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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管我……”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我只是頭有點暈，沒事……你到上面去……去疏導(dǎo)那些人，免得他們發(fā)瘋……還有那些女人……我怕她們被嗆死……你去看看……”

　　他說著耳邊的聲音也離他越來越遠，只感覺到他的身體被人推了好幾下，他猜那個人應(yīng)該是穆曉桐：“別動我……讓我就這樣躺著吧……還舒服點……”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之后再發(fā)生了什么，卻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再睜眼的時候，是被人拍醒的，他勉強睜大眼睛：“穆曉桐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什么穆曉桐？她在上頭忙著救人呢！”他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焦急地說道，“你還睡啊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被淹死啊！”

　　大概是在冰冷的海水里待久了，方簡全身都麻木了，不過還是認出了來人：“吳雙？你來了人？”

　　他一開始還有點呆，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來了？！救援的人呢？”

　　“都來了，附近海防官兵都來了，開了船過來的，你放心。”吳雙又拍了拍他的臉，“說起來，你難道不應(yīng)該擔心一下自己嗎？你這是怎么了？哪里骨折了？”

　　“具體哪里骨折了我也不清楚，但應(yīng)該有好幾個地方……”方簡喃喃道，“對了，船還在下沉嗎……”

　　“之前剛登上來的時候倒是沒有，但這會兒又開始沉了。”吳雙撓撓頭，“這游輪還真是邪乎……不說了，要趕緊把你轉(zhuǎn)移走了，否則你就要跟船一起沉了！”

　　是嗎……船又開始下沉了……是不是那家伙已經(jīng)……方簡的眼睛慢慢地合起來，他實在太累了，又一次昏睡過去。

　　這一次的昏迷維持了很久，這是他自己的直覺，因為他做了很多很多夢，關(guān)于很多人和事，而關(guān)鍵是，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有些事情實在太荒誕了，荒誕的他覺得現(xiàn)實中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大抵是覺得自己迷糊了太長時間，他終于打算要清醒一些了。

　　而做了太多夢的后果就是全身酸痛，方簡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再定睛一看，看得見的地方就有好幾處纏了繃帶和紗布，甚至右腿、右胳膊都打了石膏，放了夾板。

　　是在醫(yī)院啊……

　　“你終于醒了！”他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頭轉(zhuǎn)了一下，接著就看見了床邊上的穆曉桐，她似乎也是剛睡醒的樣子，頭發(fā)有些亂，人看起來也很憔悴的樣子。

　　是因為我嗎……方簡這么想著，心里有些感動。

　　穆曉桐卻是蹙眉道：“你可知道，你昏迷了三天兩夜，我還以為……以為你……”

　　“以為我醒不過來了么？”方簡笑著接過了話頭，“放心吧，我只是太累了，所以多睡了一會兒。”

　　“你傷得很嚴重。”穆曉桐嘆了口氣，“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逞強。”

　　“主要是皮外傷，養(yǎng)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方簡很輕松地說道，“倒是你，生魂離體，要好好休養(yǎng)吧？”

　　“你還有空擔心我？”穆曉桐沒好氣地說道，“什么皮外傷，你的內(nèi)臟分明也受了傷……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沒辦法了，那個時候也找不到別人了。”方簡也嘆氣，見穆曉桐臉色不對，又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吳雙呢？丫丫呢？還有船上那些人，他們怎么樣了？”

　　“船上的人都救出來了，只是有些受傷了，因為亂跑推擠沖撞，發(fā)生了踩踏。”穆曉桐說到這個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我都說了，讓他們排好安心等待，結(jié)果他們還是不聽，橫沖直撞的，最后釀出禍事……”

　　“人就是這樣啊，越到絕望的時候本性越是暴露……”方簡笑，“而且那些非富即貴的，怕死程度要乘以二。”

　　“那四十七個女子……也都被施救了。”穆曉桐的目中閃過同情之色，“只是回去之后，有些人怎么都醒不來了，有些人醒來了，卻變得癡呆或是瘋癲……她們的家人很傷心。”

