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玉石俱焚夜
城西客棧,夜靜如水。[燃^文^書庫][www].[].[>
因為突來的蠱禍,客棧中的人都紛紛跑到了禁衛(wèi)營附近避禍,唯有一人兀自自斟自酌,仿佛半點沒聽到城中傳來的可怕凄吼。
阿耶杰給自己斟了一杯,側(cè)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客棧大堂,不禁微微一笑,這樣的寂靜,似是已經(jīng)習(xí)慣。
突地,酒香味兒漸漸濃了起來。
阿耶杰皺眉看向了大堂正門,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壺酒走了過來,阿耶杰笑道:“看來,你是想通了。”
阿翎將酒壺往阿耶杰面前一放,冷冷坐在了阿耶杰的對面,“我確實輸了,沒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阿耶杰瞄了一眼阿翎右掌上抓緊的紗布,嘆聲道:“你總是不聽我的話,若是你不救蘇折雪,又豈會惹禍上身?”
阿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了阿耶杰面前,涼涼地問道:“蠱母何時開始孕育新蠱皇?”
阿耶杰遲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酒,幽綠色的眸子定定看著阿翎,“只要施蠱之人吹響骨笛,蠱母便在寄主體內(nèi)復(fù)蘇。”說著,阿耶杰探前了一些,眸底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不舍,“其實,你若是肯求我,若是肯心服口服地認(rèn)輸,我是可以……”
“陪我喝上一杯吧。”阿翎突然打斷了阿耶杰的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喝了一口,“我大晉蕭家與你阿耶巫族,有時候真像宿敵,可又偏偏分不開。”
“蕭棧雪?”阿耶杰覺得今天的阿翎格外奇怪,平日里她見到他,必定是劍拔弩張,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平靜。
“為何要選我,難道只因為我不食葷腥多年,最適合蠱母繁衍?”阿翎冷冷挑眉,定定看著阿耶杰,眸底滿滿地俱是恨意,“又為何不選我,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子,不配做大晉之皇?”
阿耶杰愕了愕,沒想到阿翎一張口問出的,便是他埋藏心底多年的話。
阿翎看著他沉默了,又喝了一口酒,站了起來,望著大堂之外,“今日你們造了多少孽?我大晉皇族又造了多少孽?難道你不覺得滿手血腥?就不能遠(yuǎn)離這些蟲子,干干凈凈的過日子?”
阿耶杰暗暗握拳,低頭道:“有些事,由不得我選,可有些事,只要你低頭,是可以轉(zhuǎn)圜的。”
“我低頭?”阿翎冷笑一聲,“我如今已被種入了蠱母,已如你所愿了,你還要我低頭?低頭做什么呢?”阿翎突然彎下腰來,嘴角噙著一絲苦笑,涼涼地喚了一聲,“駙馬?難道說你還要我低頭,把你當(dāng)成丈夫?”
阿耶杰陰沉地看著阿翎,“你若肯,我可以……”
“我若不肯呢?”阿翎又直起了身子,仿佛聽見了一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她放聲笑著,“巫師會愛上一個寄主?阿耶杰,你真當(dāng)我好騙,還是當(dāng)我好笑呢?”
“蕭!棧!雪!”阿耶杰狠狠咬牙,突然伸出手去,緊緊鉗住了阿翎瑟瑟發(fā)抖的雙肩,一字一句地道,“我警告你,莫要再考驗我的耐心,我只說一次,你若肯低頭,肯從此聽我的話,我可以救你!”
“救我?”阿翎只覺得可笑,“你以為我會信你?書上記載,蠱母入體,神仙難救,你以為我會傻到信你的話,臨死了還讓你當(dāng)初傀儡擺布?”說著,阿翎故意逼近了阿耶杰一步,“又或是,臨死還讓你當(dāng)成青樓女子肆意輕薄?”
阿耶杰似是怒極,為何到了生死關(guān)頭,這個死女人還要這般倔強!
“阿耶杰,我其實還沒有輸,國師若是失了你這個獨子,就算皇蠱繼續(xù)繁殖,你國師府一脈也斷了!”
阿耶杰大驚,只覺得胸口一疼,阿翎已猝不及防地將匕首扎入了他的胸膛,“你……簡直不知死活!”阿耶杰怒然揮袖,狠狠地一掌拍出,將阿翎擊得連退三步,一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
“我大晉蕭家與你阿耶一脈,也該有個了斷了!”阿翎放聲大笑,雙眸赤紅,絕望的淚水滾落眼角,與下頜處的鮮血混在了一起,滴落在地,“我不會讓你再傷害到誰!”阿翎說完,拿起了桌上酒壺,猝然砸在地上,似是給誰遞了個暗號。
“呼——”
呼嘯的火焰突然在客棧四周燒了起來,將客棧所有的通路都給燒斷了。
阿耶杰驚魂未定地捂住胸口,他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股濃濃的酒味兒并非來自阿翎手中那壺,而是有人在客棧周圍傾倒酒汁,只想將他與她燒死在這客棧之中。
“我不會讓自己變成蠱母繁衍后代的傀儡,我知道蠱蟲怕火,可是我一個人死了,又太便宜了你們阿耶一脈。”阿翎淡淡說著,一步逼近阿耶杰,“你猜,國師若看見你燒成焦尸,會是怎樣的表情?”
