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回 予我心安
輕輕擦去腮邊的淚珠,她俯身吻了吻兩個孩子。
遲晚晚一怔,他忽然覺出什么:“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
白染抬起頭,看著他,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
那是千年前才會有的,帶著幸福的笑容。
她笑著對他說:“我想到辦法了,救他的辦法。”
遲晚晚神色一動:“是什么?”
白染卻微微搖頭:“你相信我就是了!
遲晚晚愣了一下,懷里的兩個小家伙動了動,似乎極不滿他抱著他們的姿勢。
“你說清楚些,你…”
白染抿了抿唇,忽然湊上前輕輕抱了抱他。
“晚晚兄,你相信我就是了。我不會做什么傻事的!彼秊⑷灰恍,“我知道你們都擔心我,你放心,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會保全自己。我曉得失去摯愛的痛,自然就會拼盡全力保全自己,否則若是救回他,自己又不好,豈不還是一場悲劇。”
這話說的倒十分透徹的樣子,只是遲晚晚卻不信,他執拗的站在她身前:“你得告訴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的打算么?
白染笑了笑:“我想過了,若是…若是我能帶他回來,那我們去魔界,只有魔界。他這一生,走到今日,也沒有什么割舍不下,我愿陪他。”
“再者對我來說,那里也不算什么陌生之地,對吧?”她笑得燦爛,眼中卻又漫上淚光。
遲晚晚動容:“我早說過,咱們都可以去魔界,都可以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沒有人找得到萬荒宮的。”
白染卻搖搖頭:“這么多年靈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若他歸來,這樣的身份,加上和天庭這樣的糾葛,我隨他去了,不管怎么說也是對不住父母族人。若我不在,小墨就一定要在。我不能強求你們。”
更何況她想出來的那條路,可又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晚晚兄,你也不必為我考慮什么,那些事情我雖不記得,可是…”白染無奈一笑,“即使只有今世,咱們也是很好的朋友,你用了那么久的時間尋到他,你要好好的陪在他身邊!
遲晚晚沉默了。若一切真如她所說,若最終白染救回無塵,隨他去了魔界。那么白墨會怎么做?他一定會留在靈族,留在白禾婉容身邊,更別說這些年他身上早已有許多推不掉的責任。
那他呢?若白墨不走,他真的能離開嗎?他沉默了。
他想了想:“我…”
“你信我,都會好的!卑兹九呐乃募,“只是還要麻煩你先幫我照看他們幾日,待我歸來。”
遲晚晚愣了一下:“怎么?你這就要走?”
白染點點頭:“我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不知道這樣的結界還能隔絕幾日他們的氣息,必須盡快!
她說了那么多次信她,他心中還是不安,他是被白墨派來攔她的,他也想攔她,可他不知道怎么攔,心中也隱隱知道攔不住。
慌亂之中,懷中的兩個小團子掙扎著翻了個身,遲晚晚手臂一顫:“孩子,你,這兩個孩子可有名字?你總要先給他們取了名字…”
白染神色一動,手指又撫上那張小小的玉瓷般的面孔:“予安。予我心安。”
“大的?”
她點點頭。
“那小的呢?”
“小的,等我回來!彼α诵,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遲晚晚忙朝她背影喊了一聲:“小墨醒了,你不去看看他么?”
她背影停了一瞬。
遲晚晚急忙又道:“你知道他攔不住你的!
她想了想,沒有說什么。
輕輕推開玉明宮的大門。她終是走到這里。
明悟殿內,白墨的背影看上去又清瘦了一些。
他作為浮生的轉世,沉睡了一百多年,那么極有可能也是到了那里,見了那人了。
陸童都會跟他說什么?他如今可還記得一絲?
白染心中一酸:“小墨!
他轉過身,她疾行幾步走上前,緊緊擁住他。
白墨驚愕了一瞬,旋即心中一松:“你出來了…”
面上漸漸浮現笑意,他也緊緊抱住她:“遲晚晚跟我說你把自己鎖了六十年,我還怕你想不開!
“小墨…”
“嗯?”
她松開手,撫上他清瘦的面頰:“這一百多年,你可還記得?”
白墨搖搖頭,苦笑一聲:“恐怕真如你那時一般!
百年未見,他閉上眼睛,貪戀的享受她的關切:“你不用擔心我,雖然我不記得都發生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出些,若說過去還有什么執念,左右不過是那幾件事罷了。”
她無奈一笑:“是啊!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來回的在她身上掃著,漸漸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已經…”
“七日前。”她笑了一下,“一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都長得很好看。還在我宮里,晚晚兄守著他們!
白墨失笑:“你竟放心交給他么?”
“只是到我回來,想來快些幾日功夫便可。”
他面上笑容忽然頓住了:“回來?你要去哪兒?”
“小墨…”她看著他,輕聲很輕,目光很深。
對視數息,他忽然緊緊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兒?”
