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累嗎？”

　　云繹心邊開車邊問，云飛舟坐在副駕駛，眼神是飄忽的，神情也是智障人士的那種茫然而安分的呆滯。

　　其實，如果不細看，作為云繹心的同胞哥哥，云飛舟的高顏值和得體衣著完全可以掩飾他輕度智障的缺陷，只有近距離的感受他的神態和動作，才能發現他智商上存在問題。

　　云繹心以為他沒聽清自己說話，剛要重復一遍，云飛舟突然搖了搖頭，停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好多畫，好多，好看！”

　　云繹心不由的笑了，她不禁用右手拍了拍哥哥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云飛舟扭頭看了看她，只有這個時候他茫然的眼神中才透出一種光彩。

　　“哥，你真棒！”

　　云飛舟看著她，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完全沒有一點保留的、感覺嘴角都會咧到耳根的那種完完全全的笑。

　　“我想讓妹妹高興！”

　　他突然磕磕巴巴的說，笑的天真而真誠。

　　云繹心心中一酸，不禁又拍了拍他的手：“那你做到了，哥！”

　　是的，雖然為了哥哥痛失所愛，但云繹心從沒后悔過，哥哥從小吃了那么多苦，在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沒有親人的環境長大，還在街頭做了不知幾年的流浪漢，她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雖然他們現在也只能進行最簡單的交流，但云繹心依然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愛和依賴。

　　哥哥被那個壞人拐走的時候五歲，在他的記憶里，一定有爸爸媽媽的影子，所以，在自己根本沒意識到他就是自己親哥哥，他還在街頭做一個流浪的畫家帥傻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是他的親人了。

　　因為自己的這張臉，據爸爸說和媽媽年輕時一摸一樣，哥哥一定是認識的，所以他在給自己畫了一幅肖像畫之后，遵循著他內心的感覺，一門心思的四處跟著自己。

　　血緣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雖然自己不認識他，楚明宇也曾粗暴的攆過他，但她對帥傻始終有一種奇妙的溫情。她從不覺得這個人總跟在自己身后有什么丟臉，也不害怕他，反而常常把自己的午餐分給他。

　　那個時候，他是別人眼里的傻子，除了畫肖像畫掙幾個錢填飽肚子，他和流浪漢無異，但他們之間，還是有一種超越友誼的溫暖之情，現在想來，就是血濃于水的天然的聯系——親情。

　　電話響了，云繹心接通藍牙耳機，是云飛舟的美術經紀人何賢。

　　“云小姐，我們在療養院的會議室碰面吧，我將這次賣畫的收入轉到你名下，并且想和您、療養院都簽訂一個長期的合約。”

　　“好的，我先和我哥商量一下。”

　　放下電話，云繹心問自己的哥哥：“哥，你喜歡何先生嗎？”

　　云飛舟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在窗外了，療養院在城郊，一路上山巒起伏，有一種冬日蒼涼的美。

　　“哥！”

　　“嗯？”他慢慢的收回目光，一臉寧靜的扭頭看她。

　　“我問你，你喜歡何先生嗎？”

　　云飛舟用力的點點頭：“他和我談畫，我想什么他知道。”

　　“明白了！”

　　云繹心現在已經會從云飛舟跳躍的思維和談話中撲捉他的真實想法了，這個何先生是一個合格的經紀人，他慧眼識珠發現了哥哥畫作的獨特之處，并且還能把他當成一個正常人對待，這就夠了。

　　在某種意義上，最難收服的就是有智力缺陷的人的心，那需要百分之一千的真心和百分之一萬的耐心。

　　騙他們容易，收服他們比登天還難。

　　云繹心對藝術沒有感悟力，對藝術圈更是一無所知，無法幫助哥哥將來的藝術之路，既然他對何先生認可，索性就把哥哥的職業生涯交給他規劃吧，代理費高一點也沒關系。只有一條，哥哥的創作必須隨心所欲，不能規定畫作的時間和數量，也無法配合各種營銷宣傳，他是病人，什么時候良好的治療環境都是第一位的。

　　換句話說，不要指望有智力缺陷的人像正常人一樣工作，他能做多少看他的身體和情緒情況。但只要有作品，一切都可以交給經紀人打理，代理費可以簽到行內最高。

　　“哥，你喜歡療養院嗎？”

　　這段時間楚明宇回來了，其實云繹心最擔心當年的短信惡魔再次現身來逼迫自己。她其實每隔一段時間就和兔兔去療養院看哥哥，每隔一天基本打一個電話，就怕那個人又拿自己身邊人開刀。

　　但云飛舟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看起來沒什么異常。當然了，云飛舟對于有沒有人暗中整你，受沒受到醫生護士的虐待這類問題是回答不上來的，所以云繹心只能演變成他聽得懂的語言來問。

　　“哥，我問你話呢？”

　　“什么？”

　　“你喜不喜歡療養院”

　　云飛舟順口回答：“喜歡，讓我畫畫。”

　　“每天玩的開心嗎？”

　　“開心，珍珍、霓娜和我捉迷藏。”

　　“她們是護士？”

　　“嗯！”

　　云繹心心中一動：“你是不是總輸？”

　　“嗯！”

　　“輸了怎么辦？”

　　“畫畫。”

　　云繹心挑了挑眉，一場小虛驚，她還以為又像五年前一樣，有護士受人指使給哥哥苦頭吃。但是，捉迷藏輸了就畫畫，也沒安什么好心，哥哥已經是畫壇新星了，畫作不能隨便流傳出去，不利于品牌的營造。

　　看來，何先生要和我和療養院都簽訂合同是有必要的，在利益面前，總有人吃相難看，必須要有科學的制約流程，才能保證哥哥的創作不被濫用。

　　云繹心已經有了打算，既然自己無法將哥哥帶在身邊監護，那就只好讓療養院分一杯羹，參與哥哥的創作分層，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自發的保證沒有人在這里渾水摸魚。

　　何先生是一位有經驗的經紀人，相信他會想出一個有效的方法。

　　療養院到了，這是d市條件最好、設施最完善的一個療養院，草坪和各式低層樓房完全是度假村式的

　　云繹心順著長長的車道往前開，突然看到路邊正在前行的人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蘇瑤也。

　　咦，她怎么在這里？真巧，自己一直想找她當面致謝呢，想不到在這里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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