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從敬酒開始席間的氣場就變了呢？

　　隨著酒勁，陳國棟白凈的方臉變得面紅耳赤，一口氣喝了那么多，是個男人都不能讓這酒喝得不明不白。他用手揉了揉厚重的眼皮，好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晰一些：“楚總，士為知己者死，我的誠意相信您也看到了……”

　　這時，秦三兒的手機適時的發出“嘟”的一聲提示音，他翻開來看了看，抬頭對楚明宇說：“老板，北京的李總到了！”

　　“噢，這么快，那我們今天就到這吧！”

　　楚明宇面色清冷的站起來，看都不看臉瞬間漲成豬肝色的陳國棟，似乎根本沒注意他還有一半的話沒有說完。

　　整個房間霎時變得靜悄悄的，連最會圓場的李志揚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因為局勢的發展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陳行，對不住啦，楚總今天還有一個重要的客人，我們先走一步，你們繼續！”

　　秦三兒灑脫的伸出手，和陳國棟握手告別。其他人也只好站起來，一個個嘴上不得不客氣著，但看得出心里都特別不是滋味。

　　是呀，這客請的，莫名其妙就滑鐵盧了，對這些深諳宴請之道的銀行領導來說，是一件特別堵心的事。

　　趙明小心翼翼的跟在秦三的后面，在握手告別的時候，他不好意思直接與楚明宇說什么，面色尷尬的詢問秦三兒：“秦先生，您看存款的事……？”

　　秦三兒知道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他看向楚明宇：“老大，關于存款的事，你看是不是給銀行的同志們一個答復？”

　　楚明宇都已經走到門口了，聞言不耐煩的側回身，看著這一群人，一屋子的人不由的一靜，都凝神看著楚明宇這尊大佛的反應。

　　楚明宇的目光落在云繹心的身上，他最愛的女人身姿俏麗的站在那里，隔著人群，她美麗的小臉上有點別別扭扭的神情，她故意不接觸他的目光，眼神無目的飄在別處。

　　繹心也不理解自己的情緒，周圍的人越是獻媚討好楚明宇，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哎！好像更驗證了自己的落魄似的。

　　“行吧，看我學生的面子，云繹心，明天來我公司，老師先支持你一個億！”

　　哎我去，簡直是峰回路轉！銀行人本來都被詭異的失敗折磨的快絕望了，沒想到事情突然反轉，一個real大的紅包輕飄飄的就砸過來，心臟不好的都能一下子幸福的厥過去。

　　天哪！一個億！還只是先支持支持，聽這話風后續還有啊，那是幾個億？

　　云繹心也被嚇了一大跳，她的目光無法再四處游移，而是一臉驚異的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楚明宇。

　　自己沒聽錯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感覺楚明宇似乎沖她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但她一愣神的功夫，他又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無視銀行人的歡欣鼓舞、感恩戴德，領著秦三兒揚長而去。

　　楚明宇他們一走，除了滿心嫉妒坐在一邊生悶氣的程歆，其它幾位行領導看著云繹心臉上都要笑出花來。哇塞，一個億，全支行的人大干一個月也攬不來這么多存款。

　　云繹心在酒宴中的位置一下子變成了C位，所有人都圍著她團團而坐，這個倒飲料，那個夾菜，你一句我一句這頓夸，把她說的簡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輪見了爆胎。

　　陳國棟一下子變成了愛民如子的父母官，飽含深情的預祝云繹心馬到成功，務必在明天把一個億的存款落實了。

　　也許是她平素給人留下的印象太佛系了，為了刺激她的上進心，周曉顏和李志揚爭著搶著給她算了一筆賬，如果真能拿下這一個億的存款，按市行政策，她個人的獎金將是6位數起步，而他們運新支行的存款增長也將在全省排名第一，那么，全支行這個月的人均績效至少會提升一千元。

　　陳國棟現在和楚明宇預想的一模一樣，看著云繹心簡直眼仁兒都樂，這是整個支行的小財神、幸運物啊，自己下一步的仕途資本就靠她給積累了，這樣的員工，打個板供起來都行！

　　“曉顏啊，去年的先進個人名單報到市行了嗎？”

　　“還沒呢，明天早晨就報。”