　　方簡默然，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卻無法幫上忙。那些女孩子，實在太可憐了。

　　“睚眥也受了傷，我讓它附到勝邪之中養(yǎng)傷去了。”穆曉桐繼續(xù)說，順便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那小東西好像還在生你的氣。”

　　方簡忍俊不禁：“睚眥這種生物果然很記仇啊。”

　　“不過也很擔心你，我看得出來。”穆曉桐也沒太打擊他，方簡含笑點點頭：“我知道了，之后會好好跟它道歉的。”

　　“至于吳雙，他現(xiàn)在也在醫(yī)院里躺著。”穆曉桐告訴他，方簡有些驚訝又有些擔憂：“他怎么了？”

　　“應(yīng)該是太過勞累了吧？那一日，他一刻不停地忙了許久，救了很多人。后來就突然暈倒了……送到醫(yī)院去，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不過他也昏睡了許久。”

　　“這樣……”方簡算是松了口氣，穆曉桐也沒再說話，病房里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又問道：“那……他呢？”

　　“他……”穆曉桐明白他說的是誰，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死了。”

　　方簡一怔，隨后閉了閉眼：“還真死了啊。”

　　“怎么，你還覺得可惜了？”穆曉桐挑眉，方簡只是笑了一下：“沒有，我只是在想……他還拖著咱倆的工資沒發(fā)呢。”

　　穆曉桐愣住了，又聽到他輕描淡寫地說道：“說起來，還是我欠他的比較多呢……他可虧大了，呵呵。”

　　她許久沒發(fā)話，直到他又問了一句：“你怎么確定他死了？那家伙……可狡猾的很啊。”

　　“我當然確定，”穆曉桐淡淡道，“因為是我親手用勝邪斬了他的。”

　　方簡沒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穆曉桐似乎沒有察覺，她有些怔忡，方簡有直覺，當時也許還有一番曲折，只是穆曉桐沒有說，他最后也沒有問。

　　有些事情，沉到海底會比較好吧。

　　“對了，還有一個人。”方簡忽然想起了那家伙，他微微皺眉，“沈云從呢？他怎么樣了？”

　　“死了。”這一次穆曉桐回答的很干脆，“我再一次回到底倉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jīng)沒氣了。但也沒什么奇怪的，他都傷成那樣了，而且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死了也正常。”

　　“是挺正常的……”方簡附和著她，但眉宇卻仍舊眉宇舒展開，他總覺得，那個人，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死去的。

　　但關(guān)于這個人，他所知甚少，要揣測他，根本無從下手。

　　越想腦子越是一片混沌。

　　“對了，你昏迷了這么久，渴不渴餓不餓？”穆曉桐見他許久不說話，臉上又露出了疲態(tài)，便起身要出去，“我去叫……”

　　卻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她自己的身體卻是晃了一下，差點栽倒，方簡嚇了一跳：“你別管我了你自己怎么樣啊？”

　　“我好著呢……”穆曉桐說這話的時候還不住地按著太陽穴，一副隨時準備倒下去的樣子，方簡有些無奈，伸過手想拉她：“你坐下好不好？”

　　“你這只手能動了？”穆曉桐卻是驚喜非常，方簡自己也楞了一下，隨后笑道：“左手原本也沒有像右手一樣骨折的，只是腫起來了，恢復(fù)的快一點也是常理。”

　　“那你要不要喝水……”她說著又要張羅著給他倒水，方簡忽然笑了：“說起來，還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

　　“啊？”她不解其意。

　　“上一次，躺在病床上女王一樣的人好像是你。”方簡笑道，“這一次，也輪到你給我當奴才了。”

　　穆曉桐大怒，把水杯又重重地放回去了，回過身指著他的鼻子：“你說什么？！”

　　“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方簡嬉皮笑臉的，忽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穆曉桐一怔，隨后雙頰發(fā)燙：“你……你要干嘛？！”

