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麗日當(dāng)頭。

　　冬日的陽光，顯得有些慵懶，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jìn)來，照在大床`上相擁的男女身上。

　　溫言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晨。

　　她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下意識地往后退。

　　按照過去一個月的規(guī)律，這具身體，如果頭一天是凌先生，睡了一覺以后，一般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動作的幅度有點大，很快驚醒了旁邊的人，看著她，似乎很不滿，為什么要掙脫他！

　　“溫小姐，昨天晚上你不是很主動？怎么睡了一覺，就變了個人！”

　　這應(yīng)該說他自己好不好！

　　不過，這樣她就能確定，眼前這個對他自己吃藥的事情翻臉不認(rèn)賬的男人，就是凌先生。

　　“凌先生，為什么我不能主動，你覺得女人就應(yīng)該被動？”她在想，他是不是不滿意她來主動？他昨天晚上不是說這樣就很好么！

　　“你錯了，整體上，你太被動了。偶爾這么一主動，很好。”他雖然有那么一刻覺得著急，因為太煎熬了，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當(dāng)然知道這個道理，并且，他還是很受用整個這樣一個過程。

　　溫言忍不住笑了笑，微微抬頭，便看到床頭柜上的鬧鐘，竟然已經(jīng)九點！

　　“你約了人？”凌先生對她看鬧鐘的動作，有些不滿。

　　“不約人我們也應(yīng)該起來了。你已經(jīng)睡了三天，不覺得渾身筋骨酸痛么？”溫言起身，想要爬起來。

　　凌先生臉上表情一滯，“我睡了這么久？為什么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凌先生，你餓不餓？如果不餓，你再睡會兒。我煮點白粥，好了再來叫你。”溫言已經(jīng)穿好衣服，起身下床，把睡衣腰帶輕輕在腰間系了個活結(jié)。

　　他像是不認(rèn)識她一樣，她不是寧愿不吃早餐，也要睡覺的么？他想嘗嘗她煮的白粥是什么滋味，簡單回了一個字，“好。”然后又躺了回去。

　　溫言看著他心安理得地躺了下去，有些奇怪。

　　她怎么感覺沉睡了這么些天的凌先生，好像少了一股擰勁，以前什么事都按自己的意思來辦，現(xiàn)在竟然聽從別人的建議了！

　　希望不是燒壞了腦子，看昨晚的情形，也不像……

　　溫言想起昨晚她的“魯莽”，心有些虛，匆忙起身，逃一樣的離開了房間。

　　事實上，在她下樓后沒多久，他就起來了。

　　白粥是她煮的，菜還是他炒的。

　　兩個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各自忙錄著。

　　吃完早餐，溫言準(zhǔn)備去工作室處理工作，已經(jīng)到了車旁，凌先生把她叫住，說先帶她去一個地方。

　　“去哪里？”溫言看他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很好奇。

　　“朗山路。”凌先生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

　　朗山路？那不是葉楓車禍發(fā)生的地方？他不是很避諱談這件事，為什么突然帶她去那里？

　　她有些不安，一個月前，喬正明告訴她，他們兩個也去了事故現(xiàn)場，說凌先生當(dāng)時反應(yīng)激烈，然后，晚上來接她下班的又是葉楓。她當(dāng)時就在懷疑，是不是他受到了刺激？

　　“凌先生，我們還是不去了。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你不想知道葉楓發(fā)生車禍的真相？”

　　“我想知道，但如果是要揭開你不愿面對的傷疤，會刺激到你，我寧愿不知道。”

　　他看著她篤定的表情，雙手一如既往地插入她的長發(fā)，順了順?biāo)�的頭發(fā)，“你放心，我沒那么脆弱。以前我瞞著你，覺得是對你好，怕你接受不了真相。現(xiàn)在感覺，是我多慮了。你比我想象的堅強(qiáng)一百倍。”

　　溫言笑了笑，“你嘴巴什么時候抹蜜了？”

