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至尊行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昌榮閣的生意開始不太妙了。

　　而在春拍之后一個月，開封至尊行又舉行了一場書畫專場的拍賣。

　　原本，至尊行的河南春季書畫專場一直在洛陽分店舉行。但這一次卻挪到了開封，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打擊了書畫專項(xiàng)的宋家。參與拍賣的藏品羅列了近代啟功，范增，齊白石，張大千，李可染，關(guān)山月，徐悲鴻等書畫名家的作品。更有一幅宋徽宗趙佶的《雙禽圖》作為傳世珍品初次亮相，吸引了海內(nèi)外的名流前來投標(biāo)。

　　白汐明白，至尊行的做法，算是截斷了宋家的財路。書畫宋家，本是開封的名人字畫寡頭。有什么好貨，都在宋家手上流通。但是四月整一個月，宋家連一張像樣的真品都沒搜羅上來。甚至連前來鑒定的藏家，都越來越少了。

　　白汐坐在宋璉的辦公室里，聽他天天這么打電話——“噯，是趙教授嗎？去年您將兩幅張大千的小品山水拿來昌榮閣拍賣，還記得嗎？那次拍賣的很成功。今年您那黃賓虹的十二頁山水手卷……什么？！已經(jīng)送去至尊行了？！”

　　“喂，孫老夫人，我是昌榮閣的經(jīng)理，您年初說的那一件陸儼少的立軸……什么？！您已經(jīng)辦理了至尊行的vip會員卡了？！”

　　白汐泡了一撮新上市的明前龍井，而宋璉放下電話就跟她嘮叨起來：“他媽的，一個個都跟屁蟲似的，全攆到至尊行去了！”

　　生意場上，優(yōu)勝劣汰，這能怪誰。但宋璉從接手了事業(yè)之后，的確太不順利了。宋崢老爺子又歲數(shù)大了，力不從心。宋家上上下下，從保潔員到各部門經(jīng)理，一共五百多號人呢。這些人，每天養(yǎng)著就是一大筆開支，哪耗得起一季度的沒生意？！

　　所以，宋家開始改變收購貨源的策略。宋崢老爺子放下臉面，主動去找了朱炎岐。

　　白汐跟宋璉也一起去了朱家。沒想到朱家的光景更加不好。幾乎門可羅雀。她和宋璉，站在接待廳半天，一個進(jìn)門談生意的人都沒有。宋璉是個耐不住的，不一會兒就和前臺小姐勾搭上了：“噯，要說我從前在十七行門前經(jīng)過，睜著眼睛，還怕被別人踩到了。現(xiàn)在好了，在門前溜冰也撞不到半個人影了。”

　　那小姐也開始訴苦：“這話不錯。從前，站前臺的有五個姐妹。現(xiàn)在，另外四個都被裁掉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這至尊行才開了三個月，就成了這樣。要讓他開個一年。我看……”她壓低了聲音：“董事長就該關(guān)門了。”

　　“都是那個謝文湛害的！”宋璉氣得牙癢癢的：“你說，他辦他的拍賣行也就算了。居然辦書畫專場！這不要人命嗎？！”

　　“小太子，男人與男人是仇家。但女人不這么看。之前這里有個小姐妹，叫做張穎，是咱們店的一枝花，心高著呢。結(jié)果，至尊行一開張，她又是托關(guān)系，又是走后門。拼了命擠進(jìn)了至尊行。聽說就是沖著謝文湛去的！”

　　白汐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了過來。怎么，謝文湛身邊出現(xiàn)追求者了?倒是宋璉問出了她的心聲：“怎么，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那當(dāng)然，和這樣的男人睡一覺，那一輩子就吃喝不愁了。”

　　這小姐也是夠八卦的，把那張穎去了至尊行的一舉一動都摸得清清楚楚。人家從最底層的服務(wù)員坐起，靠著美貌與努力，如今已經(jīng)晉升為大廳的接待經(jīng)理了。而且，一天要見謝文湛兩三次，每一次都把工作匯報的條理清楚。很得謝文湛的賞識。還有人傳聞，那張穎即將進(jìn)入謝文湛的秘書班子去，成為準(zhǔn)“后宮”了。

　　宋璉笑了：“當(dāng)秘書就是做小老婆啊？這話不對吧？”

　　“可不是，日久生情嘛。張穎長得那么漂亮。總會有機(jī)會攀援上謝文湛的。實(shí)在不行，趁著他喝醉了，強(qiáng)上不就得了唄。”

　　白汐捏了捏手指骨，覺得此人真煩。但宋璉太閑了，只能和這小姐說著這樣無聊的話題。而她左耳進(jìn)，還灌進(jìn)了心里。怎么都透不過氣兒似的。反而，之前宋璉說的一句話浮上心頭：“男人真的喝醉了，那玩意還能硬起來？！”

　　所以醉了，根本就不會做出那種事吧……

　　她摸了摸灼燙的雙頰，想這種事情，真夠不要臉的。

　　好不容易等到宋崢出來了。把她和宋璉叫進(jìn)了接待室，面沉如水。

　　“我和朱老談妥當(dāng)了，以后古玩這一塊，跟著他分吃黑貨。”

