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蕭條
大清早,匆匆坐飛機趕回來的張羽綸和江曉嵐還沒倒過時間,還沒回家就由彪叔接機后,先直接到醫(yī)院去看了張富成。還好搶救及時,張富成并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不能動了,但是好歹是特護病房單人間,照顧得還不錯。
看到兒子兒媳回來,方菊英并沒有學(xué)一般老太太垂淚無措或者哭天喊地,雖然她看上去明顯的蒼老憔悴了很多,但是越是這種時間,越是有一種強悍的氣勢撐著她不易倒下去。她站在病床前就下了指令:“曉嵐,你打電話給老李,讓他通知所有董事,明天下午2點到公司開董事會。阿綸,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現(xiàn)在公司要你撐起來了。你下午跟我到公司,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跟你交代你爸爸留下來的工作。明天下午的董事會,要暫停三分之二的項目,還要大裁員。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中高層的裁員由你去做,基層的員工我來裁,曉嵐這些天就跟在我身邊,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度過這一關(guān),我們倆老全退下來,將來的天下就都是你們的事了。”
她說一句,就看著張富成一眼,看丈夫同意的,才繼續(xù)往下說,說到最后,張羽綸看著張富成微微點頭,老爺子現(xiàn)在也只能做點頭這一個動作了。
張羽綸怔了一下:“媽,為什么基層員工由您來裁?”
兩人并肩坐在病房的對椅上,方菊英看了兒子一眼,拍拍他的手:“基層員工很難搞定,還有許多是在我們廠子里幾十年的老員工,有擺老資格的,有會煽動鬧事的,還有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有些人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你沒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不曉得怎么處理。再說以后這公司是交給你的,我的脾氣向來不好,我來當(dāng)壞人,你來做好人最好。”
張羽綸隱約也聽說過基層工人問題難處理得很,一聽母親這么說就急了:“媽,這不行,您都一把年紀(jì)了,身體又不好,這么危險的事應(yīng)該我們年輕人去做,您還是好好休息吧!”
“放屁!”方菊英瞪起了眼睛:“什么我一把年紀(jì)身體不好,你咒你老娘呢?我告訴你,這種事情你們小孩子沒處理過,年輕氣盛,一句話就頂上了,叫你去做才會出事呢。這是我跟你爸商量好的,你去把分配給你的事情做好了,就盡到責(zé)任了。”
張羽綸也不是個省油地?zé)簦勓砸布绷耍骸皨,總之這事不能讓你去做……”正說著,曉嵐卻聽得病床上的張富成大聲喘息起來,她連忙推了推張羽綸:“爸好象有話要話——”
張羽綸和方菊英連忙停下爭執(zhí)撲到床頭,就見張富成吃力地看著張羽綸,歪著的嘴流著涎用盡力氣只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三個字:“聽……你……媽……”
張羽綸看了看方菊英一眼,轉(zhuǎn)過來看著張富成的樣子,只得說:“爸,我聽媽的話,您別急!”
曉嵐勸道:“阿綸,你放心,我會一直跟著媽的,有什么事會一起照應(yīng)的!
張羽綸看著曉嵐,拍了拍她的手:“那你一定要小心照顧!
曉嵐看了看周圍問:“媽,那爸在醫(yī)院里由誰照顧?”
方菊英說:“九婆會和華嫂在這里一起照顧你爸爸,我們?nèi)齻每天從公司里出來后就一起來這里,也把這一天公司里的事跟你爸說一下。”
曉嵐點頭,對于企業(yè)處于危機的生意人來說,是沒有“安心靜養(yǎng)”這一回事的。
三人離開醫(yī)院,回到家里匆匆洗澡換衣吃飯以后,又往工廠里趕去。
進入工業(yè)區(qū),眼前一切觸目驚心,昔日繁華的廠區(qū)如今已經(jīng)是一片蕭殺。工業(yè)區(qū)的廠房幾乎近一半都關(guān)閉了,有些廠房門前掛著各種各樣的公示牌,有幾家廠房前還貼著封條。偶有見一些民工模樣的人垂頭喪氣地稀稀落落地蹲在空落落的廠房門前,面容呆滯或者哀傷或,仿佛連憤怒的力氣都已經(jīng)用盡,有氣無力地拉著白布橫幅“黑心老板欠我工錢天理不容”,“再不給工錢,我們就集體去跳樓”等等。
曉崗看得心驚肉跳,拉了拉方菊英指指那些條幅:“媽,你看——”
方菊英漠然看了一眼,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佛珠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才道:“我曉得,剛才那個廠是孫總的,以前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孫叔!”說著便閉上眼睛念佛了。
彪叔正開著車,他是路路熟,廠區(qū)沒有他不知道的事,聞言嘆息道:“作孽哦,介大的企業(yè),運去如山倒,那個孫總運氣介壞,這邊在俄羅斯的貨讓人查封了,那邊貸款的錢在股市中又套牢,外頭還欠人家一屁股的錢,法國人的訂單又統(tǒng)統(tǒng)取消了,他拿最后一單的錢居然去澳門賭一把,結(jié)果輸了個精光,到處讓人追債,現(xiàn)在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廠子也讓人砸了,幾千工人都鬧到市政府去了,又有什么人逃了,聽說還有人想砍他呢!
方菊英停下手中的念珠,冷笑了一聲:“什么去澳門賭輸了,不過是放出來的空話罷了。他虧是真虧了,只有造出這種話來,人家債主才會以為他真的再也榨不出錢了,F(xiàn)在一跑,將來風(fēng)頭過了還能想辦法回來。如果他不跑,不是被人砍就是去坐牢,聰明人哪!”
曉嵐只得得渾身發(fā)寒,拉住了方菊英說:“媽,那我們裁這么多人,會不會出事?”
方菊英長嘆一聲:“有人鬧事是肯定的,人家一家老少靠這份工資吃飯的,怎么會不鬧?可是手頭訂單現(xiàn)在只夠我們開三分之一的工,養(yǎng)這么多人,除了工資外,廠房租金、空調(diào)水電、員工宿舍、食堂澡堂,一開就是天天燒錢。再說,這么多人閑著,關(guān)著會出事,放出來也會出事,萬一有點什么打架斗毆的,這個責(zé)任我們背不起。離了我們的廠子,那就是社會的責(zé)任,不是我們廠子的責(zé)任了!”
“媽!”曉嵐聽了這些話,只覺得心頭堵得難受,她輕輕握起了方菊英的手,這雙指節(jié)粗大的手,看似強悍,其實也是充滿了無奈和惶恐吧!
鹿州氣候一向宜人,此時方是初秋,照在人身上的猶是暖陽,可是人人心底的感覺,都如同進入寒風(fēng)凌冽的嚴(yán)冬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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