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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老大,你們幾個跟我過來,老大媳婦,你們幾個去廚房幫你們娘。”鐘老爺子分派好人手,便帶著四個兒子去菜地那邊。

  “走了,都別看了,跟我去灶房。”童氏一聲招呼下,明氏四妯娌也只能止住好奇,一個個都跟在童氏后頭,前往廚房。

  “把兩頭小豬仔關到豬籠里,其余幾頭半大的都殺了。”鐘老爺子將殺豬刀遞給鐘正仁,他自己也拿了一把,見幾人都沒動彈,鐘老爺子低聲喝道,“都傻了不成,還愣住干啥?趕緊的,把豬都給宰了。”

  鐘正仁機械地按照鐘老爺子的話做,鐘正義三人也沒比他好多少。這到底是為何啊?看著也不像是辦喜事的樣子,殺這些還能再長不少的半大豬作甚?

  鐘正仁和鐘正義合力把豬架到條凳上,放好接血的木盆,之后便開始殺豬。豬被暈迷,倒是方便幾人行事。三家總共七頭豬,五頭勉強可以宰殺,其中以鐘老爺子家的那頭最大,其余都還只是半大,剝皮去骨后,能有六七十斤就不錯了。

  灶房內,幾口鍋都燒著熱水,只邊上的爐子熱著早飯。今天要忙的事多,早飯便只能湊合一二。

  鐘慶書一早聽到動靜就醒了,之后再沒睡意。他總覺得這兩天鐘家有些異常,但又找不出到底哪里不對,琢磨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擱下不管,一個勁對著后院透出的零星光亮發呆,一直睜眼到地平線上升起一道紅光,這才穿戴好衣衫下了炕頭。

  辰正后,鐘家就熱鬧了,孩子們用過早飯,都過來爺爺家,小的由著他們玩耍,大一點的就上前幫忙,只是一個個小眼神里都透著不解。奈何大人不解釋,他們也只能把疑問咽進肚子里。

  這一天,鐘家晚飯早早就開席。

  飯畢,鐘老爺子把兒子媳婦們都叫到上房,這回,他不再藏著掖著,把能說的都說了,至于去哪里,這么重要的事,鐘老爺子不會蠢到現在就透露出來。看著呆滯的一眾人,他也沒有催促,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們回神。

  好一會兒,底下總算有了聲響。

  “爹,您說的都是真的?”鐘正義說話都帶著顫音,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倒霉事怎么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嗯。”鐘老爺子低聲應了一句,卻將在場之人都驚醒過來,“除了正禮別無選擇之外,我給其余人兩個選擇,一是留下跟我走,那等會你們就回家去收拾行囊,趕在亥初前回來就可,另一個則是,兒媳婦想走的,我會讓正仁他們給你們一封休書,等到明天,會有人帶你們去衙門那里重辦戶籍,另外再給一筆銀子。至于正仁你們想走,我也成全你們,我會將你們逐出家門,同樣會有人帶你們去衙門錄好文書。”

  鐘老爺子的話語,如同鼓槌一般重重地敲在眾人心頭,上房內一室寂靜,氣氛凝重到仿佛連空氣都帶著粘滯。

  “我再說一遍,無論你們怎么選擇,我都接受,不會為此怨怪你們,只是一旦腳步邁出去了,就得承擔起這樣的后果,不要到時候再后悔莫及。”鐘老爺子目光一一掃過幾個兒子,又在兒媳婦們身上停留片刻,“我給你們半個時辰考慮,想好了就跟我說一聲。”

  此時,鐘慶然和簡明宇正坐著馬車前往逍山,他們得把沈長貴一家接走,順帶捎上貨物。

  沈長貴夫婦正坐立不安地在山門口張望,生怕被鐘慶然落下。聽到遠處隱約的馬蹄聲,沈長貴面露喜色,忙叫上媳婦孩子,把東西搬到山門邊。等鐘慶然他們到時,東西已經搬得差不多,剩下那些由兩個孩子忙活即可,沈長貴夫婦則把物品全挪到馬車內。

