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城市的夜空,迷離,魅惑。
這樣的夜晚,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不是空間上的,卻是心理上的方向。
溫言想到了許多現實的問題,晚上他住哪,如果凌鋒自己的人格很快回來,問題就不存在了。如果不回來呢?
她悄悄看了一眼正專注著開車的人,按照她對葉楓性格的了解,他肯定不會愿意住在凌鋒的家里。
葉楓和她一樣,都有些小敏感,常常咬著那點自尊心不放,又習慣用一種不在乎來掩飾心底的在意。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
這樣的感覺,倒很像她和葉楓剛認識的時候那樣,卻不像她和凌先生相處的情形。僅僅這兩天,她和凌先生相處還是很輕松愉快的,雖然沒有那么多廢話。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他們下車,進入一家中式拉面館。
溫言看到他點的是揚州炒飯,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難道葉楓的喜好全移植到凌鋒身上來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她一如既往地點了一碗炒粉。
“溫言,你在減肥嗎?還是又想著幫我省錢?爺現在有錢了,你換點有營養的吧。”他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笑臉。
“炒粉哪里沒營養了?姐喜歡。”
“那行,姐你多吃點,一碗不夠,我讓老板給你加兩碗,非得把你喂成豬不可。”
“……”溫言拿起筷子就想敲他。
店里沒什么人,到最后,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服務員把飯端上來的時候,溫言已經餓得不行,立刻開吃。
等她吃到一半,發現對面的人還沒開始吃,還在碗里翻來覆去的找什么,碗的外沿已經堆了一圈胡蘿卜丁,蝦仁,肉之類的。
“你又在找蝦?那么認真,要不要讓老板給你拿個放大鏡來?”溫言戲謔了他一句。
“好主意,最好是高倍望遠鏡,能看到火星的那種。萬一死了蝦躲到火星上去了,那就虧大了。”
溫言被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
很快,她笑不出來了。
男人端起自己的碗,起身,把幾乎所有的蝦仁和肉都撥到了她碗里,還有一半的胡蘿卜丁,“老規矩,一人吃一半胡蘿卜。”他邊撥菜邊下指令。
葉楓和她都有個臭毛病,不吃胡蘿卜!
今天早晨她還因為這一點被凌先生兇了一頓,在飲食習慣上,凌先生和溫馨她們是屬于同一路數的人,一切以健康為主。不像他們,一切以自己的喜好為主。
“快吃啊,要不要我喂你?”對面的人挑完了菜,終于開始吃飯了,沖著她低吼了一句。
“我都吃了一半了,你還好意思說我。”
“要不要比賽?誰贏了誰請客。”
“好!”溫言立刻又開始吃。
但是,結局是毫無懸念的,他一定會贏。
以前,溫言一直感覺,葉楓吃飯不用嚼,簡直就是直接把飯倒進了胃里面,她怎么比得過他!
等他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她還在嚼著胡蘿卜丁,看他笑成這個樣子,她氣不過,起身,把碗里剩下的又撥回一半給他。
“喂,你喂豬了你?!小心我抽你。”
“抽你個大頭鬼。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溫言突然忘了,她還有耍賴這個技能。
這個技能好像很久沒使用了,都差不多生疏了。又好像,這個技能只在葉楓面前使用過,也非常有效,只不過,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七年!
她想起來了。
她邊吃飯,邊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她努力說服自己,這個人是凌先生,所以七年的事情不能再想了。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又匆匆被她封上。
一如既往,他和她把剩下的都吃完了。這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離開面館的時候,已經快八點。
兩個人沒有立刻上車,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溫言腦海里突然響起這句話,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
這是七年前,葉楓最后一次來找她,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什么解釋也沒有。彼時,剛好是她答應做他女朋友的第七天。從那以后,他就消失了。
她想到一件事,停下來,轉頭看向身旁一米開外的人。
“葉楓?”
“嗯?”他看著前方發呆,沒有轉過頭來看她。
“為什么你會說,遇見我,是你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他們以前相處不是挺愉快的嗎?和今天這頓晚飯的情形沒什么兩樣。她一直無法理解這一點,最后只能把所有的原因歸結為,是因為她在感情上太被動了,也從來沒有付出過什么。
她當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條件地一直對一個人好。
一直望著前方的人,終于回過頭來,笑望著她,“是你腦袋浸水了,還是我腦袋被驢踢了?我什么時候這樣說過?”
感覺到她的沉默,又補了一句,“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有再笑,表情是她熟悉的那種冷冽清淡的表情,“也是唯一快樂的事情。”
這種表情,是屬于凌先生的表情。
溫言聽到“唯一”這兩個字,配合他這種表情,她的眼淚一下沒控制住,幾乎在同時,無聲滑落。
怎么會是這樣呢?
