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 他后來果真長生不老
結束了,別管好不好,別管對不對,總之,該是都結束了。
黑暗中,一道淺紫的影子朦朦朧朧的落下。
“醒醒吧。”不遠處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音。
是誰?
掙扎著掀開雙眼,她眼前像是糊了一團墨汁,什么都看不清楚。
手臂輕飄飄的揮舞著,心中從未如此慌亂。
“哎呦!”
胳膊肘狠狠撞上一塊軟軟的東西,她一窒,停了手,安靜的聽著聲音。
“我說,好歹我救了你,你就這么報答我?”
這聲音有些熟悉,她手指按住額頭,腦中一片混沌,口中發出一連串的怪聲。
“罷了,看在你剛死的份上…”
剛死…
誰剛死了?
她捂著腦袋屈成一團。
黑暗中的一個響指。
啪的一聲。
就像打開了鎖的鑰匙。
一瞬間是無窮無盡的過往和情思。
明亮的,黑暗的,甜蜜的,憂傷的,生離的,死別的…
死別…
啊,是白染和無塵,原來他們終究還是不能。
白染抬起頭,淚眼朦朧看著自己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罷了,放過吧。
身旁是陸童。
她微微歪著頭看她,青絲如一團濃霧般從肩頭散開。
“我保住了你的一點元神,你也多少表現的開心一點…”
“這里是不是就是九幽之地?您修行了十幾萬年仍然不能脫困的地方?”
“很明顯,這里就是。”
她眼神幽怨,毫無光芒:“我寧愿死。”
陸童嘖了一聲,在她額上敲了一下:“你可知我為了救你付出了多少代價?”
她木然的看著她:“多少?”
“這么跟你說吧。假如從這里到你們的世界有一條明明白白的路,過去我的力量只夠走完半程,所以我一直養精蓄銳不敢擅動,可那時我為了救你直接耗去了數萬年的修為,如今所剩相當于只能走半程的半程了,你說這是多大的代價?”
陸童盤坐在黑暗中,皺著眉跟她算這筆賬。
白染委屈的揉著額頭:“師娘,您這些年若看的到我,也該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您自己也說了,以您的資質天賦十幾萬年的修為才只夠走半程的,那我如今這個樣子又要什么時候才能有希望離開?”
“還不如…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她看了一眼陸童,小聲囁嚅著。
“我說你這死孩子怎么總是這副頹喪樣子?”陸童擰起眉毛,一把拎起她耳朵,“十幾萬年怎么了,上回來還要死要活的說自己多愛多愛他,如今這點時間就熬不住了?”
她爭求過了,也拼了命了,結果不算最好,不算最壞,總之那點信念是用光了,有遺憾,但不后悔。還要怎么樣呢…
白染張了張嘴,依舊還是耷拉著眉眼。
這么多年,陸童也算是找到事兒干了,她這副天生樂觀積極充滿斗志的性子,決不允許自己犧牲這般多好容易救回來的人是這副模樣。
她想了想,將白染的頭抬起來,扶端正:“你知道我救你的時候遇到了誰?”
這附近還能遇見旁人?白染搖了搖頭。
“你師父。”她眼睛黯淡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復到亮閃閃的樣子,“我原不知這么多年他一個人在永無邊境的黑暗中尋我。也未想到他竟真的走了這么遠。”
“師父的確厲害,不過百年就走了您要花十幾萬年才能到達的半程。”她愣愣的點點頭。
“我那時候是以凡人之身,且如今只有一道元神,他可是從到到尾貨真價實的神仙,還修煉了這么多年,怎么能一起比較?”
不對,陸童一怔,旋即痛心疾首的湊近看她:“你就領悟到了這個?”
她連思考都不愿意,一張臉喪氣的十分難看。
陸童捏著她的臉使勁揉了許久才消了氣。
“我可是放棄了得救的機會去救你啊!你知道我們離的多么近嗎?就差一點努力或許就能相見了,你知道分別十三萬年是什么滋味嗎?可那時候我要是不立刻去救你,你就真的徹底死了。”
當然,也多虧了她真身是與浮生聯系匪淺的天火本源,否則就憑她的力量即便以神換神也是徒然。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了救她付出了天大的代價。
白染眼中終于添上一點色彩,可說出來的話差點沒把陸童氣死。
“師娘,您真該跟師父回去的,您付出了這么多來救我,不值得…”
她如今不知道分別十三萬年是個什么滋味,但看眼下這情況,嗯,十三萬年之后就知道了。
陸童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她:“你…就算不能相見,好容易將他救回來就不想看看?”
她頭垂的更低了:“我知道他回來了,那也夠了。他日后若是過的不好,我在這里也只能看著,什么忙都幫不上。他日后若是過的很好…那也跟我沒有關系了。看的再多只是給自己添煩惱。”
陸童怔了一下,這死孩子說的都對,只有一句她一時間不能理解。
“你看到他過得好,難道不是跟著一起開心?”
