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 靈族白染,見過冥王
他們禮儀行的周全,可黑衣的范無救面具后的眉頭早已深深皺起:“還請仙上收手,不要為難地府辦差。”
白染退后一步,周身仙氣也全然斂去:“二位統(tǒng)領(lǐng)請。”
壓制驟然消散,滿城的新魂瞬間暴動起來,范無救微微蹙眉,一個眼神劃過去身后的大隊人馬立刻會意,紛紛出手。
“還有仙上身后那位,也要隨我等去地府聽審。”
范無救聲音清冷,他并不知白染是誰,也無謂她是誰,他不是地府的尋常鬼差,自然也是知道神仙在人間是有種種規(guī)矩束縛的,看如今看到這樣場景,自然便知她此番亦是犯了禁的,只不過不歸他管罷了。
白染愣了一下,轉(zhuǎn)過身。
心中一嘆,那里,任昊的魂魄正不由自主的從肉身中掙脫出來。
他本就受了致命的傷。
她看著他,或許這一去就真的要魂飛魄散再無來世了,她明知不該,可幽幽的問出了聲:“你還要我救你嗎?任昊,你若活著他們便不能拿你怎么辦。”
他自是罪無可恕,她并不否認。可無論如何都已是滔天的大罪了,無論如何都已是萬劫不復(fù)再無以后了,又何懼再多一項。
這就是所謂一點私心吧。她說不清。
任昊卻微微搖了頭:“姑姑不要惹上我的恩怨,我不要連累姑姑。當(dāng)初,我答應(yīng)過姑姑的。”
她閉眼,走到范無救身前:“這里頭也有我一份罪孽,我跟你們一起去。”
已化為鬼魂的任昊撲過來拉住她。
她一身至陽靈氣,把他的魂魄灼的猛的一顫。
可他還是不放手:“這是我自己的錯,不關(guān)姑姑的事,姑姑你不要為了我…”
白染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即便不為了你,我還是要贖罪。”
“為什么?”
他不能理解。
一旁的范無救和謝必安也都微微蹙了眉。
抓神仙回地府?統(tǒng)領(lǐng)地府鬼差這般多年,他們也沒干過這樣的事情。
這位仙子雖有覺悟,可神仙犯禁自有天庭審判才是,難道真的叫他們兩個陰差抓去一同判了?
白染低嘆一聲:“為了我的師父。是他給了我在人世這樣的自由,我不能讓他失望。”
他們最終一同踏上八萬里黃泉路。
這是她頭一次到地府來。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便不再思慮猶疑。
于是反倒能看上兩眼風(fēng)景。
那上千的新魂都被訓(xùn)練有素的鬼差們降服押走,唯有她和任昊,一個仙人,一個罪人。被單獨帶到了陰律司天子殿。
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筆。天子殿上首坐著位一身森冷白衫的男子,男子深深低著頭,奮筆疾書,額前一縷散發(fā)垂下來帶起一片陰影,幽幽的遮住了大半張臉。
謝必安面色復(fù)雜的將白染請到殿***手道:“這位是陰律司的崔鈺崔府君,數(shù)年前冥王有旨,人間大案皆由崔府君定奪。”
白染點了點頭。謝必安又道:“仙上有所不知,崔府君斷案不觀人面,不聽人言,只取一絲魂火便有定奪。”
這倒奇特,她微露驚色的抬起頭,遙遠的大殿盡頭,奮筆疾書的男子似有所感,亦緩緩抬起頭。
果真,他額前散發(fā)后正是寬寬正正一方白綾緊緊覆在眼上。
地府陰差皆是蒼白顏色,這沒什么奇怪,可他面色如此蒼白,偏一張薄唇紅潤似血,平添了一分鬼魅。那覆在眼上的白綾材質(zhì)也頗奇特,她這雙天火鍛造出的金瞳瞧過去亦是模糊,只能隱隱看到他一張臉原也是同神仙一般的俊美。
謝必安取了任昊的魂火,看著她。
她收回目光亦裂出一絲魂火,卻有些猶豫:“我只怕我的魂火氣息太過暴烈,會傷了這位崔府君。”
謝必安取出法器盛了她這縷魂火:“仙上不必擔(dān)憂。冥王曾賜崔府君護身的業(yè)火。”
冥王將離的紅蓮業(yè)火,她點點頭。
謝必安持著法器走到大殿那頭。白染轉(zhuǎn)身望向神色落寞的任昊:“待會兒不許說話,更不許頂嘴,知道么?”
