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沐舉著下巴，望著老同學足有六十秒，道：“一家出一半，這樣可以呀，嬌之那孩子剛強，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郝星，你幫著問問？”

　　郝星點了點頭，答應了，問了之后給回復。

　　聊到郝辰的問題時，郝星沖張居正道：“煙草公司的地段挺好的，我琢磨著，郝辰在那兒上班了，是不是在附近給她買塊地，做棟房子起來，到時候當嫁妝。”

　　張居正一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道：“這丫頭，想得太遠了，太仁義了，居然想到給妹妹準備嫁妝，還是這么大的。有膽識，敢想。”

　　郝星連忙道：“張叔叔，您誤會了，是我爸的意思，郝辰吧，不愿意多讀書，未來的發展前景堪憂，為了她以后過得好一點，老爸也學趙太后‘父母之愛子，當為之計深遠’。”

　　“怎么樣，那邊有熟人嗎？有的話，幫我看看，咱都想到這兒來了，你幫我辦了？地基不要太大，有一百二十平就行了，一樓做門面，二樓三樓住人，我琢磨吧，煙草的地段未來肯定會發展，乘著現在有點能力，先把房子豎起來。四個孩子，解決一個了一樁心事。”郝天沐早就和郝星琢磨好了，替郝辰謀劃遠一點，不然，那孩子睡紅磚壘起來的床的事，成了他一輩子都不安心的記憶。

　　張居正放下筷子，托著腮，想了想，看了老婆半天，才轉過頭看著郝天沐，道：“天沐，我發覺你的這個想法很不錯，那就著你的這個思路，我們也給鵬舉豎一套房子起來，我們沒那么多錢，做個兩層，一層做門面，二層住人。要是萬一哪一天我們倆腿子一蹬人走了，鵬舉無依無靠的，好歹有個房子住，門面能租出去更好，那樣他不至于餓死。”

　　“那朵嶺的門面不買了？”呂嬌娥問。

　　“買，為什么不買？狡兔還三窟呢，到時候要是他的兄弟姐妹爭財產，說不定朵嶺的更靠譜，朵嶺這個即使買了，房產證也不能寫我們的名字，還是和嬌之那孩子合伙買吧，嬌之聰明，不至于被人奪了生存的地方。而且她沒有鵬舉不行，她對鵬舉的好，不像是裝出來的，相對于我的那三個孩子，我更信任她。”張居正說的話發自內心。

　　見郝星投來疑惑的目光，張居正乘著酒勁，道：“說起來不怕你們笑話，不是我偏心鵬舉，而是他太可憐了，本來應該過上正常人的日子，就因為我們當初窮，發高燒沒去治，結果呢？成這樣了，是我的錯，我沒照顧好他，我欠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是不愛那三個，只是他們仨手腳齊全，頭腦也沒問題，工作都給他們安排好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呢？沒有我們兩老，他們活得更好，但鵬舉就不同了，燒壞了腦子，話也不會說，哥哥姐姐弟弟都不待見他，我們死了，他就無依無靠了。我不得不為他謀劃未來呀。”

　　“你們知道嗎？每當我看見街上那些流浪的可憐人，大冬天的光著胳膊，赤著腳丫在垃圾堆里找東西吃，我怕呀，怕我們兩老走了，鵬舉就像他們一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張居正一家人表面看著一團和氣，但兩老在傻兒子身上花了太多的精力，早就被其余的兒女詬病，特別是兩個大的結婚之后，摻雜了外來力量，表現得最明顯的就是兒媳，兒媳經常為他們只顧兒子不顧孫子頗有微詞。

　　女兒嫁出去之后就懶得回來，除了一年三節例行走動，其余的時間即使住在只隔兩個街道的地方，也沒說經常回家看一下，她以有這個弟弟為恥，大街上碰到了，一定遠遠地繞著路走，貌似看到了會傳染的病菌。這一切都源于她最開始談的朋友都快要結婚了，知道她家有個傻弟弟，對方父母堅決不同意，說怕遺傳，跟他們解釋鵬舉變傻是后天的，但那家人生怕擔責任，父母走了之后，鵬舉就成了三姐弟的負擔，推不開甩不掉。

　　被弟弟拖累，和未婚夫分手了，女兒沒找未婚夫的毛病，回到家把弟弟臭罵了一頓，鵬舉望著她傻笑，她氣得推了他一跤。父母沖閨女發了一頓脾氣，閨女一成兩個月沒理會他們。隨便找個人嫁了，算是和這個家斷了聯系。

　　張居正問過小兒子，假如我們死了，你會照顧哥哥嗎？

　　小兒子一臉驚詫，“我還要人照顧呢，照顧人，我不會。再說了上面又是哥哥又是姐姐的，輪得到我嗎？”

　　郝天沐第一次聽到老同學訴苦，覺得說什么都多，只能一杯一杯給人家倒酒。

　　喝得醉醺醺的，扶到郝圣的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汗顏，招呼都沒打，和呂嬌娥一起搭車回家了。

　　郝星跑到嬌之那兒當著唐奶奶的面將鵬舉爹媽的意見說了一遍，兩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半天沒說話，郝星連忙支吾著閃了。

　　在超市逡巡了一個多小時，再去的時候，唐奶奶道：“郝星，如果按照嬌之賺錢的這個速度來看，我們要五年的時間，才有足夠的錢買下這套門面。嬌之這個人呢，你知道，要強，不希望在經濟上和人牽扯不清，她情愿多等幾年自己把房子買下來，也不希望一人一半。鵬舉家里還有兄弟姐妹，到時候爭起財產來了，怕鬧得面子上都過不去。”

　　唐嬌之道：“郝星，你覺得我離開了鵬舉能獨立生活嗎？”

　　“我說說，看有沒有誤解你的意思，門面的錢你出，鵬舉可以一輩子住在你的房子里，你養他一輩子。”郝星道。

　　“你知道，我和鵬舉同命相憐，我家要是老媽不在了，我的那六個哥哥是不會管我的，不來找我要錢就不錯了，別指望他們會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養我。所以我明白鵬舉的處境，你告訴張叔叔和呂阿姨，離開了鵬舉，我也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獨自生活，所以不需要他們出錢，我和鵬舉這輩子都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他的，當然他也一直在很好地照顧我。”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門面你自己買，只要張叔叔家同意，你愿意一輩子照顧鵬舉哥。”

　　“是的，如果我有能力的話，我會努力讓自己更有能力的。”唐嬌之眼巴巴地望著郝星，手放在張鵬舉手心里。

　　“照顧鵬舉哥一輩子？你哪有那種能力？”

　　“……”

　　“哈哈，如果你沒有，誰會有？”

　　“……”

　　“這樣耍人，你覺得好嗎？”小蚊子這幾天沒吸著血，餓得兩眼冒金光，有氣無力地道：“快去幫我找幾個壞蛋吧，我快餓死了。”

　　“哎，什么破規矩，只能吸壞蛋的血，不能吸好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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