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三萬八千九百年了
李家所在的孤星鎮內橫了一條山脈,雖不是十分高大卻也跨了二三城市,此山脈名為步墟。
步墟山盛產靈藥,孤星鎮上的居民便也大多靠做藥材生意生活,其中有兩戶更是借此發了家,這李家是其中一家,另一家便是鎮東的秦家。
這里就是他的人皇域,林夕緩步走過這些熟悉的地方。
小鎮街道林立,小鎮空無一人。
他沿著這條路走到底,輕扣李家大門的門環。不輕不重,三下過。然后他便在門外安靜等待。
許久之后,吱呀一聲,門開了,里頭走出一位姑娘。
姑娘白衫白袍,鬢上一朵白簪花。她看著林夕,微微笑了一下:“林夕哥哥,你來了。”
幾萬年來著?林夕看著姑娘頭上的白簪花,微嘆一聲:“仙兒…”
姑娘頷首,側過身:“進來吧。”
“還是你出來吧。”林夕想了片刻。
秦仙兒苦笑一聲,跟上林夕的腳步。
“三萬八千九百年了。”
“什么?”
“你已經三萬八千九百年沒有回來了,林夕哥哥。”
“這樣久了么…”
他們一路走著,走出了小鎮,走到了步墟山里。
“對不起,仙兒,我應該常來看你的。”
“沒關系。我一個人…”她頓了一下,“我一個人在這里挺好。”
林夕又沉默了,沉默的沿著山路一路前行。
“小離…她還好么?近來你可有去瞧過她?”
他點頭:“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地府,她挺好的,有很多…嗯…鬼陪著她。”
然后直到那一日日落,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一路爬到山頂,看到了滿天的火紅,林夕躺下來,躺在這一地青草上。白衣的仙兒便坐在他身旁。
“你怎么了?”
“我有點累。”
“那睡吧,林夕哥哥。”
他安靜的閉上眼,有溫暖的山風緩緩吹過,偶爾會吹起他身旁姑娘的衣角。
等他再睜開眼,已是星辰滿天。揉揉眼睛,他欣賞了一會兒夜空。
“謝謝你,仙兒。”
“還累嗎?”
“不累了。可是我想他們。”林夕看著那些遙遠的星星,聲音很輕,“我想小童。我好想她。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想她。”
“我也想他們。”
“仙兒,我身邊又有一個孩子不在了。我沒有救他。”
秦仙兒聽著,靜了片刻,輕輕握住林夕的手:“林夕哥哥,還記得嗎,如果已經發生了,咱們就不后悔。”
少年模樣的一代人皇躺在這片小小草坪上,這片小世界里的星星又密又亮,劃落一顆滴在他的眼中,閃閃發光,林夕回握住她的手,點頭。
“不后悔。咱們都不后悔。”
這一夜山頂月色微涼,白衣的姑娘看著林夕遠去的背影,輕輕呢喃。
林夕哥哥,這下山的路沒有上山那么好走,你要注意。
月落湖旁,離風盤坐了一夜,看到了踏出虛空的林夕,手上還帶著一卷東西。
“師父,您回來了。”
“嗯。”他走過來,揉揉離風的頭,面上似乎輕松了不少。
離風看著他這樣的笑容,也不自覺小心翼翼的笑出來。
抬頭,看著微藍天空,林夕將手掌伸開,那上面一張東西瞬時耀出萬丈光芒,帶著一股無上之意瞬息便破空而去。
離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順著法旨飛走的方向咔的一聲扭了脖子。
“這氣息,這,師父,人,人皇法旨?師父,這是人皇法旨?這,您,您剛剛是去…”
林夕笑了一下,在他額上輕輕一拍:“好好說話。”
“……”
離風目光呆滯的看著遠處的天空,掰著手指頭。
他在想,若他沒有記錯的話,人皇,不,他的師父曾經下過三道無上法旨。
這三道法旨都是在十三萬年前,且還是連下的。這其中第一道便是魔族的封禁令,一張法旨斷卻魔祖禁術,也斷卻了魔界前程。而后第二道便是建天庭封天帝,第三道則是立地府尊冥王,不論哪一件都是劃時代的大事情,此后十數萬年里就連元崖繼位天帝都未曾再立過法旨,如今卻…
他懵了,這是要發生什么大事了?
他要見證歷史了么?這可是傳說中可逆天命可改大道的無上法旨啊,離風抻長了脖子便要追上去。
林夕一伸手扯著他的發髻就將他扯回房:“不關你的事,好好修煉去。”
“不要啊師父!你讓我去看看啊!”