　　“在我睡著的時候，有人給我抹了蜜。”

　　“……”溫言立刻恐慌，他不是睡著了嗎，難道他都知道？這下丟臉丟大了。

　　他看著她略顯恐慌的表情，雙手定住，捧著她的臉，拇指掃過她的唇角，“我現(xiàn)在要把蜜抹回去！”說完，覆上他一雙有著完美弧度的薄唇。

　　這樣的蜜，果然很甜啊。

　　溫言在幾近窒息的時刻，忍不住心里感嘆。

　　抹蜜的時間有點長，好不容易等到兩人結(jié)束整個流程，終于各就各位。

　　溫言坐在駕駛座上，許久不敢啟動車子。

　　“怎么了？”坐在副駕座上的男人轉(zhuǎn)頭看向她，有些意外一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人，怎么變得這么婆媽了。

　　“我得花點時間平息一下紊亂的血液循環(huán)。”她深呼吸了兩口，一手覆在方向盤上，一手覆在胸口。

　　“你不是練過玉女心經(jīng)？”他嘴角浮現(xiàn)不懷好意的笑。

　　這可是天大的奇事，凌先生竟然會這么笑了？！

　　溫言歪著頭看著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不茍言笑的凌先生，他沒變成另外一個人吧？問題是，她只和凌先生提到過玉女心經(jīng)的玩笑話。

　　“練玉女心經(jīng)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場？小龍女跟楊過忘年戀去了，那個什么古墓麗人，安吉麗娜朱莉，和皮特收養(yǎng)了一個聯(lián)合國呢！”

　　他的笑，更深了，不再是浮在面上，卻像是溢入眼睛里，甚至心里。

　　溫言緊握方向盤，開始啟動車子，按照導(dǎo)航，開向目的地。

　　一路上，她把新車發(fā)布會結(jié)束以后，兩個人回到家里，從他沉睡開始，一直到昨晚他醒來之前，期間的事情都給他講了一遍。

　　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程啟幾乎每天都會在電話里向她匯報一次。有些她能理解，她就替他做了決定，有些她不懂的，就直接讓程啟拿定主意。

　　工作的事情，凌先生沒怎么插嘴，只是提到新車發(fā)布會的時候，他問了一句，“那天發(fā)布會還沒結(jié)束，為什么你提前離開了？”

　　這個問題他當(dāng)時就想問，卻一直沒問，竟然捱到現(xiàn)在才問。

　　“當(dāng)時就覺得，臺上唱歌的人不是你，心里很難受，所以就呆不下去了。”

　　“為什么沒看出來是我？”

　　他腦海里很快浮現(xiàn)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情形。

　　一如既往，他從一種意識空茫的狀態(tài)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臺上，有記者在追問他關(guān)于葉楓車禍的問題。他很快明白當(dāng)時的情形。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溫言站在人群中，看著他，他當(dāng)機(jī)應(yīng)變，決定唱一首歌。因為他記得，她想聽他唱歌。

　　結(jié)果，他還沒唱完，她竟然就離開了會場。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里同樣難受，等到他把歌唱完，立刻扔下話筒，去找她。

　　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目的地。

　　溫言還沉浸在他的講述中。她從來沒想到，原來他是特意為她唱的歌。

　　“我們下車吧？”凌先生把她從沉思中拉回來。

　　“好。”

　　兩個人各自打開車門下車，走到車前，他向她伸出手，她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一大一小的兩只手，掌心相疊。

　　遠(yuǎn)處，青山如黛，巍峨靜寂。

　　空曠的十字路口，沒有人，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跟她講述七年前在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講到他想超車，突然看到右手邊出現(xiàn)車輛，他被迫左轉(zhuǎn)，最終撞上了前面的車，她感覺到他的手心冰冷，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緊。