　　“換一個人下來，把云繹心報上去。”

　　“啊，換誰下來啊，名單雖然沒報，但得到這份榮譽的，其實都通知到個人了，臨時換下來，誰面子上能過得去啊！”

　　“嗨，你權衡一下，云繹心這么大的貢獻，支行不能視而不見哪。”

　　云繹心剛想說話，但看了一眼程歆，又適時閉上了嘴，先氣氣這臭女人也好，然后再說推辭的事。

　　程歆在一邊氣的臉色跟落了一層灰似的，同時，一番豪飲也讓她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特么的，老娘拼死拼活的沖鋒陷陣，最后好事倒都落在小丫頭片子頭上了。

　　沒想到，更氣人的事在后頭呢，周曉顏突然不懷好意的看了程歆一眼：“陳行，你說那幾個先進哪個不是有特殊貢獻的，傷誰的心都不好，畢竟是支持我們工作的人。除非……”

　　“除非什么？”陳國棟問。

　　程歆聽出了周曉顏的話鋒，不由立起眼睛轉頭看著她，周曉顏并沒有把她的樣子放在眼里，賊兮兮的巧笑：“除非，程主任能讓賢，年年先進，也該讓讓小同志了。”

　　陳國棟愣了一下，但一琢磨，這幾個先進里還真就程歆是友情分，其他的人都是實打實做出特殊貢獻的，要么是在省行比賽中奪冠，要么是業績全市第一，都不好硬往下拿，容易引起輿論嘩然。

　　“也好，程歆，你就有點前輩的樣子，把榮譽讓給云繹心吧！”

　　“不行，憑什么？”程歆連忙反對，她都連續兩年先進了，三連冠就會另漲一級工資，今年讓賢等于死在了沖刺線上。

　　“就憑云繹心能拉來一個億，或者更多的存款。”陳國棟臉一沉，毫不客氣的說。

　　“陳行，我拉不來存款還有其他貢獻啊，先進不能只看這一項指標吧？”

　　“什么其他貢獻？”周曉顏幸災樂禍的開口：“是前段時間你鬧出的飛單私售烏龍事件，還是營業室風險事件全行最高，或者，投訴率居高不下，讓整個支行背鍋拉分？”

　　“你？”程歆差點沒氣背過去：“周曉顏，這些事我在行會上都解釋過了，是因為……”

　　“行了，你們倆個都別說了！”

　　陳國棟臉色鐵青的制止了程歆，兩個女人公開撕逼太有失身份，尤其是看到李志揚和趙明為了回避尷尬，都忙不迭的起身到走廊里抽煙，他更覺得沒面子，那兩個人說不定都在背后嘲笑自己呢，齊人之福哪那么好消受？

　　“就這么定了，程歆，好事不能都是一個人的，你的先進讓給云繹心。”

　　程歆憤憤的看著讓自己嫉妒的抓心撓肝的小丫頭，眼睛中全是嗖嗖的小飛箭。

　　偏偏云繹心好整以暇的沖程歆點點頭：“那就謝謝程主任了！”

　　周曉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這小丫頭，孺子可教也，就沖她幫著我給程歆穿小鞋這一出兒，以后姐姐我多照著你點。

　　云繹心心里也有點很痛快的感覺，工作五年了，自己和任何榮譽都無緣，要是搶了別人的先進自己怎么都會內疚，但程歆嘛，心安理得的笑納好了。

　　不管怎么說，公關大客戶告捷，幾位銀行人都要慶祝一下，除了程歆，眾人推杯換盞，喝的好不開心。

　　云繹心推說有事，提前離開了慶功會。在酒店大堂，她收到了蘇瑤也的微信，讓她幫自己從幾張天貓截圖中，選最適合她的裙子。正好旁邊有一個生態園設計的茶座，里面綠樹茵茵、小橋流水，看起來就讓人心曠神怡，云繹心走進去坐下，想幫蘇瑤也把裙子挑選好再走。

　　女孩子面對漂亮衣服都有選擇障礙，兩個人探討來探討去，時間過的飛快，直到銀行的幾位領導歡聚完畢也下樓來了，云繹心和蘇瑤也才算達成了共識，選了幾套兩個人都滿意的，蘇瑤也美滋滋的下單去了。

