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回 茍富貴,無相忘
那一場震撼諸神的登基大典后,從此這三界又有了主兒。
靈犀宮一側(cè)的玉凈宮里,一應(yīng)是按照白染舊居布置。
只是無塵沒有來過。一次也沒有。今日是她做他天后的第一日。他孤身進(jìn)來。
玉凈宮的正殿上是端端正正一個道字。寢殿里的明心二字卻顯出幾分柔和。
無塵緩緩走過這些地方,又在明心殿的錦榻上坐了一會兒。起身時將掌心的念珠輕輕的放在枕邊位置。
而后他走出去,將這里層層疊疊的封閉起來。
登基大典結(jié)束了,接下來緊跟著的,便是萬界大典。
兩萬年血腥洗禮,神仙們都帶了戾氣,實非歌舞升平,然九霄云殿上那一跪如此這般徹底,生生便叫該有的不該有的統(tǒng)統(tǒng)清醒。
如果有這樣一位存在,秉承著天道,顯化出來的一個念頭便可叫諸神隕落,那么他只要不殺你,那都是慈悲。
更何況他只是敲碎你本不該生出來的傲氣。
于是上至禹余天,下至無色天,三界神魔,千百仙佛,一夕之間就仿若生出無比和諧牢靠的情誼來,辯法交易、論道演武、賞樂品酒,終日不歇。
在這樣萬族歸一的美好景象之下,是新登帝位的至尊和掌御天機(jī)的神君日夜不休的賞罰和手段。
辯的是天道緣法,易的是三界機(jī)緣,論的是夢幻泡影,演的是貪執(zhí)虛妄。
掌心翻覆間,是風(fēng)云變幻,也是雷霆雨露。而在這之中,卻也有少年和姑娘,天真嬌俏,奉為純善。
便如那一日,癡癡追來的魔君千方百計入了碧云閣的門,硬生生將遲晚晚拖出去,瑤池邊上痛飲三壇,大醉大悟:“我沒想她原是天帝之女,難怪你始終不許我同她親近,我們終究是…神魔有別啊…”
風(fēng)臨一雙眼里兩顆淚將落未落,很是沉浸。
遲晚晚白眼一翻:“你這幅德行的,就別扯什么神魔有別了!
風(fēng)臨一僵,眸中的淚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開,胳膊往遲晚晚肩上一勾,擠眉又弄眼:“茍富貴,無相忘,我看你如今是投了明主了。那什么天機(jī)殿主才多大點年紀(jì),你眼光倒毒辣!
后來遲晚晚差點沒給他就地踹到瑤池里頭去。
魔界兩萬年,對這對兄妹有心的自然不止一個風(fēng)臨,然因在外的大半時光皆有遲晚晚在一旁擋著防著,除了那條魚,至今沒有哪個成功對他兩個下了毒手。
故此萬界盛典之上,魔族幾位癡情的就都拿了名額找了來。
自從那日得了玉面銀魚族的圣麟,予安便又回歸到緬懷傷痛的小情緒,再加上遲晚晚那句一萬年的刺激,不過數(shù)日便是不勝其煩的喚了之恒來:“哪個什么仙子圣女的再來為這樣的事聒噪,就告訴她們,當(dāng)今天庭的大殿下原是個斷袖!”
之恒顫顫巍巍的將這話回稟了無塵,他發(fā)誓他看到天帝的手抖了兩抖。
然而人心險惡,予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番話明明被無塵壓下來,卻又不知從哪里傳出去,第二日他的玉安宮外便路過好幾位翩翩少年。
玉安宮這里防不勝防卻好歹曉得防一防,廣陵宮那頭卻是傻乎乎宮門大開誤會頗深。
按白茶的意思,我以為你們都是陪我來玩兒的,沒想到最后叔叔告訴我你們都想將我拐走。
行吧。這樣的事最后還是只能遲晚晚來出手。
遲晚晚的辦法很簡單。
諸位沒近瞧過也遠(yuǎn)觀過當(dāng)今天帝的那張臉了,他的兩位殿下選夫君的標(biāo)準(zhǔn),首先一條便是要在皮相上比他們爹爹再俊上一點。
唯一的帝子傳出斷袖之癖,三界女子本就沒了指望,卻還沒等三界男子高興上幾時,便就聞此噩耗。
甚好,F(xiàn)下連廣陵宮也安寧下來,此后再有拜訪,十有八九是真正與她湊個伴玩笑熱鬧了。
夜里頭遲晚晚十分欣慰的往白墨肩上靠:“不瞞你說,原先我總覺得無塵一個男子長成那個樣子也實在容易生成禍水,現(xiàn)下看來拿來擋桃花倒是一絕!
白墨近日疲累,一下下的揉著眼睛:“你不若將我一并算進(jìn)去絕了后患!
“嗯?什么意思?”
白墨皺著眉將他推開些:“白日里大長老來過了!
遲晚晚立馬緊張起來,手臂一撐坐起身:“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能娶妻!
白墨沒看他,兩指捏著眉心:“所以我說你不若將我一并算進(jìn)去。”
遲晚晚還是沒明白:“怎么算?”
白墨放下手,終于淡淡掃了他一眼:“沒什么。睡吧!