　　“我想不明白，他明明可以避開，為什么不避開？如果他不突然減速，他不把安全帶解掉，他就不會……”最后一個字，他已經(jīng)說不出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溫言同樣周身感到冰冷，這么說，葉楓是在自`殺？為什么？

　　她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說不出口，感覺到旁邊的人在顫抖，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緊緊地抱著他。

　　他把頭埋在她肩窩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卻死了，死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拉著我的手，渾身是血，可他還在笑，他為什么要笑……他死了，我卻還愛上他的愛人，怎么能這樣……”

　　這一刻的凌先生，全然不像平常那樣冷硬，習(xí)慣把所有的情緒都埋在心底，眼前的他，語無倫次，聲音暗啞，近乎哽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無地自容。

　　溫言不知道她要說什么，她同樣難過，畢竟，那個死了的人，曾經(jīng)陪伴了她三年。可眼前的人，又是和她唇齒相依的人，她該怎么做？

　　似乎只有眼淚知道答案，可眼淚只會保持沉默。她也只能沉默。

　　山風(fēng)嗚咽，像是在附和他們的悲傷，又仿佛是為曾經(jīng)那個像風(fēng)一樣的男人，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悲傷。

　　曾經(jīng)，他是多么鮮活的一個人，渾身每一個細(xì)胞都充滿了活力，他一直在笑，可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悲傷，卻已經(jīng)悉數(shù)被時光掩埋。

　　想到這些，溫言突然感覺到全身乏力，整人往下滑。

　　“怎么了？”凌先生情緒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感覺到她身體癱軟，連忙扶著她往車子的方向走。

　　“……”她回不上話來，感覺到胸腔內(nèi)空曠得厲害。

　　回到車上，他給她擰開一瓶礦泉水，她一下喝了一整瓶，卻還是感覺到渴。

　　“他為什么要自`殺呢？這不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他離開我的時候，還說，認(rèn)識我，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他還能表達(dá)情緒，怎么會這么想不開？”

　　溫言雙手緊緊地掐著手中的礦泉水瓶，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圓柱形的水瓶已經(jīng)被她捏得走了形，她卻還停不下來。

　　凌先生把她手中已經(jīng)變形的礦泉水瓶搶走，扔到車后座，“他不是自殺，他一定是被人逼迫。我一定會把事情真相查清楚，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看著雙眼失神的人，心里很恐慌，他還要繼續(xù)告訴她所有的事情嗎？

　　溫言突然看向他，“他出車禍?zhǔn)悄囊惶欤俊?br />
　　“4月1日。”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實話實說。

　　這不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一個星期之后？

　　溫言終于知道，那個時候，葉楓應(yīng)該已經(jīng)抱定赴死的決心，所以才會對她說出那么絕情的話，他是希望她恨他，然后忘了他！

　　為什么當(dāng)時她一點都沒有感覺他的異常？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些話，她應(yīng)該是不能跟凌先生說的。

　　凌先生卻像是洞悉了她的顧慮，“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他一定是早早地就計劃好了一切，他以為他怎么樣都是死，所以還不如死得其所，才突然改變主意，答應(yīng)跟我比賽。”

　　“為什么他會以為他怎么樣都是死？”溫言看著他，越來越困惑。

　　凌先生看著她，“今天你還要上班？”

　　“上什么班？你快說。”

　　“我們?nèi)チ硪粋�地方。”凌先生坐的是駕駛座，雙手自然而然地覆在了方向盤上，卻突然頓住。

　　“凌先生，你坐了我的位置。”溫言擔(dān)心他會有什么想法，想要化解這個尷尬。

　　他也很配合，“你也坐了我的位置。”

　　兩個人相視一笑，很快交換了位置。

　　溫言重新啟動車子，一邊打轉(zhuǎn)方向盤，一邊開玩笑，“做老板的，怎么能自己開車，你好好歇著就行。”

　　“嗯。”

　　所有的一切又恢復(fù)如初，他們像是在努力忘記剛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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