  “駕!”隨著沈長貴的這一聲低喝,逍山漸漸被拋在眾人身后,直到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到家后,鐘慶然跳下馬車,敲開鐘慶書房門,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末了說道:“慶書,你留在這里日子也過不安生,跟我走吧。當然,一切都憑你自愿,我不會強求。你仔細考慮一下,我去問問慶竹的意思。”

  說完,鐘慶然也不等鐘慶書回話,徑自出了院門,看到立在門邊的蒙面人,他一點也不驚訝,將鑰匙交給他后,院門自此由他把守。宅子里的人未經鐘慶然的同意,估計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你……”

  鐘慶竹剛開口大叫出聲,就被鐘慶然給一把捂住:“你小聲一點,這事族人還不知道,你這么大聲嚷嚷,還不得給我招來禍事?”

  “等一下,我今天受刺激大了,你讓我先靜靜。”鐘慶竹語無倫次地低聲呢喃著,這樣的事發生在鐘氏一族身上,實在是讓他始料未及。

  鐘慶然沒有打擾他,一聲不發地端坐著。

  “走,我跟你走。家里也沒人管我,留在這里,也只有被欺壓的份,還不如跟著你和慶書去外面闖一闖。”鐘慶竹性子很干脆,下了決定之后,立刻開始收拾行囊。

  “慶書還沒下決心,你就這么篤定?”鐘慶然眼里閃過了然,但還是這么問出了口。

  “他比我更沒得選擇,不跟你走,難道還要留下來被他家人宰著吃不成?”鐘慶竹白了他一眼,這么明顯的事,居然還來問他,他可不愿意被人這么小看,就算兄弟也不行。

  鐘慶然坦然受之,他過來的時候特意背了個大背筐,里面放的糕點,很大方地全都給了鐘慶竹叔嬸,過了明路之后,等下再出去,就不用擔心會被鐘慶竹叔嬸給攔住。

  被子什么的暫時不拿,目標太大,一拿準保被發現,想走還得想諸多理由,太過麻煩,反正鐘慶然成親時做了很多被子,若過后沒法拿走,從他那里分鐘慶竹一兩床不過是小意思。

  “你先把最重要的東西收拾出來,其他你想帶走的衣衫之類放在炕上,我來幫你整理,等會把人都聚集到祠堂前時,再過來搬走就成。”鐘慶然也沒干站著,時間不等人,他要忙的事情還不少,特別是,等到鐘老爺子把這么重要的信息告知給族人后,估計會起亂子,他得保證鐘家人安全撤離。

  好在,傅掌柜好人做到底,夜□□臨時,村子通往外邊的所有道路都已經設了關卡,除非族人有志一同沖向一點,不然,僅憑普通百姓,想沖垮封鎖,那純屬天方夜譚。

  要不是鐘慶然不想和族人兵戎相見,恐怕就算他們集體沖鋒,也會被一大群蒙面人給血腥鎮壓住。鐘慶然聽傅掌柜說過一嘴,這些人都是退伍兵丁,還是那種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壓根就不是長期生活在安逸環境下的老百姓可比的。

  可惜了,點白和鳴雷沒有夜視能力,不然,派它們到河灣村上空巡邏,這事就更保險了。

  由于家具之類基本帶不走,鐘慶竹能收拾的東西并不多,在鐘慶然幫忙下,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都搞定。

  “你再翻看一下,別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落下,到時候可沒處找去。”鐘慶然提醒道。

  鐘慶竹倒也不惱,他雖沒多值錢的玩意,可也有些用慣了的東西,丟了確實舍不得。又一陣翻箱倒柜后,鐘慶竹表示一切就緒,可以走了。

  這次,鐘慶然沒再多言,他背起背筐,鐘慶竹則拼命往身上塞小件物品,看得鐘慶然額頭黑線直冒:“差不多就行啊,一會還會過來一趟,定不會給你弄丟。”

  鐘慶竹一點都不以為意,撓著頭說道:“我這不是想給你減輕點負擔嗎?我現在多拿點,等會就可以少搬一些。”

  鐘慶然眼里透著笑意:“時間耽擱的有點多了,我還要跟慶書去辦事,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

  鐘慶竹看到為他們開門的黑衣蒙面人,一下子懵了,反應都遲鈍了許多,嘴巴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成句:“慶然,這,這個是?”