　　方簡握著她的手腕，忽然嘆了一聲：“你真的瘦了很多。”

　　穆曉桐一怔，隨后把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也……還好吧？”

　　方簡半天沒有言語，她忍不住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自己。

　　又是一震莫名的心慌。

　　“你……”

　　她只說了兩個字，卻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忽然伸過手來輕輕地撫摩了一下她的齊頸的頭發(fā)，問了一句：“頭發(fā)怎么剪了？”

　　“想剪……便剪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憋出這句話，“沒什么理由。”

　　方簡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又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卻聽他輕笑一聲：“沒關(guān)系，這樣也挺好看的。”

　　好不好看的……又與你何干了？

　　她心里這么想著，唇角卻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

　　“7棟501室……就是這里了吧……”方簡看了一下門牌號，又低頭對照了一下送餐地址，確認無誤之后，對著號碼撥了過去，又順手敲了三下門，

　　這個小區(qū)和他住的那地方估計是同一時期建起來的，屬于城市開發(fā)中比較落后的那部分，居民樓普遍偏矮，自然是沒有電梯之類的東西，不過這一戶人家真是格外的窮，居然連個門鈴也沒裝。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電話沒人接，房門也不見有人來開，方簡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畢竟接下來還要到別處去送外賣，要是去晚了，肯定又是一堆電話轟炸。

　　“難道是我找錯地方了？”方簡有點自我懷疑起來，又看了一下地址，沒錯啊肯定是這里！

　　他一面敲門一面又打了個電話過去，聽著手機里的嘟嘟聲，忍不住嘀咕：“別是沒人在家吧？那我可就倒霉了……”

　　結(jié)果他話音未落，門忽然就開了，方簡一愣，隨后看見了小半張臉，因為那門就只開了一條縫隙。

　　那人的一雙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不說話，就是用那種特別警覺的目光看著他，這讓方簡略有些尷尬：“呃，我是送外賣的……是你在xxx點了一份披薩吧？”

　　那人這才開了口：“……怎么是你？之前那個女孩呢？”

　　出聲之后，方簡才知道這人是個女的，因為這樓道里本來就光線昏暗，而這女的屋子里好像也沒開燈，室內(nèi)黑黢黢的，他愣是沒看清這人長什么模樣。

　　不過……既然在家，干嘛不接電話啊！真是奇怪的女人……

　　“哦你說之前的送餐員啊，她辭職了，所以換成我了。”雖然心里在吐槽，但本著身為服務(wù)業(yè)一員的自覺精神，他還是耐著性子地解釋了一下，然后問道：“你是陳雪梨？”

　　方簡見她點了一下頭，便加了一句：“請報一下手機號碼最后四個數(shù)字。”

　　“0551。”她的語速變得很快，聽起來有些不耐煩，這下方簡也有些不舒服了，心說如果不是訂餐的時候特意注明要送到門口我才懶得爬上來，現(xiàn)在又等了你半天，還沒個好臉色，頭一天上班就遇到個態(tài)度不咋地的顧客，也真是倒霉……

　　但不爽歸不爽，他到底也不能怎么樣，畢竟客戶是上帝，要是她一個投訴，他肯定要被炒魷魚了。他養(yǎng)了將近兩個月的傷，這兩天才剛從醫(yī)院里搬出來，身上就剩幾個鋼镚兒了，房租都付不起。如果不是有吳雙幫襯著，他和穆曉桐通通要去睡大街。

　　“這是您的披薩，請收好。”不僅不能發(fā)火，還要陪著笑臉雙手奉上，方簡心中頗有些唏噓。

　　而那位上帝終于把門開大了一些，而在那一瞬間，方簡感到迎面而來的一陣涼意，他居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家伙，舍不得點燈，竟然開了這么大冷氣？而且這都晚上了，有那么熱嗎……

　　方簡還在出神，忽然感覺到自己手里的東西一沉，他一怔，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接過了裝披薩的盒子，結(jié)果他不撒手，現(xiàn)在人家在用眼睛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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