　　云繹心剛想走，一抬頭看到從電梯口出來的幾位領導，就沒有起身，不想再與他們同路離開酒店。他們沒有注意綠樹之后的云繹心，在幾步之遙的過道上邊走邊議論。

　　“現在的女孩就沒有老實的，趙明啊，是你太落伍了！”

　　“程主任，云繹心真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她是哪種人啊？行里有誰知道她的真實情況？我跟你說啊，她和這個楚總之間絕對有問題。”

　　“不可能，云繹心是有老公的，聽說生意還做的很大，她犯不著去招惹別的男人。”

　　“算了吧！”程歆不屑的提高音量：“趙明你說實話，云繹心像是家里有錢的人嗎？自己一個人住公寓小區，年紀輕輕就有個四五歲的孩子，弄不好啊，她現在就是被人保養的小三。”

　　李志揚和云繹心并不熟悉，所以說起話來不帶任何傾向性：“程大主任，這話有點酸啊！現在這社會，別說人家云繹心那么漂亮，就是我這沒什么姿色的，還巴不得哪個富婆看上我呢！”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周曉顏扶著腳步踉蹌的陳國棟走在后面，她聽出李志揚話里話外對程歆的諷刺，不由冷冷的笑出來：“李行長，既然你的目標是富婆，剛才在酒宴上對楚總一個大男人那么巴結干什么？”

　　這句話含沙射影、殺傷力可夠大的，程歆的臉霎時有些發青。

　　不過，李志揚多么機智圓滑，最能將對抗化為無形，當即理直氣壯的說：“你說干什么？讓他給我介紹幾個富婆啊！”

　　幾個人一陣哄笑……

　　云繹心的手緊緊的抓住皮包的帶子，她頭一回親耳聽到程歆是怎么肆無忌憚的議論自己的，這種滋味更甚于當面的羞辱，畢竟面對面的時候你還能反駁一下。

　　這個臭女人真是不長記性，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既然你不把我的警告當回事，我就不能再做一個被你看扁的病貓了。

　　哼！小三，你真說的出口，到底誰是小三？你給多少人當過小三？那句話怎么說的，想不到天下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找到客戶劉翠花的微信，發了一張手機相簿里的照片，是她們銀行在商場活動時拍攝的，里面有一堆的禮品，最重要的，還有程歆，穿的正是那件橘紅色的大衣和一頭大波浪的頭發。

　　當然，云繹心找的理由很官方，她問劉翠花女士，喜歡這些禮品中的什么，銀行新年回饋大客戶，可以在這些禮品中挑選兩樣自己喜歡和需要的，銀行直接送給她。

　　果然，不一會，劉翠花直接來電話了。

　　“云小姐，里面的女人是誰？”

　　“什么女人，劉姐，女人是不送的，我們送禮品。”

　　“妹妹呀，別鬧，快告訴姐姐，照片里穿橘紅色大衣的女人是誰？”

　　“我沒注意，我看看啊！”

　　云繹心故意慢吞吞的耽誤了一會時間，然后才恍然大悟的說：“噢，您說程主任啊，我沒注意她也在照片里。”

　　“哪的程主任？”

　　劉翠花口氣中都聽出刀子了，但云繹心依然天真無邪的脆生生回答：“營業室主任啊，就是我們運新支行營業室。”

　　“好，姐姐謝謝你了！”

　　“劉姐，你領獎品不用找她，我就可以。”

　　“獎品什么獎品，你這個丫頭啊，也真不中用，自己同事你都認不出來。”

　　“什么，劉姐我不明白。”

　　“算了，姐姐原諒你年紀小，不拿事兒，先撂了！”

　　云繹心放下電話往椅背上一靠，臉上慢慢浮出一個冷笑，看來背后使刀子也不那么難嘛，程大主任，我重復了你經常做而我一直唾棄的事，只為了讓你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有當你痛了，你傷害別人的時候，忌憚也好，感同身受也好，才能收斂言行。

　　她正低頭沉浸在自己頭一次報復別人的復雜情緒里，突然，兩條筆直的穿著黑西褲的腿慢慢走到云繹心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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