　　宋崢短短一句話，卻把他們兩個都驚得懵了。“吃黑貨”在古玩行里又叫“掏明器”。也就是說，宋家要參與到朱家盜挖古墓，販賣出土文物的行列當(dāng)中了。天知道，這是朱家十七行只能在私底下干的勾當(dāng)，卻要宋家也參與進(jìn)去！

　　“爺爺，這，這不妥吧……萬，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咱們就……”

　　宋崢忽然怒了：“那能怎么辦？！至尊行壟斷了貨源，只能我們自己去找貨源！要不然，等著昌榮閣就是下一家十七行！”

　　“爺爺，您消消氣。我沒說不可以。”

　　“總之，就這樣。春季書畫展是沒辦法籌備了。準(zhǔn)備一下端午的年展！”

　　宋璉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了。

　　白汐也沒想到，宋家就此步入了和其余三家同流合污的路子上。但更沒想到的是，過了不久，第一樁“吃黑貨”的交易就上門了。

　　朱家向來與開封一帶的盜墓賊關(guān)系很好，所以得到什么“明器”的好消息，都會第一時間知會朱炎岐。而就在今年春天，開封附近的黃河桃花汛過后。沖毀了一個叫做“平安甸”的小鎮(zhèn)寺廟。寺廟后的荷花塘里，露出一座宋代地宮。八角形疊澀方磚斗四結(jié)構(gòu)，確定是貴族墓無疑。有農(nóng)民看到了這一幕，上報了政府。

　　但政府派來的人說，要等河水退去之后才能進(jìn)行發(fā)掘。

　　現(xiàn)在這地宮還在滔滔不絕的黃河里頭。消息傳了出去，這一伙盜墓賊準(zhǔn)備下黃河撈金。

　　“什么？！黃河水泛濫，就敢往里面鉆？！”白汐懷疑自己聽錯了。

　　宋崢解釋道：“不錯，這宋代地宮，肯定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黃河水了。能保存完好，就代表墓道下面挖得很深，夯土結(jié)構(gòu)，不會輕易被河水沖塌的。但撈東西要趁早。等水位退去，警察就過來了。”

　　“我明白了，爺爺，這叫趁火打劫!”

　　宋璉倒是秉持樂觀態(tài)度。第二天，宋崢又把他們兩個叫到了辦公室。告訴他們：這一次“吃黑貨”，兩家都要派人去監(jiān)工。

　　黃河歷代泛濫，都不知道吃掉了多少村子。所以，要干這個玩命的買賣。就要花大價錢。朱炎岐先支付了那一伙人五十萬，算是勞務(wù)費(fèi)。宋家則出了三十萬。算是參與“分貨”的門票。盜墓賊撈到好東西還有賞賜。

　　宋崢道：“三十萬已經(jīng)潑出去了，能不能回本。就看他們到時候撈上來什么。朱家，是朱文馳親自去監(jiān)工。我們這邊，當(dāng)然也是接班人去。”

　　宋璉還沒心沒肺道：“爺爺，您放心吧。朱文馳那小子年年吃黑貨。這次我就分他一杯羹！”

　　白汐聽完了之后，心里冰冷冰冷的。出了大門，都不知道向東向西。人對于利益的追求，還真是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她真的，真的，不想讓宋璉去這一趟。但是，從理智出發(fā)。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一舉拿下朱，宋兩家的把柄。

　　只要朱，宋兩家盜竊古墓的消息傳了出去，百年老店和古董之王的名譽(yù)就毀于一旦。到時候，有關(guān)部門還會請兩家負(fù)責(zé)人去喝杯茶。

　　那么，離開封四門倒臺，替程璋洗刷冤屈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走到公交站臺旁。白汐深吸了一口氣，讓清明雨后的清爽充斥滿胸膛。然后打了個電話給謝文湛。

　　“喂，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辦公室，怎么了？”那邊的人，聲音很嘶啞。

　　“宋家要和朱家吃黑貨，我和宋璉要跟著去督工。請你派人跟蹤我們，記錄他們交易的證據(jù)。”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去什么地方吃黑貨？”

　　她不假思索道：“平安甸，聽說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黃河里的宋代地宮。”

　　那邊忽然響起一陣咳嗽聲，手機(jī)拿下去，聲音就變小了。但聽謝文湛咳嗽完了，才把手機(jī)拿近了。她張口就道：“你生病了？！”“有點(diǎn)感冒，沒什么大礙。”那邊謝文湛關(guān)注的不是這個：“那你答應(yīng)和他們一起去吃黑貨？！”

　　“不錯。宋璉，朱文馳，還有我。”

　　“胡鬧！黃河還在泛濫，你們就去那邊摸明器？！不要命了嗎？！”