她輕嘆一聲:“他如今已將我全數忘記了,好或不好,開心或不開心,一點意義都沒有。”
滄海桑田幾十萬年,難道真叫她一邊看著他有朝一日遇上了旁的女子相愛成親,一邊還在這鬼地方努力修行回去嗎?她做不到。
更何況即便有一日自己真能回去了,運氣不好點,指不定人家孩子都生了好些個了。她也是個真正老太婆的年紀了,難道還去他面前深情款款的說一句,我曾是你結了兩心佩的妻?
想想都變態。
各自安好有什么不對的。不對,他安好他的,我歸我的天,大愛放手就是了。
她自問此生沒有任何一刻比當下更喪氣了。
可她那句話說完之后半天不見回應,還是抬頭看了看。
這一看就驚住了。
“師娘,您…您怎么哭了?還哭的這么的…嗯…”她努力想找一個合適的詞,片刻之后放棄。
原來美人落淚也不都是美的,陸童的那張臉,放在她見過最好看的那群神仙堆里也都是光彩奪目,可眼下她擼著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她實在欣賞不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哭…我以前…從來不…哭的…”
原來是第一次哭,沒什么經驗。
白染飄過去撩起她寬大衣袖替她擦著眼淚:“您別哭了,這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什么?”陸童抽著哭的通紅的鼻子,方才的氣勢全然不見,委屈的像是從十幾萬歲變回了十幾歲。
“心甘情愿讓他忘了我呀。”白染嘆口氣,將她貼在面上的頭發撥到耳后。
她眼淚又洶涌起來。
原來是這樣。
她知道她為什么會哭了。
這一回不再是毫無形象的哭嚎。她一動不動的跪坐在那里,眼睛里亮晶晶的,卻是真正灰暗無比,喪失所有情緒。
秋日的長水最美,兩岸的紅楓能從山間一路灼上天際。
選擇在這樣的日子嫁給他,她艷麗,奪目,美的驚心動魄。
她以為當下那一刻真是愛一個人到了極致,為了他可以萬事不顧,可最后看到他們帶著她瘋癲的師父來逼她,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她那個時候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魔頭的化身。是一個消失了就再也不會回來的古怪玩意兒。
但這其實不是借口。那一念之間,一字一句,全都是她真心所想,自私至極,殘忍至極。
她根本沒有去考慮他的以后,只顧著成全了自己的大義,最后倒在他懷里,卻還要對他說:“林夕,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忘記我,你要時時刻刻把我放在心里,我不管你以后是不是長生不老,你這輩子只能有我一個,愛我一個,你知道嗎?”
大紅的嫁衣都掩不住她滿身的鮮血,她用最凄厲的模樣,在他心上刻下永不愈合的傷痕。
“林夕,我不許你忘記我,一刻也不許。你是我的夫君,永遠都是。你也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你得答應我,只能有我一個…”
她怎么能說出那樣的話。
因為就要死了,所以就可以全然不顧了嗎?還是根本就沒有想到他一句我答應你,就是答應了十多萬年?
而林夕,在她這樣一聲聲的狠絕里,甚至都插不上話,除了答應她,就是一遍遍不知所措的,痛徹心扉的喊著她的名字。
他后來果真長生不老。也果真從未忘記,只有她一個,只愛她一個。
一生冷淡,只動情一次,就愛她到死心塌地,為了她既成仙又墮魔,拯救蒼生也顛覆三界,直到最后的舉世相逼,也是九死不悔。
他做到了所有答應她的話,而她在這不知何處的九幽,看到他飛升成仙,突破成神,以一己之力顛覆魔界的統治,無上英姿戰無不勝,還成就了至高無上的人皇尊位。可她一點兒都不開心。
直到如今才明白。
她白活了十幾萬歲,看到那個只活了一萬多年的姑娘不惜一切的去救她的夫君,把自己當根柴似的扔進他那把涅槃的火里,毫無退路,不留余地,生命的最后想的卻是叫他一定要忘了自己,要不帶痛苦的活下去。
她一個一萬多歲的小孩子都能舍得,她卻始終自私。
讓他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滿意了?
浮生,你果然是魔,哪怕是你心里最美好的一面,都還是這樣自私。
她閉上眼睛,落下兩行長長的眼淚。
她自己喪氣也就罷了,卻還累的旁人一同灰心,白染有些過意不去,強打著精神搜腸刮肚的想去安慰一下陸童。
“您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您這樣舍命相救我還如此不領情,實在是罪該萬…不死不死,咱們都不死,就在這里做個伴兒…嗯…說不定哪天師父就找過來了,把咱們都帶出去…”
她擠出一個比陸童的哭相還要難看的笑容。
陸童睜開眼看看她,立馬又閉上了,轉過頭悶聲道:“只怕他暫時不會來尋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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