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夏拍
戒指戴上去,就是定親了。謝文湛這么跟她說。
白汐覺得這挺不可思議的。想不到,古董也要嫁出去了。但不管怎么說,她的確很愛這一枚華麗奢侈的鉆石婚戒。
隔日,她又拉著謝文湛來河邊挖龍床。
結果工程隊沒挖幾下,就露出雪白的陶瓷飛鳳。再一挖,床瓷板就露出來了。這么大的陶瓷龍床,雪白晶瑩,鑲嵌在黑黝黝的河床里。珍珠貝母一樣晶瑩閃爍。人們屏住了呼吸。親眼看到這張龍床的震撼,簡直終生難忘。
風吹皺一河粼粼波光。白汐站在橋墩上,和謝文湛商量怎么處理龍床。拍買吧,錢多了,但是她不能保證,龍床的下一任主人會對她好。萬一打碎了,磕破了。那也辜負了翠芳的恩情。捐給博物館吧……好像太那個啥。
再無私,她和謝文湛也要拿錢吃飯的呀!
后來謝文湛提議道:“那捐給至尊行在上海的私人博物館。作為永久性展品,永不出售。”
她也同意:“那你們一定要好好保管她。”
“什么你們,是我們才對。”謝文湛摸了摸她的頭。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不過龍床這么大,托運什么的,還挺麻煩。謝文湛就把龍床運到了沈正霖家。托付大師兄幫忙送到上海去。結果沈正霖一看到這卵白瓷的龍床,眼睛都不眨了。看了良久,才呼出一口人氣:“謝老弟,這寶物……你們從哪里找到的?!”
“白汐在河邊找到的。”謝文湛可不敢居功。
于是,沈老板一拍大腿:“又是白小姐……她不僅會撿漏,還會摸寶。可真是個財神!”
好東西,那就是頂級的美人。誰都不吝嗇夸的。何況是沈老板這樣心直口快的人。他簡直沒完沒了:“這龍床,你瞧瞧……我國博物館里,還沒有這么大體積,這么平展的捏塑陶藝作品吧?!還是元代的!還是卵白瓷!”
白汐怕他激動得暈過去:“嗯。其實就是體積大了點而已。”
沈老板又想喊幾個朋友過來,一起鑒賞這稀世珍品。白汐同意了。于是沈老板電話一打。立馬,什么陶瓷博物館的館長,景德鎮百年老字號的店主,還有他生意上的伙伴。以及交好的大收藏家……呼啦啦全跑了過來。
白汐黑著臉,看沈老板激動個不行。打電話的風格如下:
“喂?老李啊,我謝師弟的媳婦弄了一張元代的龍床……什么?你不信?那過來過來。記得帶上你家十五年的茅臺酒!先說好了,真東西,茅臺酒歸我……”
“喂?老錢啊……上次你請我看越窯的執壺。今天請你看龍床!對,就是龍床!還是卵白瓷的!哪能是我弄到的呀,我師弟他媳婦弄到的!”
白汐:“……”
“喂?老孫,來,今天到我家來。什么?!你中午有客人?那不行,我這里還有龍床!不看,將來后悔可別怪我……”
白汐幽幽拉過了謝文湛:“想不到,你師兄平時那么悶騷。其實很熱情啊。”
“師兄就是這樣,喜歡人多,熱鬧。”謝文湛并不介意:“所以師兄什么行業都吃得開。”
“那我看你不適合做生意。”她打趣道。
“哦?為什么?”
“我說不要拍賣,你就把龍床弄進博物館。這不損失一大筆票子么。”她伸出五根白嫩嫩的手指:“真的拍賣出去。起碼五個億呢。”
謝文湛溫言善語地教育道:“白汐,做古董生意的,忌諱逮著什么古董,都只往錢看。假如只注意到利益價值,那遲早會出問題。”
白汐點了點頭:“好吧。隨便你。”反正她將來當人了,估計在鑒定行業上,也是個往錢看的人物。沒辦法,錢,誰不愛。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家連坐都坐不下了。頭發花白的老專家,西裝革履的大老板,還有千里迢迢坐飛機趕來的收藏家。呼啦啦圍住龍床,鉆研個沒完沒了。一會兒說:“孤品!孤品!”一會兒說:“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
“這質地,細膩如羊脂白玉。是元代晚期景德鎮的作品吧!”
“肯定是特殊的窯子燒制的。一般窯子達不到這么高的溫度,燒這么厚的胎。”
“故宮博物館里那些元代的陶瓷,都不能和它相比啊!這肯定是元代陶瓷的代表之作!”
“對,恭喜謝先生和白小姐了。”“謝先生,這一回你發了啊。”“白小姐,賣不賣?三個億?不夠還可以再商量一下!”
一下子,謝文湛和她都成為了人們追捧的對象。但謝文湛只是笑笑:“已經定下來了,送到博物館去。”人們有的點頭,有的搖頭。但都公認,這是一件曠古的好東西。不僅突破了陶瓷的造型史,而且突破了文化史。
白汐看著這些打了雞血似的老專家,偷笑道:“文湛,你說我要是把那一方傳國玉璽拿出來。他們會怎么辦?”