他點點頭,仿佛又變回當(dāng)初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不過片刻,這位年輕的判官便有了決斷。
任昊,人間東極界北域陽城人氏,原壽十四載,因遭異變而生異象,其命數(shù)不再生死簿顯化,鬼差不可尋。此后五十三載,犯下殺孽無數(shù),其惡難容,其罪滔天,誅,三重業(yè)火焚身之罰,永世不得輪回。
她看著面容冷峻的崔鈺,低頭拱手:“崔府君明察,此子犯下此等罪孽皆因白染所作所為有失妥當(dāng),是…”
崔鈺伸手止住了她的話。他高高立在上首之位,周身氣度是不容辯駁,不容質(zhì)疑。即便是面對一位神仙。
“仙上不必多言,其中糾葛我已明了。我判的就是任昊當(dāng)罰的罪。而仙上的罪孽,不由崔鈺定奪,請您自去天庭領(lǐng)罪。”
她沉默片刻,低低道了一句:“我愿代他受過。我愿一力承擔(dān)所有罪責(zé)。請崔府君放過他,許他轉(zhuǎn)世。”
崔鈺的聲音就像他的面容,依舊沒有一絲波動:“代人受過,則十倍刑罰。”
“好。”她答得干脆利落。
“不要,不要啊姑姑!不要…”任昊跪下來抱住她。
她一甩袖便將他嘴巴封住。
謝必安面色復(fù)雜的走過來:“業(yè)火焚身之痛可不止痛凡人痛鬼魂,亦痛神仙,您…”
“謝統(tǒng)領(lǐng)不必多言,白染心甘情愿,請謝統(tǒng)領(lǐng)帶他去吧,奈何橋旁孟婆莊,看著他喝下那碗湯。”
謝必安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將瞪大了雙眼的任昊帶走。
于是空曠的天子殿中,唯有他二人。
白染閉上眼:“請府君動手吧。”
崔鈺微微抿唇:“我不行刑。地府里也沒有鬼差可以對上仙行刑。您若執(zhí)意如此,只有請冥王。”
“那便勞煩府君帶路。”她沒有絲毫遲疑。
痛一痛也好,她巴不得。要是痛過了能醒悟,那就更好了。
崔鈺緩步走過來,走到她身前,微微頷首:“請仙上隨我來。”
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才看清他寬大白綾之后的面貌,她驚艷了一瞬,便也跟上。
可他們走了半晌,竟又是走回到那條黃泉路上。她思量了片刻也釋然了,偌大地府都是冥王的地盤,也沒人規(guī)定冥王就需得在冥宮里待著不是?
可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在那樣一個地方見到冥王。
地府陰司無花草,八萬里黃泉盡風(fēng)沙,這是她在史書上看到的,可崔鈺卻帶她走到一片花海前。
紅如鮮血,艷似妖邪,這大片大片的花兒盛放的熱烈又決絕,就像她體內(nèi)在火海中沸騰著的血液,一路燃燒著盤旋而去。
“這是…”
她被這場景深深震撼,怎么也挪不動步子,呆呆的看著那姿態(tài)奇特的花朵。
“這是彼岸花。”崔鈺淡淡道,“請仙上在此等候。”
就這么一句,他將白染留在這里,然后便踏入那片花海,漸行漸遠。
彼岸花…原來世上還有這樣一種美的凄艷又決絕的花。
白染看著崔鈺寒涼的背影在花海中越變越小,聽到他在輕聲呼喚。
“阿離…”
“阿離…”
聲音低柔,淡如清風(fēng)。
原來鐵面無情的判官也有這樣溫聲細語的時候,她心中一痛,當(dāng)初那個人,也是寒月一般的,唯獨溫柔待她,遠比這樣要溫柔,叫她身心沉淪情難自已。
那顆寒月只有照耀到她的身上才是如水的光暈,她當(dāng)初如何沒法不陷進去,現(xiàn)在就如何沒法走出來。
這也是業(yè)吧,她閉上眼,落下兩行清淚。
只盼那一場焚身之火來的痛快些,將她的滿身業(yè)障都燒個干凈吧。
如云似火的彼岸花海里,崔鈺的白衣是那樣顯眼,他明明感應(yīng)到她就在此處,可無論他如何呼喚,她都不肯現(xiàn)身。
皺了皺眉,他一低頭扯去覆在面上的白綾,緩緩睜開眼睛。
果然,那個長衣如血的女子就在不遠處笑著看他。
“是公事。”他看著她,聲音嚴肅。
“公事不是都交給你了么。”將離轉(zhuǎn)過身去,重新躺回到柔軟的花瓣上。
崔鈺幾步走了過來,朝她伸出手:“來了神仙。”
將離仰頭看他:“什么境界?可封神了?”
“金仙境后期。”
“哄兩句送走便是。”她閉上眼。
“起來。”
他手還伸在那里沒有動,聲音已是強硬。
“不要。誒,你做什么…崔鈺你放手!”
他俯下身將她拉起來:“這個神仙的事你要親自去看一看。”
她就這么一路被他攥著手腕扯到白染面前。
可到了白染面前身形一個模糊便已是另外一幅景象。
雙眸清透,身姿窈窕。
她長裙如血蜿蜿蜒蜒的拖在身后,與那無窮花海相連,乍見之下好似整片花海皆成了她裙上裝飾,熱烈,美艷,妖妖嬈嬈的在黃泉路上勾魂般的綻放著。
白衣的崔鈺覆上了白綾,退在她身后半步位置,垂首站立,恭敬之極。
白染看到那女子眸中顏色,不由一嘆,他們這樣站在她面前,不過一王一臣兩道影子,卻比天家浩浩蕩蕩的上百衛(wèi)隊更有氣勢。
那紅衣女子周身的氣度,那是屬于帝王至尊的掌控和自信,是她從前從未在元崖眼中看到過的。
她俯身一禮:“靈族白染,見過冥王。”
(https:////)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
(https://www.dzxsw.cc/book/147665/768605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