  “不用管他,無視就行,杵在門外做什么,還不快進來。”鐘慶然回頭把人拖進門檻,一路拉到鐘慶然所在客房,鐘慶竹才算回過神來。

  看到在收拾細軟的鐘慶書,兩人都心知肚明,鐘慶書是決定跟他們一起走。

  “慶然,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慶書怎么可能不跟我一個想法?”鐘慶竹一臉得瑟,小眼神直往鐘慶然這邊瞟,眼里的意味不要太明顯。這么一打岔,他倒是把剛才受到的驚嚇給壓了下去。

  “慶書,你留在蝦塘那邊的下人作何打算?要是帶走的話,現在就過去把他們都接過來。”鐘慶然不忘正事。

  “帶走,這些都是本分人,能幫上不少忙。”鐘慶書想得很實際,他雖然處境艱難,但生活上一直有人照顧,讓他自己動手,他估計會很不習慣。再說,此行能用上他們的地方很多,自是不能留下。反正,對他們而言,為哪位主子做事都一樣,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不對他們動則打罵,他們就愿意追隨。

  這一點,鐘慶然也深有體會。人心雖然難測,但多數人只為求一個安身之地,只要能讓他們把日子過下去,他們就不會反主。

  “行,現在就走,我就不跟你過去了。”鐘慶然將鐘慶書帶到大門口,和守在那里的負責人說了幾句,那人隨手指派了一人跟著。

  目送鐘慶書坐上馬車消失在黑暗中,鐘慶然這才返回。

  此時,上房內一反剛才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的局面,變得和個小型菜市場也沒什么不同,還是為點小利就爭得面紅耳赤的那種。

  鐘慶然眉頭蹙了一下,隨即調整好面部表情,“篤篤”敲了兩下門:“爺爺,是我。”

  “是慶然,老大媳婦你去開下門。”

  鐘老爺子發話,明氏趕緊起身。

  鐘慶然的意外到來,打斷了方才的爭執。

  “爺爺,怎么樣了?”鐘慶然低聲問道,他已不再心存幻想,這么鬧騰,定是有人不愿意跟他們走。

  鐘老爺子向斜對面努了努嘴:“你三嬸不肯冒險,想拿了休書走人,現在正和你三叔談條件。”

  “就三嬸一個?”

  “嗯。”

  鐘老爺子和鐘慶然爺孫倆互視一眼,嘴角都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比他們預想中最壞的情況好上太多,看來,鐘老爺子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離和傅掌柜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鐘慶然不想再在三嬸上浪費時間,很干脆地說道:“三叔,你帶著三嬸去東廂房朝北那間商談,你自己看著辦,記得留出足夠的時間收拾行囊,可別到時候就你空著手。”

  鐘正禮臉色極其難看,本來,他也不會為一點銀子就斤斤計較,實在是他氣不過,他和張氏感情一點都不比其他幾個哥嫂差,可偏偏就他媳婦不肯跟著他,這不光是沒面子的事,還讓他懷疑起這十幾年來,張氏是不是一直都帶著面具,只給他看他想看到的那一面,其余的都藏在面具后頭。他覺得他被欺騙了,心火直升,如同被架在火山上炙烤,怎么也息不下去。

  聽到鐘慶然的一番話,鐘正禮才反應過來,他其實真沒必要,和張氏在這么重要的時刻,為那么一點銀子鬧騰不休,不值當:“張氏,我也不跟你扯皮了,你說的銀子數量,我給你。成了,你出去,這里再沒你什么事。”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張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她也沒再逗留,很干脆地起身離去。誰想跟著鐘家人送命?話說得那么好聽,實質上不就是逃命嗎?被今上惦記上了,能有好果子吃?整個大周朝都是圣上說了算,要抓鐘家人豈不是簡單得很?她還年輕,離而立之年都還有兩年,可不想整日擔驚受怕地過逃亡生活。