她低嘆一聲,握住他的手:“我想到救他的辦法了。”
白墨本比遲晚晚更要在意她,也更要執著,她還想了好些話去對他說。她握著這個同胞幼弟的手,目光之中滿是不舍。
可她只說了這一句話,白墨就明白了。
這一萬多年,或許再算上那段不知道多少萬年的過往,他從來都沒有挽留過什么人。在他所有的記憶之中,只有送別。
因為有些人,她要走,你是攔不住的。
這是一個魔咒。
他什么都沒辦法做,也一瞬間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送別。
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分別來的那么突然,他才剛從那場夢境中醒來,她就要走了。
“你一定要去?”
“是!
他低下頭,痛苦萬分的緊緊閉上雙眼。
“還回來么?”
“回來!
他仰起頭,一揮袖,在桌邊布上兩只酒杯和滿壺的靈釀。
白染愣了一下:“這是做什么?小墨,你從不飲酒。”
此去不知幾番危難與折磨,她不會說,他也不去問,心中所有的情緒不是任何一種靈茶能夠解釋,他只能執杯倒滿。
“我的長姐,她要上戰場了,我來送一送她!
這一去,心中所愿不論是否成真,與他們而言,都會是一場漫長到沒有期限的別離。
白染幾乎要落下淚來,忙接過,兩只酒杯輕輕一碰,她飲盡此杯,轉過身就要離去。
可白墨拉住她,他還有些話,這么多年都沒有說出口:“姐姐,當年…”
“我都知道。”她立時打斷了他的話,“小墨,我都知道!
他一怔:“姐姐…”
“我什么都不怪。”她低下頭,反手握住他微微用力,“小墨,你永遠是我的背面,是我這一世骨血之中,最深的羈絆!
她落下這一句話,便化為一道遁光,是璀璨耀眼的金色,朝著天邊遠去。
她知道,原來她知道。
白墨看著她遠去的方向,踉蹌一步。
那一日,這位年輕的靈族少主,失魂落魄般的鎖了玉明宮,就像當初的白染一樣,偌大的宮殿之中,只剩他一人。
他將自己整整鎖了三日,不飲不食,不言不語。
就連忘湫也不敢窺探分毫。
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滿宮的仙侍被封啟派到外圍的仙山戍守,這個百年來越發沉默寡言的上神,盡職盡責的履行著白墨一切的命令。
他安頓好一切,甚至撫慰了忘湫的情緒,也將她安置好。
然后他才回到了玉明宮外,安靜的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感受不到白墨的任何情緒,卻知道他必定不好。
三日后,大門內走出一個行尸走肉般的身影。封啟怔住了,他幾乎不敢去認,他撲上去扶住那個孱弱的身軀:“少主!”
白墨抬起頭,他的眼眶是血一般的紅,目光之中毫無靈魂。
“封啟。她走了!
“少主,您說誰?”封啟皺了皺眉,他在白墨身上聞到了酒味。
白墨無聲的笑了一下,只笑了一下就劇烈的咳起來,他彎下腰,有點點血跡落在地上。
“少主!”他緊緊扶住他。
“帶我去見他…”他說著又咳起來,“帶我去見他。”
封啟總是明白他的話,他頓了頓,然后低低道了一聲是。
玉凈宮宛如與世隔絕。里面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
忍受著灼灼烈火,封啟將白墨送到里頭,他不禁感嘆,當初那個年幼的小公主,不過一萬多歲,她的一身火焰已經幾乎可以要他的命了。
即使封啟拼命相護,修煉室內,白墨踉蹌著走進來依舊被灼的吐出大口的鮮血。
蓮臺之上,遲晚晚對著兩個極不安分的小團子,不過三日便已是焦頭爛額。一時間直到白墨踏進來才察覺到。
他救出被予安牢牢扯在手里的一截衣袖,猛地一回頭:“小墨?你怎么來了?這,你是怎么進來的?”
白墨喘息著走進來,一眼就看到遲晚晚藍色的背影。
他看到他,眼中一下子就涌出大顆大顆的眼淚。
遲晚晚一驚,忙上前來扶他,一靠近就皺了眉:“你喝酒了?怎么喝酒?”
他手臂撐著他,可眼中大片大片的水澤讓他看不清楚:“她走了!
原來是這件事。
遲晚晚抿了抿唇:“我知道,她同我說了!
可白墨卻猛地閉上眼,無助的搖著頭,像個小孩子一樣靠在他懷里:“不,她走了,她走了!”
遲晚晚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會這般,但還是伸出手環住他,將他情緒安撫下來。
他緊緊咬著唇,眼淚無聲的洶涌出來,忽然就伸出手緊緊抱住遲晚晚:“對不起。”
遲晚晚愣了一下:“你這是做什么?”
他的淚全數沁在他的衣衫上,沒有聲音,卻依舊讓人覺出徹骨的痛來。
“對不起,這種滋味,如今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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