遲晚晚是半夜時分腦中才靈光大閃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將背對著他的白墨一把掀過來:“姓白的,我在你眼里就這般拿不出手,竟也要用無塵去做幌子?”
白墨不知道第多少次給他嚇醒,咬著牙終于回給他夢里那句話:“你瘋了不成!”
遲晚晚給他吼的老實了幾日,惆悵了幾日,最后又將一腔心思放到無塵身上。
大體說辭圍繞時光不饒人,天道有輪回,也皆是緣盡終有時,你還是行行好趕快將那念珠化了吧。
論道會上他這樣念叨,演武場上他這樣念叨,就連與幾位佛陀小聚品茶他也要這樣念叨。
心境穩(wěn)固如天帝,最后也是怨毒一笑:“聽說靈族的大長老為白墨選中了佛族女弟子華英為妻,我覺得不錯,你若再聒噪下去,我就要賜婚了。”
遲晚晚再三權(quán)衡最后咬牙切齒的撂下一句:“算你狠。”
世上不缺至情至性,更不少滿腹算計。一日論道畢,無塵夜里回了靈犀宮時便看到一處嬌艷的火紅襦裙。
當(dāng)今天帝望上去的確清冷威嚴(yán),但或許只是情深一處?于眾芳中到底擷了一朵去,重明鳥族的姑娘們多少心有不甘。
兩萬年過,又添了多少顏色艷麗,天資絕倫,又可配這一身紅衣。
就這樣,靈犀宮的重明殿內(nèi)這兩日來了不少本族子弟拜見。
也沒人在意如今嚴(yán)曼兒雖居于天宮卻并未正式封妃賜號。
紅衣的姑娘從重明殿出來,迎面就碰上天帝。
粉面含羞,盈盈一禮,再掐著嗓子告罪一聲,眉眼低垂著,又緩緩挑起。
可無塵看了看她的紅衣裳,當(dāng)夜就推開重明殿的門。
“禮宮那邊擬了封號,曼華,你可喜歡?”
嚴(yán)曼兒轉(zhuǎn)過身跪伏一禮:“多謝陛下,曼兒很喜歡!
“要獨居一宮還是繼續(xù)留在這里?”
十根纖纖細(xì)指捏緊又放開,幾個字在喉嚨里翻來覆去的說不出。
無塵坐下來:“那就獨居一宮吧,明日我會吩咐下去!
她驀然松懈下來,可眼角又擦上晦暗的紅:“是。”
大殿里安靜了一會兒,無塵看著她,思緒瞟了很遠(yuǎn),遠(yuǎn)到兩萬年前的委羽山,他那時似乎總也奈何她不得,如今卻調(diào)轉(zhuǎn)過來。
他想了一會兒,目中擦過大片的火紅,他想問一句,為何你如今再不肯著紅衣?稍挼阶爝,無塵起身將她扶起來,對著她的眼睛,閃爍出最后一點光芒:“你還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一念可情動,一念可情滅。
嚴(yán)曼兒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再不敢有任何欺瞞。
可無塵眼中的那點光還是散了。
沒有人可以在神面前說謊。他松開手,又走出那扇門。
她的傷疤忽然就蝕骨般的疼痛起來。
第二日的天機(jī)殿內(nèi),白墨拿著枚玉簡忽然抬起頭來:“你要給她什么位置?天女?天妃?還是大天妃?”
無塵看了他一眼:“天妃吧!
午后遲晚晚百無聊賴的過來尋人,將忙碌了一上午的白墨拖了出去。方一走出大殿,刺目的日光照耀過來,白墨就瞇了瞇眼。
而后模模糊糊的看到她從前面經(jīng)過。面色蒼白,峨眉緊鎖。
嚴(yán)曼兒目光撞上他,停了一瞬灰暗下來,雙膝一彎便跪下身。
白墨淡淡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她還記得離風(fēng)的話,也還記得當(dāng)初白墨對她說的話。她有罪,她視線模糊著呢喃出聲。
遲晚晚負(fù)手站在那兒,微微挑眉。
白墨輕輕搖了搖頭:“你不用跪我。在我這里,你沒有罪。”
遲晚晚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沒說什么。
等不遠(yuǎn)處的嚴(yán)曼兒抬起頭來時,這兩道影子已然離去。
她心口疼的厲害,起了身,踉蹌著,推開身后趕上來攙扶她的仙侍。
萬界大典持續(xù)了有半個多月,這半個多月里是魔界幾位殿主滿頭大汗的述職,也是將離行尸走肉般的放權(quán)。
魔界本不成什么氣候,卻也不能輕視,好在有遲晚晚在這里,許多事情無塵早就有了措施,此番布置下去,單憑他們?nèi)缃竦膶嵙Φ匚桓緹o分毫可推拒。
相比來說,地府復(fù)雜些也單純些,如今的冥王看上去不大正常,但據(jù)說過去也是一位狠角色。無塵同白墨兩個仔仔細(xì)細(xì)商議了一日后,倒也有了策略。
但凡涉及什么政事,無塵不說不問,遲晚晚絕不多嘴。然這一回卻是輕嘆一聲:“你們不能小瞧了阿離的業(yè)火,那才是地府鎮(zhèn)壓萬鬼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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