  也不知道大嫂她們怎們想的,竟然不趁著這個時候離開鐘家這個泥潭,可別到時候丟了小命再來反悔,那可就晚了。

  “好了,不相干之人已經離去,沒事的話,你們也動身去收拾東西,得快,戌正之后就要開始拉東西去碼頭那。”鐘老爺子最后一次問詢。

  其他人都沒意見,只劉氏囁嚅著,似乎有話要說,把鐘正智看得心都懸了起來,可千萬別是和張氏一樣。

  “老四家的,想說什么就說,現在時間寶貴得很,沒時間耗在你這里。”鐘老爺子臉色也有些凝重,這個媳婦,除了受娘家拖累之外,其他還真沒話說,她要是走了,老四再難找一個像她這樣的。

  “爹,是這么回事。我娘家就我爹娘和哥嫂幾個,之前,我哥為了給我爹治病,不但家底耗光,還欠了不少外債,為此,我嫂子娘家已經跟她斷了往來,村里大多數人的態度,也和我嫂子娘家差不多,現在還和我爹他們來往的人沒幾個,一個個都生怕和我爹他們沾上。”在在場那么多雙眼睛齊齊注視之下,劉氏能一口氣說到這里,已經是極限,她停下來平復好氣息,才再次開口,“我想請爹派人過去,問問我爹娘的意思,他們要是愿意跟我一起走,能不能請爹一并捎上他們?”

  這下,不光是其他人,就連鐘慶然也是一臉吃驚的模樣。劉家日子過得再艱難,也比跟著不知前路如何的他們要好,至少日子安定,不是嗎?劉氏不至于考慮不到這點,難道劉家在他們村,已經被排擠到都快待不下去了?

  這不可能,劉家明顯債都還沒還完,他們村人不可能做這樣的蠢事,更何況,劉家以前家境也還可以,他們又不是囂張跋扈,不會為人處事之人,村民再現實,也總有一些人和劉家交好,他們怎么舍得離開自己的村子,和他們一起居無定所地飄泊?

  “你真的這么想?”鐘老爺子眼里同樣閃過一抹訝然。

  “問問吧,沒準我爹娘真肯跟我走。”說這話時,劉氏眼中都帶著光。她早看透了她兩個姐妹,她這一走,她爹娘就只能靠他哥一人,沒她幫襯著,這日子難那。雖然她沒有拿錢幫爹娘還外債,畢竟她是當人媳婦的,這事不能這么干,但她平日里可真沒少拿自己的私房貼補他們。

  人心都是肉長的,鐘正智夫婦這般幫襯他們,劉氏哥嫂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時常會趁空過來幫他們做活,有來有往,兩家關系很不錯。

  鐘老爺子沒有直接發話,倒是把目光轉向鐘慶然。

  “行,四嬸,這事我現在就著人去辦。”鐘慶然斟酌了一下,覺得沒問題,就是有點費時間,“不過,四嬸不能跟著去,四叔你走一趟?”

  “好。”鐘正智沒有絲毫推脫,對著劉氏說道,“你回家去拿點銀子,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不管岳父他們肯不肯跟我們走,至少得幫他們把外債給還了。”

  見事情已經敲定,眾人很快散去。

  “四叔,你把點白帶上,把它放馬車里就行,若有個萬一,它能帶你找到我們。”鐘慶然回偏房提了個大籃子出來,遞到鐘正智手上,隨后,他走到大門邊,跟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交代了幾句,不過片刻工夫,就有兩個肩背長弓,腰挎長刀之人進了馬車。

  “當家的,你等等,把這個拿給我爹看,這樣爹就不會起疑心。”張氏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把手中攥著的一個小物件并一個荷包塞到鐘正智懷里。

  鐘正智拿在手上細細一瞧,是一個雕刻得極其粗糙,要仔細看才能辨認出大致形狀的小馬駒木雕,不過看木頭那有些暗淡的色澤,想來很有些年頭了。

  “那我走了,你趕緊回家收拾。”鐘正智仔細收好木雕,駕著馬車疾馳而去。

  見人已走遠,劉氏沒再停留,匆匆趕回家中,家中就她一人,可有得她忙了。

  鐘慶然看著,挺著肚子消失在夜色中的劉氏,臉上帶著點憂色,可別出問題才好。他找到童氏,說道:“阿奶,四嬸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要不等我娘和二嬸過來,讓她們去幫一把?”