謝文湛也打趣道:“那樣就要叫救護車了。”
到了晚上,沈正霖就安排好了專機。把龍床運到了上海去。歸來之后,就在家中擺了宴席,算是請他們吃一頓。這一回,沈正霖向謝文湛勸酒喝,被白汐攔了下來。沈老板笑了笑,也沒勉強。還問道:“小兩口現在和好了?”
“對。”白汐承認的大方:“師兄,以后還請你多多關照了啊。”
“看看,這樣才像話嘛。白汐,不是老哥我說,你是個有才有貌的女孩子。配,也配得上謝老弟。但是心氣太高,有的時候呢,容易死心眼。而謝老弟人老實,卻也是個鉆牛角尖的。你多讓讓,別老欺負他。”
說的好像她常常欺負謝文湛似的……呃,好像是經常欺負。
不過,謝文湛卻是舉起一杯可樂,代了酒:“師兄,老弟我的想法呢,對外人精明一點的好。對老婆,蠢一點,她才放心一點。”
她就掐了謝文湛一把,敢情你小子還敢裝蒜?但裝蒜的謝文湛,連她掐他,都覺得十分享受。還湊到她耳邊:“用力點。”
三個字,如此之曖昧,她的臉頰一下子紅了。
這是男下女上姿勢時,謝文湛十分愛說的一句話。因為他總嫌她不夠賣力。
用力……好,她用力。于是抬起高跟鞋,用力地踩了他一腳。謝文湛悶哼一聲,總算不跟她開玩笑了。
聊完了私事。又開始聊正事。謝文湛提到了“風火仙師”童賓的傳世品。
沈正霖想了想,卻是道:“童賓是明代萬歷人,當年也是在太監潘相的威逼之下,沒辦法才跳了窯子殉瓷。如果那一爐子的陶瓷,真的燒了出來。那也全部被潘相送到皇宮去了。對了,萬歷的定陵不是被挖掘了嘛……”
謝文湛也想到了定陵。定陵在上個世紀60年代,被郭沫若等人挖掘。后來文.革。打砸四舊。幾乎沒有文物流傳下來。他之前也打過電話給北京的定陵文物委員會,但是全無消息。
這下,尋童賓瓷器一事,好像就走入了死胡同。
沈老板又思忖道:“如果定陵沒了。那么民間會不會有流傳的明代御瓷?”
白汐倒不抱那個僥幸。她太了解帝王了。一般御用的瓷器,皇帝下令,才能開窯燒。燒好了,就呈遞上去。假如燒壞了,就全部砸碎。要碎的不能再碎。然后挖一個深深的坑,把碎片埋進去。就是寧可毀滅,也絕不流落一片御瓷到民間。確保了御瓷的獨家性。
比如他們鈞窯,就因為不外流,不出次品,數量稀少。所以千年以后價值飆升。
所以啊,為什么御窯工人的日子,反而受窮的多。就是因為產品不能流通販賣。
這么一想,瓷生還真是艱難啊。
大概是氣氛太沉默,沈老板給他們打氣:“也別灰心。北京不是還有個定陵的博物館嗎?去那里找一找,說不定有發現。”
這也是謝文湛的心思:“北京那邊,我已經派人摸查定陵文物的下落了。”
沈老板掐滅了煙頭:“那就甭擔心了。你再瞎操心,那些文物,該存世的還是存世。已經失傳的,窮其一輩子,也甭想找到。我說老弟你呀,不妨把心思放在生意上。可別讓師父失望了,搞不好師父把生意擔子撂給了顧師兄……”
“顧師兄是誰?”白汐沒聽說過。
沈老板笑道:“就是你未來公公的的大弟子顧錚,如今在北京當至尊行的二把手。算是全國公認的鑒定第一人。”
“比文湛還厲害?”她來了好奇心。
“反正在大陸,也就比師父稍微弱點。師父也說過,他兒子扛不起至尊行。就把生意給弟子抗。所以,算是謝老弟的競爭對手。”
白汐郁悶了:“謝伯伯胳膊肘往外面拐啊……”
“這話就不對了。”沈老板擺起了架子:“白汐,你不知道。至尊行存在在中國,就是維持著整個中國的古董拍賣秩序。去偽存真,假一賠十。假如至尊行倒下,中國古董交易行業肯定要重新洗牌。到時候亂象重生。還不知道會出多少悲劇。所以,師父必須挑選真正有能力的人,維持至尊行在中國古玩市場的領頭地位。”
她算是聽懂了。敢情,為了這個秩序,至尊行必須存在。而謝老也有這個打算,兒子搞不好至尊行,到時候大義滅親啊!
