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空繁星點點，是大城市絕難看見的美麗星空，云繹心在西北的家是國家公房分配的普通住宅，一樓，從陽臺出來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別人家都弄成了小花園，個個繁花似錦，但也許是陳海逸太忙了，他家的院子里只放了幾把藤椅，但在一棵胡楊和一株沙棗的映襯下，倒也干凈清爽。

　　云繹心吃過晚飯后，就去小時候的同學(xué)家了，楚明宇和陳海逸來到院子里，父子倆相對無言的坐在藤椅里，仿佛為了緩和沉悶尷尬的氣氛，父親遞過來一支煙：“我聽心心說，你抽煙？”

　　楚明宇接過來點上，院子里沒有燈，只有房間中的燈光影影綽綽的籠罩著他們，黑暗成了掩飾他們尷尬氣氛的最好裝飾。

　　“明明，我知道你恨我，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諒，趁心心不在，我就把當(dāng)年的事完完全全的給你講一遍，你從客觀的角度自己做個判斷好嗎？”

　　“好！”楚明宇簡短的說。

　　“你可能也知道，我是A大學(xué)畢業(yè)的，在80年代初，大學(xué)生都是天子驕子，我和你媽媽更是那里的佼佼者，從入學(xué)開始，就是學(xué)生會的正副會長，大家都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但我們之間好像總是差那么一點，所以一直沒有確定過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但我也曾經(jīng)想過，你媽媽也許是世界上和我最合拍的人，不如就和她攜手一生算了。”

　　“你的意思是，你一開始就并不喜歡媽媽?”

　　“你媽媽是個令人感覺高山仰止的女人，太優(yōu)秀了，我對她的感情確實不是愛情。”

　　“嗯！”楚明宇悶悶的點點頭。

　　“直到心心的媽媽出現(xiàn)，我才知道世界上真有一見鐘情這種事。她是我們學(xué)校美術(shù)系的學(xué)生，因為在不同學(xué)院我沒有見過她，認(rèn)識她還是因為你媽媽，她們美術(shù)系的宿舍年久失修，因為電路短路失火，美術(shù)系的學(xué)生都分到其他學(xué)院的宿舍里，心心媽媽就和你媽媽成了上下鋪。”

　　“所以，你當(dāng)時和心心媽媽成為了戀人。”

　　“是的，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她叫云朵，在我心里，云朵兒也真的就如天上的云朵一般，是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無法比擬的一種女孩，我沒有阻止你和心心在一起，就是希望你能體會到一個男人會怎樣愛一個女孩！”

　　楚明宇垂下眼簾，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心中知道，他完全能理解陳海逸當(dāng)年的種種情感，他和他本質(zhì)上是一種男人，一旦愛上便不會改變，他從見到云繹心的那天起，就是完全身不由己的一種迷戀，就算知道他們之間有著錯綜復(fù)雜的淵源，他也沒有改變過。

　　“我們年輕時的時代和你們不同，尤其是大學(xué)校園，很純真、很封閉，我和云朵兒雖然相處了好幾年，但最大的接觸也就是夜晚漫步時的牽手，就算有機(jī)會，我都像保護(hù)一顆珍珠一樣，不讓她因為我而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這么純真的感情，是因為什么破裂的？”

　　“我現(xiàn)在也不清楚全部的真相，云朵兒也是。在我們大三的時候，云朵兒突然變了，開始躲著我，問什么都不說，反而和一個美術(shù)系的老師走的很近。后來，在一次全校的運(yùn)動會中，云朵兒在眾目睽睽的運(yùn)動場上突然暈倒，而且下身留了很多血。”

　　“什么？”楚明宇微微變色：“那是……”

　　“對，流產(chǎn)！”

　　“誰的，美術(shù)老師嗎？”

　　“當(dāng)時確實是那個人站出來承認(rèn)了，那個人是個鰥夫，按現(xiàn)在的觀念本來也無可厚非，可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師生戀、還懷孕流產(chǎn)，簡直是驚世駭俗的大丑聞，那個老師被開除公職，云朵兒也黯然退學(xué)。我在她宿舍樓外面站了好幾天，求她告訴我真相，并決定無論怎樣我一畢業(yè)就娶她，但云朵兒根本就不理我。”

　　“你們就這樣分手了？”

　　“我從來沒和她分手，但她在我白天上課的時候突然就消失了，后來知道，她和美術(shù)老師一起走的。”

　　“然后你就和媽媽在一起了？”

　　“我消沉了一年多，怎么都找不到云朵兒，畢業(yè)的時候，你媽媽主動和我表白，并義無反顧的選擇去C市，我的故鄉(xiāng)工作，我覺得不能再對不起這個一直都等著我的女孩，就和瀟瀟結(jié)了婚。”

　　“后來，我們有了你，我們的小家庭平靜而踏實，我得承認(rèn)，那也是我這一生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楚明宇苦笑，舒心，他居然用的是這個詞，舒心，而不是幸福，婚姻中到底有沒有愛情大概就是這兩個詞的區(qū)別了。

　　“后來我在外地出差，碰到了云朵兒，用你媽媽的話講，就像遇到了不可阻擋的地震和海嘯，生活再也無法平靜了。”

　　“那是我六歲的時候？”

　　“五歲！那是一個大城市的火車站，云朵兒帶著三歲的舟舟，背上是幾個月大的心心，在火車站給人畫肖像畫。明明，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幾年時間衰老、憔悴的差點認(rèn)不出，看到自己最珍視的公主掙扎在貧苦和無助中，我心如刀割，真的！”

　　“所以，你把她們帶回了家？”

　　“看來你還記得一些！”陳海逸嘆了一口氣：“對于你媽媽和你來說，我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一家之主，親手?jǐn)嗨土俗约旱男腋＜彝ァ！?br />
　　楚明宇心中五味雜陳，他默默的深吸了一口煙，示意陳海逸接著講下去。

　　“但我真的無法對云朵兒母子三人置之不理。”

　　“心心的爸爸呢？”

　　“本來，他們一家人靠心心爸爸給人畫畫、寫字，日子勉強(qiáng)也算過得去，但火車站的環(huán)境太亂，心心爸爸被一輛大貨撞到……”

　　“那個時候就不在了？”

　　“是，云朵兒本來就是個孱弱的身子，帶著兩個孩子便過的無比艱難，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因為憂思太重，心臟已經(jīng)出了問題，心心和她哥哥，也因為生活環(huán)境太差，都瘦的跟小雞崽兒似的。”

　　“我把她們帶回C市，你媽媽馬上炸了，我從沒見過她那么激烈的樣子，我一直以為她和云朵兒是最好的朋友，你外公家所有的人也都給我施加壓力，明明，我不知你有沒有印象，那段時間，我們家?guī)缀跞杖諔?zhàn)火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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