  “這有什么不成的,等她們過來,我就跟她們說去。”童氏抬起頭,“你現在沒其他事了吧?”

  “沒了。”

  “那你去幫明宇,再清點一下你要帶的東西,可別落下才好。”

  “好,我這就去。”鐘慶然轉身離去,他知道,他的行禮最貴重,無論是藥材還是書畫,以及三皇子讓人送的物品,都價值不菲,丟一件,都會讓童氏心疼不已。

  鐘慶然盤算了一番,鐘家一共有三輛馬車,他家和二叔三叔家各一輛,除此之外,還有兩輛牛車,能帶的東西倒是不少,可惜中途有很長一段山道要走,這些車輛怕是不能一直派上用場。

  鐘家收拾得早,東西多數都已打包好,簡明宇只需把炕上的鋪蓋等物歸攏齊整即可。

  鐘慶然進房時,簡明宇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他也就沒上前搭把手,轉而叫上沈長貴去了藥房,將一箱箱藥材和成品藥搬到院子中。

  不多時,簡明宇也開始往外搬東西,繼而鐘老爺子也開始行動。很快,院子里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來頗為壯觀。

  忙完這些,鐘慶然就和簡明宇沈長貴一道去糧倉搬糧,鐘老爺子也要去,被鐘慶然給勸了回去。家里勞力那么多,就算他們三個一時忙不完,還有爹和叔叔們,準保不會誤事。

  戌時一刻,鐘正仁一行人拉著行囊進了鐘家前院。

  鐘正禮正欲抬腿進后院,被張氏攔下。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鐘正禮一臉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溜圓,都有沖出眼眶的趨勢。

  “文兒、怡兒和樂兒想跟我一起走。”張氏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軟和,話中的內容卻讓鐘正禮目眥欲裂。

  “你去把她們叫出來,我要聽她們親口確定。”鐘正禮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他做人有這么失敗嗎?一家六口人,竟然有四個要離他而去,剩下那個,不是張氏不想,而是她帶不走。若不然,沒準飛兒再大一點,說不定還真可能跟著張氏一道離開。

  鐘正禮想不明白,他雖然有自己的私心,但對妻兒可謂是掏心掏肺,張氏如此選擇,就夠打擊他了,哪想到還有更殘酷的消息在此等著他。

  “爹!”

  鐘正禮被三個女兒的聲音喚醒,他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沉聲問道:“文兒、怡兒、樂兒,你們真的想好了要跟你們娘走?”

  鐘文低垂著頭,不敢和鐘正禮對視,鐘怡躲在鐘文身后,緊緊拉著她的衣擺不松手,只有今年才七歲的鐘樂,仰著一張小臉,似懂非懂地望著鐘正禮。

  雖然沒明說,但鐘文和鐘怡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鐘正禮是失望透頂,他理也不理前頭兩個女兒,將目光轉向理不清狀況的鐘樂:“樂兒,你要跟你娘一塊走嗎?走了之后,可就再也見不到爹了。”

  “爹要去哪?不跟我們一起嗎?”鐘樂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懂事,可畢竟年歲小了點,有些事情她還理解不了。

  “爹要去很遠的地方,我跟你娘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你再好好想想。”鐘正禮俯下身體,和鐘樂平視。

  “我要和爹娘一塊。”說著說著,鐘樂開始哭嚎起來。別的她不懂,可再也見不到爹或娘,她是明白的。

  鐘正禮忙伸手捂住鐘樂的嘴,拍了拍她的后背,小聲說道:“樂兒,不哭。是你娘不要爹了,爹也沒辦法。乖,告訴爹,你是選娘,還是選爹。選娘,那你以后不是跟你外婆他們一起生活,就是到別家去當拖油瓶,選爹的話,就跟爺爺奶奶和叔伯嬸嬸一起過。”

  在鐘正禮安撫下,鐘樂慢慢停止哭泣,睜著通紅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站到了張氏旁邊。