他看到她流眼淚了,立刻慌了,“我是跟你開玩笑啊,好了,是我腦袋浸水了,也是我腦袋被驢踢了。你腦袋好好的,什么事也沒有,別哭了,丑死了。”
他幫她抹眼淚,粗礪的指腹,很熟悉的觸感,這不是她的凌先生嗎?
長長的街道,向兩端無限延伸,仿佛沒有了盡頭。
兩邊是成排的法國梧桐,他們站在一顆梧桐樹下,夜風吹來,落葉繽紛。所有的背景都虛幻成影。
兩個人不知不覺中,越來越靠近。
溫言像是被他蠱惑了,忘了推開他,只是愣愣地看著他,這張熟悉的臉,越來越靠近她,迫人的氣息,已經攫住了她越來越狂亂的心。
當他的唇幾乎已經覆在她的唇上,溫言感覺到頭上像是突然掉下什么東西,很輕,卻足以將她震醒,她輕輕地叫了聲,“凌先生?”
男人身子一僵,眼睛瞬間睜開,眼神里盛滿怒意,“你叫我什么?”
溫言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抽了抽,卻說不出話來。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抬手,拿起掉落在她頭上的一片樹葉,視線從她身上,落在了手中的樹葉上。
“如果樹上有一座城,那就是楓葉的棲息之地,老葉還真是個老文青。”說完,拿著樹葉,往回走。
這句話,溫言很熟悉。
葉楓第一次見到她,就是這么自我介紹的,葉楓,反過來就是楓葉,所以他們家住在樹上。她當時一聽就笑了。現在卻笑不出來,也終于知道,原來有這句話還有深層的意思。他父親叫葉樹城,給他這片楓葉暫時的棲息場所,可他們兩個不是親生父子,也都是無家可歸的人。
溫言看著前面的背影,眼睛仍然有些模糊。她沒有立刻跟上,等他走遠了,立刻從包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是我,全博士,我是溫言,葉楓又出現了,這一次毫無征兆。”電話一接通,她迫不及待地講述。
“你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沒有,就是下班的時候,他開著凌鋒的車子,出現在我工作室的樓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換過來的。”
“兩種人格切換這么頻繁,肯定有原因。是不是因為最近車禍的事情?他知道真相嗎?我的意思,就是現在的這個葉楓?”
“我沒有問他,但我估計他肯定不知道。我很奇怪,七年前,我們分手的時候,他說的話,他現在一點都不記得了,為什么會這樣?”溫言又被攪糊涂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很快重新回話,“你又忘了,我跟你說過,你以前認識的葉楓,和現在這個葉楓完全是兩個概念。不過,你剛才說的,讓我又想到一點,現在的這個葉楓,亦即凌鋒的第二人格,所有的記憶應該都是凌鋒車禍發生以前的記憶。很有可能是車禍發生以前,葉楓和凌鋒有過接觸,跟他講過一些事情。現在被凌鋒移植過來了。”
“怎么可能?難道葉楓有什么吃飯的習慣,凌鋒也能一五一十地移植過來?”
溫言擔心他沒聽懂,仔細講了晚上在面館里,兩個人吃飯的情形。這種事情,讓她覺得很詭異,忍不住問到,“全博士,凌鋒會不會是被葉楓的鬼魂附體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陣冷風吹來,她渾身冷得發抖。
電話里,傳來一聲笑聲,雖然不大,溫言卻聽得很清晰。
“溫言,虧你還是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女性,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說的那點事情,也不難解釋,說明凌鋒和葉楓之間,互相影響很深,雖然他們認識時間不長。或者還有可能,他們很早以前就有過接觸。關鍵的一點,他們兩個性格不同,但也有很多共同點,要不然,”電話那頭停頓了片刻,“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喜歡同一個女人。”
“……”溫言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是她幸運,還是她的不幸?她心里苦笑,“全博士,你說我這樣算不算腳踏兩只船?”
今天已經有兩個人這樣說她了,想起剛才的事情,她差點就……可她很確定,拒絕他的任何舉動,對她來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不是腳踏兩只船,你是同時踏在一條船的正反兩面,這需要一定功力。你也別太糾結了,即使你們發生了什么不該發生的,你可以換個角度想,這具身體,是凌鋒的身體,只是被另外一個人格暫時借用了。”
溫言感覺,全琿像是知道她所有的心思,即使通過電話,他也能讀到她所有的想法。光明的,陰暗的,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全博士,謝謝你。”
“不用。我還有個提議,既然凌鋒怎么都不愿意說出真相,也許現在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以旁敲側擊地從他的第二人格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溫言無奈地笑了笑,表示會盡量去嘗試。之后便掛了電話。
打完這通電話,她又感覺腦袋清晰了許多。看看時間,差不多半個小時過去了,她心里一驚,匆忙加快腳步,走向他們停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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