“你……你……”阿耶杰不敢相信地看著阿翎,“你瘋了么?我說過,我可以救你!”
阿翎挺直了身子,黯然笑道:“不用了……拉你陪我同入黃泉,也算值得!”
只可惜,終究少了你,臭丫頭。
阿翎心頭一酸,淚眼朦朧地瞧向了火海之外,依稀中,她看見了含淚跪地的蘇折雪,不禁喃喃道:“折雪,從今往后,你自由了。”
“主上……”蘇折雪垂淚緊握雙拳,跪在了客棧之外,想到阿翎求她最后做的這件事,易地而處,她的選擇定與阿翎一模一樣。
阿耶杰瞥見了蘇折雪的影子,急聲大呼道:“蕭棧雪,你以為你把蠱蟲從蘇折雪體內(nèi)引出來就完了?我告訴你,你若是命令蘇折雪馬上救火,我還可以拿出解藥來,否則,今日你我葬身火海,這世間便沒人可以救她了!”
“你少說這些虛話!”阿翎怒聲一喝。
阿耶杰皺緊眉頭,幽綠色的眸子定定看著阿翎,“我沒有騙你,狼蠱與歡蠱的毒性本來不強,可若是還混雜了皇蠱蠱母的毒性,那可是致命的慢性劇毒,蘇折雪是絕對活不過一年!”說著,阿耶杰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因為火焰而燒斷的橫梁,“蕭棧雪,你也一樣!咳咳!”濃烈的煙霧涌了上來,直嗆得人連連咳嗽。
阿翎皺緊眉心,濃煙引發(fā)了一串猛烈的咳嗽,她心底在遲疑,若是她今日拉阿耶杰一起死了,蘇折雪卻從此失了續(xù)命的可能,那臭丫頭不是要傷心死?
只是,事到如今,她如何能相信眼前這個宿敵?
“小心!”阿耶杰突然驚呼一聲,撲上了前來,帶著阿翎滾到了一邊,又躲過一條斷裂的燃火橫梁,“咳咳……”
阿耶杰胸口的鮮血汩汩而出,染滿阿翎的前襟,他幽綠色的眸子定定看著懷中的阿翎,一字一句地道:“蕭棧雪,你給我聽好了,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從來沒想過!”
阿翎怔怔地看著阿耶杰,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漸漸開始模糊起來,到處都是刺眼的黑煙,外面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從皇上賜婚開始,我就想把你當(dāng)成我的妻子!”阿耶杰猛地將阿翎摟入懷中,害怕地環(huán)緊了她的身子,“我逼你,威脅你,只為了你能低頭求我……我只想你輸?shù)眯姆诜母是樵傅刈鑫野⒁艿钠拮樱忝鞑幻靼祝鞑幻靼祝俊闭f完,阿耶杰從懷中慌亂地摸出一只骨笛來,在烈火的呼嘯聲中吹響了一曲詭異的骨笛曲。
阿翎只覺得心口一疼,只覺得什么東西要從體內(nèi)鉆出來,一陣一陣地反胃難受。
“噼啪!”
燒紅的橫梁再斷落一根,砸在了兩人身側(cè),火苗沿著阿耶杰的衣角竄上他的背脊,兩行清淚沿著他的臉頰落下,可那曲骨笛音一刻都沒有停下。
阿翎已分不清楚此刻墜落她心口的,究竟是阿耶杰的淚水還是血水,她只覺得一陣劇烈的反胃襲來,她張口吐出一口黑血,便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昏死過去。
阿耶杰緊緊抱住了阿翎的身子,幽綠色的眸子忽地浮起一絲笑意來,骨笛從他手中滑落,“黃泉路上……你身上少些蟲子……可會對我真的笑一笑……笑一笑……”阿耶杰虛弱地一笑,“誰也……不可以……不可以……在你身上種蟲子……齊王不行……父親也不行……”
“大人,你看,那邊起火了!”
子鳶趕回醉今宵,回到小閣上沒有看見姐姐與阿翎,便急匆匆地帶著幾名禁衛(wèi)營將士在城中找尋兩人下落,突然聽見下屬指著前面的客棧驚呼一聲。
“蠱蟲并沒有肆虐到這里,為何這里會起火?”子鳶驚疑萬分,當(dāng)下帶著屬下往這邊跑來,心底沒來由地泛起一陣心悸。
“大人,你看,那邊好像有人!”
蘇折雪驚聞有人趕來,連忙起身閃入小巷之中。
“里面有人!”
“速速救火!”
子鳶來不及看清楚方才那閃入小巷的是誰,還以為這客棧之中困了什么無辜百姓,只能當(dāng)即下令救火。
“噼啪!”
橫梁突地斷落,客棧似是難以再承受住檐頭的沉重,仿佛隨時要傾倒下來,只見火光之中,突然躥出一個滿身火星的血人,將懷中的另一個人往這邊一拋,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救她!”
子鳶下意識地去接住這個人,那滿是火星的血人突地躥入了巷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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