  鐘正禮抹了一把臉,踉蹌著腳步,從房中抱起睡得正香的小兒子,頭也不回地進了后院。他不想再見到她們,一眼也不想。

  看著鐘正禮凄然的背影,鐘正仁和鐘正義兩兄弟,心里也都極為不好受。感情的事真的很難說,要是他們的媳婦也跟張氏一樣,站在這里的人指不定就成了他們。以往倒也罷了,現在這種時候,若兒女自己選擇離去的話,他們也不會阻攔,心都不在他們這里,強行帶走,結局想必不會太好,那還不如干脆點,直接放他們走。

  兩兄弟對視一眼,眼里盡是慶幸。

  “老大,你駕車和你媳婦去老四家,幫她收拾一下,沒時間了,馬上就要去和族人談這事,等下村子肯定會亂套。”童氏見到紅著眼睛的鐘正禮,知道他們過來了,馬上出來找人。

  “誒,娘,我這就過去。”鐘正仁調轉方向,往馬車走去。

  “老二,老三,你們把剩下的車輛都裝滿貨,然后拉到碼頭那,卸完之后立刻回來,不用留人,會有人幫忙看貨。”鐘老爺子只比童氏晚到一會,他后邊跟著情緒不佳的鐘正禮。

  鐘正義和鐘正禮忙應下。

  “老四怎么還沒回?都快一個時辰了。”童氏有些擔憂。

  “應該沒事,慶然派人跟著呢。這個時候都還沒回,想來是劉家一并過來,去的時候快,回來可是要靠兩條腿走路,快不了。”鐘老爺子望了望天,今天是月末,月光很稀,只有天上的點點星光與月相伴,倒是挺適合今晚行動。

  眼看快到約定的時候,鐘正智急得汗都冒出來了:“爹,您去車轅上坐著,把兩孩子換下來,我和大哥一人抱一個,這樣能走得快點。”

  劉老爺子身體倒是痊愈了,就是有些弱,本來,他打算自己走,見自己成了負累,他也沒再堅持。瞧瞧,都把二女婿急出汗了,真要因他誤了事,他怎么同二女兒交代?

  兩個孩子睡得很熟,鐘正智和劉柱也沒搖醒他們,抱著就邁開腳步大步往前走。

  到村口時,鐘正智等人被攔住。

  “鐘慶然讓你們直接去碼頭。”

  鐘正智一行人只得改道。他們剛到碼頭,村中就響起了鑼聲,還不止一面,這樣的聲響意味著什么,但凡河灣村的人都清楚。鐘正智心中一凜,正欲邁開腳步,耳邊便傳來黑衣蒙面人的聲音:“你去沒什么用,你的家人過會兒也會到碼頭集合,剩下的事交給你爹和你侄子侄媳就行。”

  “就他們三個?那怎么行。”鐘正智剛收下去的汗,又一次冒頭。

  “靠他們肯定不行,就算你們全家都上,也不頂用,你放一萬個心,有我兄弟們在,定全須全尾把他們仨帶過來。”

  “我娘他們怎么還沒到?”

  “正在路上,很快就到。”

  當鑼聲響起時,河灣村所有戶主都停下手頭的事,匆匆趕往祠堂。這個點上,已經有不少戶主上了炕,他們也不得不披衣起身。除了這些戶主之外,還有不少沒睡覺的人也朝祠堂聚攏。召集各家戶主可是大事,不放心的人還挺多。

  不過一炷香工夫,祠堂前就聚滿了人。

  “澤鑫,大晚上的把人叫過來何事?”族長第一個發話。

  鐘老爺子將事情簡要說了一遍,不該說的他一句沒說:“事情就是這樣,時間不多,各位家主請盡快做決定,愿意跟我們走的,馬上去收拾東西,一個時辰后啟程。”

  鐘老爺子話音剛落,在場便成了一片死寂,等眾人反應過來后,人們開始群情激憤,一個個兇神惡煞似地往里擠,嘴里盡是質問怒罵。

  “把他們抓住交給朝廷,我們就不會受牽累,大家一起上。”不知道是誰喊了這么一聲,原本就情緒不穩的族人,更是有志一同張牙舞爪撲向鐘老爺子三人。

  “唰!”之前一直隱在暗中的黑衣蒙面人,一個個拿著武器,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鉆出來。在高臺上現身的黑衣人,用“T”型棍將前排村民給頂了回去,族人四周也到處充斥著他們的身影。

