是豪氣，隨隨便便就管人中餐。

　　郝星招呼洪寶杰去食堂通知多做三十七個人的飯菜，然后端了個椅子，給干爹坐著，她呢，坐到蕭一凡身邊，和他一起看書。

　　老師比孩子多，好在空間大，有的這里瞧瞧那里看看，有的和小朋友交流起來，還有的到現在都還在緊張，從來沒見過這么干凈的地方，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

　　這時候石月如推門進來，張望了一下，看見郝星，微笑招手，郝星連忙跑過去，拉著她坐在楊懷權身邊，用一次性的杯子，給她倒上一杯茶。

　　郝星注意到老人家的坐姿，腰桿挺直，右膝并在左膝下，雙手捧著茶，放在膝蓋上，眼睛看著一屋子的孩子，眼里盛滿溫情，笑盈盈的，恬靜、平和、端莊、優雅，宛若一副穿越時空的仕女畫，哪怕這仕女早已過了最好的年紀，依然有著獨特的風韻。

　　石月如身上的氣質，是那種經過大風大浪，看淡人世間的爭斗，明哲保身，雖然年過五旬，但不顯老態，偏瘦，看著弱不禁風，體質不算好，有一種病態之美。皮膚不像農村人，白得很純凈，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洗過多少水，有破損，但干凈，有一塵不染的既視感，腳上一雙千層底的白邊黑布鞋，穿在腳上，渾身充滿書卷氣，整個就是一個俗語，腹有詩書氣自華，丟在人群中，那與眾不同的氣質，脫穎而出，讓你忍不住把目光停在她身上，免不了多看一眼。好似九天仙女下凡塵，居然給人超然出塵之感。

　　在郝星心中，她是現成的幼兒園園長，孩子就是一張紙，還是空白的，干干凈凈一無所有，你往上面涂上正面美麗的道德情操，有責任有擔當積極向上的精神，和平溫馨的處事方式，尊老愛幼的美德，孩子們自然而然會變成這樣的有益于社會之人。

　　蕭方舟住院的時候，郝星見識到了老人家的處事方式，雖然很受打擊，但并不像一般婦人手足無措，而是有條不紊地指揮兒媳處理問題，不多言不多語，只要一張口就有主意，像力挽狂瀾的大將軍，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兒子傷成那樣，她愣是沒在人前流一滴眼淚。

　　陪兒子的時候，不說一句話，就是握著對方的手，緩緩地捏著，送上鼓勵的目光，那少有的肢體語言安慰，勝過千言萬語。

　　石月如的本事，郝星是親自見識過的，老人家邊做家務邊給孫子講故事，不拿故事書的，而且特別應景，掃地的時候，給蕭一凡講東漢陳蕃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故事。、

　　吃水果的時候，不僅僅講孔融讓梨，而且將孔融一生的故事都給講了，臨了還告誡孫子，要做一個有才學的人，但不要仗著自己有才學而驕傲，結果不僅丟了自己的性命，還被滅族，拖累家人。

　　老人家還很會吊胃口，講完了孔融的故事，外帶出了建安七子，留著第二天接著講。這時候老人會提出一個要求，幫我拿個什么東西過來，給你爸爸送個什么東西過去，孩子都會很聽話地照做。這種言傳身教，特別有效，這就是個現成的老師嗎，一肚子的故事，還循循善誘。

　　那時候郝星就動了讓老人家來幼兒園當個園長的念頭，有了主意之后，郝星試探了一下石月如的口風，見對方在猶豫，沒給她拒絕的機會，說完就溜了，留點空白留點思考。后來讓陳苗天天回家滲透，今天幼兒園買了滑滑梯回來，明天搬了好多好多嶄新的書回，后天買了二十張小床回來，外后天又買了好多學習玩具，每天的進度，都讓陳苗回去講一遍，前兩天貼出了幼師招聘廣告，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郝星昨晚才再次登門拜訪。

　　和蔣方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到招兩個幼師的事，郝星說出了請老人過去幫著把把關的想法，兒子把目光轉向老媽，石月如柔柔一笑點點頭答應了。

　　老人很守時，在十點準時到了。坐了一會兒，就端著杯子開始走動。郝星呢，也繞著這一千平米的場地信步走著，一臉的笑。楊懷權冷眼看到了一個隨地吐痰的女孩，吐了不說，還用鞋踩著摩擦了幾下，最讓他失望的是那張臉居然是這所有女孩里最耐看的，楊懷權記住了她的號碼，一號。

　　就在他露出嫌惡的眼神時，又看見一個身影拿著拖把，在著重拖那兒，定睛一看，是石月如。楊懷權內心一暖，還是有愛干凈的人。

　　郝星啊郝星，我就看看你的眼力如何，反正這個一號，你就是選上了，我也絕不同意，教得孩子連基本的衛生都不顧，肯定是不行的，看一個人，由小見大，從細節看大體。

　　看著看著，又一個女孩進入了楊懷權的眼瞼，郝傳仙的兒子非常調皮，東蹦蹦西跳跳，低著腦袋一跑，和三十六號女孩撞了一個滿懷，女孩張口就是一句找死，揚手就準備打，見郝星怒目而視，才怯怯地收手低頭。

　　楊懷權將這個三十六號也在本子上打了個重重的叉叉，理由，粗鄙。

　　十九號女孩進來之后就坐在了蕭一凡身邊，拿起小人書就開始看，連頭都沒抬一下，看到高興處還笑出了聲，看完書隨手一扔，然后又去拿另外一本。楊懷權在十九號后面畫了個叉叉，理由，應該回學校繼續深造，而不是出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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