小小一方山谷里,離風的聲音凄厲回蕩。
又過了五日。白染還是沒有醒。但好在她這回睡的很平靜,守在她身邊的婉容也能稍稍安心。
白墨回來過幾次,都是匆匆的又走了。
情勢越來越嚴峻,求見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向來同白禾一條心的白信這回也是皺著眉頭來問白墨,白禾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禾誰都不見。他們便來逼白墨。
白墨也在逼白墨。但他想的更多些。他總覺著這一切都太詭異。
兩族劍拔弩張的第八日。蠻族出兵了,三萬蠻荒鐵騎轟轟隆隆的開赴過來。
白墨只是冷笑,蠻族這條天庭的狗向來最聽話。
三萬鐵騎駐扎在東部邊界的和望山,卻只有聲勢浩大。
又過兩日。古族派出了五位上神,那五位上神行蹤低調,進入天軍大營后便不曾露面,情報也是忘湫傳回來的。
古族低調,佛族更低調,只有兩位佛陀。只是與古族不同,這兩位佛陀落到了妖族長生山脈外。
而白信只是黑著臉調兵遣將布防各處關口。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水越來越渾,人越來越多,兩方陣營卻依舊按兵不動。
靈族三萬天兵,十八支天機軍,所接收到的命令只有一個:等。
于是不論受到如何的挑釁,他們都只能等。
白墨不想等了。他最后一次去求見白禾,在他宮外跪了一夜。
白禾叫他進來。對他說:“你什么都不要做。等著就是了。”
白墨皺眉,試探一句:“我們未必沒有勝算。”
白禾點頭,看著面容俊秀的白墨,面上的寒涼就淡了許多:“只是誰也都沒有打算去打這一仗。”
白墨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白禾拍著他的肩讓他坐下。
“元崖知道,古紫山知道,釋安知道,澤弋知道,燕冷也知道。我們這些從那個年代活下來的老家伙都知道,只有你們不知道。”
白墨安靜的聽。
“昔日天庭十萬天兵,其實不過是個笑話。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小孩子,哪里會懂得生死的道理。包括元崖。所以陛下將治軍之權交到我手上,當初為的只是給魔界一個震懾,自然,也只能震懾一番魔界中人,你別看這幾處遠古仙族甚少屯兵,仿佛境內皆是閑散神仙,但其實他們都自傲的很,也誰都不懼。”
白墨點頭,這方面他看過不少的東西,曾經也很是驚嘆那些宗族所掩藏的龐大底蘊和手段。
“所以元崖這個天帝做的很辛苦。且比他父親要辛苦的多。”
“先天帝…”
“是,先天帝道淵。”白禾微微仰頭,“那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四方諸族,萬千修士,全都受過他的大恩,受過龍族的大恩。”
龍族的輝煌是一部早已被時光掩埋的歷史,白墨不語,他聽到這里手心開始微微出汗。
“仙界,為何會是這樣的局面?”白墨問。
白禾搖頭:“人皇不出,這是必然。”
“有人皇的天庭才是天庭。道淵當初憑借著這樣的功績和手段,在位三萬年也已很不易,更別說那時尚且年幼的元崖。很長一段時間里,天庭都只是個擺設,而我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白墨皺眉:“人皇為何不出?”
白禾看了他一眼:“心死之人,執念只會越來越淡。為父追隨陛下幾萬年,也不怕同你說一句實話,他從來就沒想過要管仙魔兩界這些骯臟事情。”
骯臟事情…白墨眼神閃爍幾下,伸手端了杯茶。
“他真心相護的,只有人間和地府。所以他先后扶了道淵和元崖上位,自己卻只肯做這所謂人皇。”
“管便管的徹底,放手也該徹底放手。”白墨喝著茶,胡亂說了句。
白禾笑了一下:“若所有事都能這樣分的清楚就好了。他不想管,卻不能不管,所以才會是這樣的局面。這樣混亂無序卻始終不能推翻重來的局面。”
白墨眼神鋒利起來:“為何不…”
白禾卻止住了他的話。
他面上又重回寒冷:“說了這么多,你也許聽得懂,也許聽不懂,不論你能否明白,為父都要告訴你一句,你什么也不要做。”
“這場混亂,不是我們挑起來的。我扛了這么多年也十分厭倦,誰做的孽誰來收拾吧。墨兒,你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往日要做什么我從來不管,但這一回你不要插手。”
白墨眼神沉下去。
“孩兒知道了,但孩兒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父親厭倦,天帝厭倦,人皇厭倦,這當世所有站在最頂處的存在全都心中厭倦!這些話,孩兒也真是聽的厭倦了。”
他起身一禮,就此退下。
成年后七千年,他再未對父母至親有過如此的態度和言語。
直到外頭潮濕的冷風吹過來,將他手指吹的冰涼,他才散了心頭戾氣,只是指尖的冰涼卻再也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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