　　“我們只是督工，又不是干活的。不會出什么問題。”她不服氣了。沒聽說過，當(dāng)老板還要自己下海的。

　　“那你來我辦公室一趟，七點(diǎn)以前我都在。”說完謝文湛就掛了電話。

　　白汐知道自己當(dāng)然得去一趟。要謝文湛派人記錄下宋，朱兩家與盜墓賊交易的全過程，是個艱難的工作。她，又欠了他一份厚厚的人情。

　　打車來到了至尊行，抬腳剛想進(jìn)去。忽然想到謝文湛感冒了，就去附近的藥店買了一點(diǎn)藥。總歸人只有健健康康的，才有精力干活。進(jìn)了門，看到至尊行的人都已經(jīng)下班，只有一個坐臺的小姐在。但是沒來招呼她，低頭忙著自己的事。

　　白汐去了謝文湛的辦公室。他果然還在里面等。

　　“感冒好一點(diǎn)沒有？”她發(fā)現(xiàn)他臉色略白，看起來似乎大病過一場。包包里的藥，也不知是不是對癥下藥，不敢拿出來。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謝文湛坐在轉(zhuǎn)椅上，手拿著一只鋼筆，紙張上是林散之的草書。但他本人根本沒有一絲潦草。他很細(xì)心地問清楚了這一次吃黑貨的全部事宜。但是臉色越來越沉，連帶著氣氛也靜默起來。

　　氣氛不能一直尷尬下去。她解釋道：“安全肯定沒問題。”

　　他置若罔聞：“白汐，別跟他們?nèi)コ院谪洝Ｊ裁蠢碛啥疾恍小８�蹤和拍攝的人，我會安排的。”

　　“不要，我肯定要去的。”她拿出口袋里的錄像筆：“證據(jù)只有一份太孤了，我得留著自己的證據(jù)。”

　　謝文湛拿起桌上的一張紙，團(tuán)了扔進(jìn)垃圾簍子：“那我怎么能放心你去見盜墓賊？！還在黃河邊上撈東西？！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盜墓賊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你別擔(dān)心，我自己有分寸。”

　　“假如你要去的話，那好，這一次我不會幫你。”

　　“謝文湛!”

　　“你自己好之為之。咳咳……”謝文湛又開始咳嗽起來，拿過一杯水一口氣就喝了半杯。白汐猶豫了，想爭論什么，看他咳嗽個不停，又不忍心。就從包包里拿出那一盒藥拍到桌子上：“那我單干這件事好了，不需要你幫忙。”

　　但謝文湛不屑一顧道：“假如要在黃河泛濫區(qū)拍攝他們盜墓和交易的全過程，需要出動無人攝影機(jī)。你有這個資源嗎？”

　　她當(dāng)然沒有。也知道不拍攝下來盜墓賊下黃河的全過程。證據(jù)就顯得不充分。所以，她才來找謝文湛幫忙的。但自己也必須去一趟才可以。其余的不說，她起碼不想任何人在黃河邊上出了意外：“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答應(yīng)？！”

　　“白汐，你覺得呢？”他反問她。聰明的人，向來不會第一個提條件。

　　她沉默了，手指微微顫抖。良久才道：“我知道這樣利用你很抱歉，我說過會補(bǔ)償你就一定會做到。你不是要和我上床嗎？那好，我答應(yīng)你。”

　　謝文湛笑了，冷漠的笑：“那你這次，又是為了誰？宋璉嗎？”

　　“為了自己的良心。宋家不是被我們弄到這一步，不需要跟著朱家黑吃黑。宋璉也就不必冒這個危險。或許你覺得我不可理喻，但實(shí)際上我并不恨宋璉。一代恩怨歸一代。宋崢和宋磊才是我報復(fù)的對象，而不是宋璉！”

　　這回?fù)Q謝文湛沉默了。大概話說到這個份上，彼此心里抱什么企圖，都昭然若揭了。

　　她最后問道：“我做你的女人，你幫我這一回。成不成？”

　　他咳嗽一聲，笑了笑。似乎不太信她的話：“白汐，你有這個覺悟嗎？”

　　“我不清楚，但我答應(yīng)了你，就會兌現(xiàn)承諾。”

　　謝文湛沒說話，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窈窕淑女，真是莫大的誘惑。但他還不至于這么賤，知道她有喜歡的人，還把她弄上床。要拒絕，又開不了口。無意間掃過她買來的感冒藥，咳嗽又咳起來了。她如果真的一點(diǎn)都不對自己上心，怎么會帶藥過來……就當(dāng)做是自欺欺人，也不想再玩猜心游戲下去了：“那事成之后，你做好準(zhǔn)備。”

　　他答應(yīng)了。

　　白汐這才松了一口氣。出了辦公室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被里面的空調(diào)烘出一身的汗。熱，真熱。什么都不說，光是面對謝文湛她就很熱。一定是因?yàn)椋�欠他的�?shí)在太多了。實(shí)在還不過來，才想到如此低下犯賤的主意。

　　但是，謝文湛沒讓自己下不了臺。這就好。要不然，自薦枕席還被拒絕，臉往哪里擱。<!--over-->


　　(https://www.dzxsw.cc/book/145980/753124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