不禁看向了謝文湛。恰好他也看了過來。她微微一笑:“文湛,你放心。假如你不當至尊行的董事長。那我負責養你。”
兩個大男人都笑了起來。可她說的是真心話呀。
一聊聊到半夜。回到別墅。謝文湛就又聯系了定陵委員會。那邊的負責人還算客氣:“謝先生,不瞞你說,當年定陵出土了3000多件文物。如今十不存一。早在1966年,定陵就被當做“牛鬼蛇神”批.斗,萬歷皇帝及兩位皇后的尸骨被焚……”
等謝文湛掛了電話。白汐就坐了過來,拉起他的手:“文湛,大不了我去北京一趟。只要童賓的瓷器是隨著萬歷皇帝下葬的,我就有辦法查出下落。”
話沒說完,電話又響了,是謝老打來的。謝文湛出門去接電話。回來之后,略抱歉道:“白汐,夏季拍賣會要開幕了。”
“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以去北京的。”她把之前買到的康熙青花,還有幾件古代的金銀器拿了出來:“這些就托至尊行賣出去了。”又道:“文湛,你是我男朋友,也是至尊行的東家。我沒那么嬌氣,什么事都要你陪我。”
謝文湛無奈一笑,他的心思才不是這樣。起碼這幾個月,他想陪著她。她不在身邊,閉上眼,都覺得心缺失了什么。但白汐決定的事情,他只能選擇去尊重。
于是,吻上她的額頭:“那夏拍結束了,我去北京找你。”
“嗯。一言為定。”她反手抱起他的身軀。將腦袋上移,一直移到他的唇上:“文湛,今晚我們……你可別拒絕我。”
他明白她的需求,刮了一個鼻子:“小色女。”于是寬衣解帶。露出精壯的軀干,晚上好好滿足了她一頓。
隔日早起。就是各自天南地北飛了。謝文湛的飛機早一班到,白汐戀戀不舍送他離開。中午的時候,輪到自己的班機了。她無聊地排隊在檢票口。這時候,前面人群中一個挺拔苗條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徐卿卿。
這丫頭真有意思,來的時候和謝文湛一道。走的時候,和她一道。總歸是緣,總歸要走上前去打招呼:“徐小姐。”
“白小姐?!”徐卿卿略懵::“師兄不是去了上海嗎?你怎么還在這里?”
“我去北京有事。”
徐卿卿尷尬起來:“那正巧。我也去北京有事。”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寒暄著。上了飛機,一看位置。很好,并排的。白汐扣安全帶的,徐卿卿也扣安全帶。起飛,無話。到了午餐的時候,白汐的特殊待遇就來了。甜點,冰淇淋,還有愛心卡片。吃的明顯和周圍人不一樣。
徐卿卿忍不住問道:“白小姐訂了什么套餐?”
她忽悠起來:“我辦了……海航的VIP貴賓卡。這是VIP待遇哈哈。”
徐卿卿點了點頭。卻是明白了什么,但是沒有追問下去。后來上的午餐和晚餐,徐卿卿也沒怎么吃。白汐不做那個爛好人。不吃就不吃。她減肥,關自己什么事。
接近凌晨時分。飛機終于到達目的地了。
下了飛機。卻是撲面而來北京的特色霧霾。白汐打了個噴嚏。卻看徐卿卿已經熟稔無比地戴上了口罩。走向了出口。
她亦跟了上去,然后看到接機口有個高大的男子,舉著徐卿卿的姓名牌。黑夜中,他的五官不甚清楚。不過聽徐卿卿喊了一聲:“顧師兄!”
那男子就走了過來:“怎么現在才來?”
“飛機晚點了嘛。”
徐卿卿脫下墨鏡:“對了,顧師兄。謝師兄的在上海辦夏拍,你怎么不去參加?”
那顧師兄掐滅了煙頭,接過徐卿卿的行李包。語氣中挑起一絲兒威嚴:“謝文湛那小子主持夏拍。說出來氣派,實則他能不能扛得住。還是個問題。”
徐卿卿不解道:“怎么?”
那顧師兄道:“往年,都是師父鎮場子。今年,師弟他第一次當主人。不怕東西不真,怕的是有些人心術不正。想搞垮至尊行在業界的地位。”
徐卿卿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顧師兄笑了笑:“卿卿,你也別管這個。師弟他人聰明,怎么對付,自然有辦法。咱們只管在北京看好戲。到了秋拍的時候,師兄帶你參加。”
徐卿卿搖了搖頭:“我不當鑒定師了。來北京也是來跟你打個招呼。”
那顧師兄停下了腳步:“怎么不當了?到現在了,你還惦記著七八年前那案子?”
徐卿卿嘆息道:“這個行業,我是真的怕了。謝師兄也是,夏拍千萬別出什么事才好……對了,師兄,謝師兄的女……”她轉過身,卻發現白汐已經不見了。徐卿卿愣了一會兒,那顧師兄問她:“怎么了?謝師兄女什么?”
“沒什么。”徐卿卿轉過了身子。
而聽到他們剛才談話的白汐,卻是已經動身到售票口,買了一張去上海的機票。反正夏拍就這么幾天,她就去看看唄——這畢竟是謝文湛第一次主持的超大型拍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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