  “澤鑫,你這是做什么?這些可都是你族人!你家已經犯了錯,難道還要錯上加錯?”族長說得義正詞嚴,將眾人心頭的懼怕壓下去不少。

  如此一來,圍在鐘慶然身邊的黑衣人壓力陡增。

  “誰要是再敢進一步,就等著弓箭伺候!”鐘慶然可不想讓事情失控,他朝周圍看了一眼,四周高處又冒出一堆人影,人手一把弓,正拉滿了對著眾人。

  族人見狀立刻縮了回去。站在這里的人,大多都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看到這樣的陣仗心里豈能不慌?要不是鐘家惹下的禍事太大,他們也不會這么齊心。

  “事情既已發生,那就要想辦法解決。換成誰都不可能坐以待斃,你們就歇了把我們交出去的心思。有沒有人想跟我們走?要是沒人愿意,那我們馬上就離開。”鐘慶然神色很是平靜,在火把映照下,平添了幾分色彩。

  “你們倒想得美,惹下禍事,拍拍屁股就走,將我們置于何地?你們良心難道都被狗吃了?”族長恨聲說道。

  族老和族人們紛紛附和。

  “你們都耳背不成?要是我們心里沒有族人,哪還會站在這里?剛才不是給你們選擇了嗎?你們可以跟我們一起走,不想走的,也簡單,讓族長把我們鐘家除族就是,至于這么做到底保不保險,這我可不敢保證。”鐘慶然上前一步,越過鐘老爺子,簡明宇緊緊護在兩人身后。

  “我沒時間和你們磨嘰,香快滅了,到時候若還沒想好,那我就視你們為放棄,我不會多留片刻。我家留下的物品全歸族里,就當是給你們的補償。”鐘慶然望著高臺下,一張張被火光染上紅暈的臉,心里唏噓不已。他也不想這樣的,可他還沒這么偉大,做不到用犧牲鐘家來成全族人。

  很快,一炷香燃盡,沒有人開口,就連鐘老爺子的兩個弟弟也一言不發。

  鐘慶然等到香燒得一絲火星都沒有,這才帶著鐘老爺子和簡明宇在黑衣人護送下離去。

  見人已經走遠,黑衣人也不再停留,片刻工夫,就退了個干凈。

  鐘慶然一行人到時,堆放在碼頭上的物品已經搬得差不多。他們加入后,物品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減少。

  “澤鑫,我們跟你們走,你說話還算數嗎?”說話之人被黑衣人攔在外面,他后頭飄著火把,似乎還有人在往這邊趕。

  等他們近前,鐘老爺子看了一圈,總共七家,可惜沒發現他兩個弟弟的身影,心中不無遺憾:“自是作數,你們先回去收拾東西,不要驚動其他人,一會我派車過去。記得要快啊,子時我們就要出發。”

  得到肯定答復的七人,立刻舉著火把離去,眼見離村子不遠,馬上把火把熄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還是悄悄走吧,省得又無端惹出事來。

  子時一刻,所有人都上了船。

  “各家再清點一下人數,別等開船之后才發現少人,我們可不敢在護衛撤走后再回村子。”鐘老爺子這話說得實誠,沒那么多黑衣人保駕護航,鐘家哪有那個膽子敢這么做,只怕早就偷溜了,最多留下封書信,免得族人被打個措手不及。

  確定人齊全后,船只陸續起錨上路。

  鐘慶然放下手上剛設立的戶籍冊子,輕嘆了口氣。他沒想到族人寧愿去賭一把當今圣上的氣量,也不愿意跟他們走。是了,是他太過想當然。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怕沒地方立足,族人可不知道這點,與其整日提心吊膽,那還不如安穩守在家里。

  就像鐘慶然說的那樣,只要把鐘家除族,鐘氏一族受牽連的可能性就大為降低,畢竟這不是什么誅族的大罪,族人被放過的幾率很大,仕途受點影響又算的了什么?總比擔上畏罪潛逃的罪名要好。再說,今上年紀不小了,說句大不敬的話,誰知道他還能活幾年?只要熬過這一陣子,鐘氏一族照樣能起來。

  傅掌柜準備了八艘船,結果,派上用場的只有三艘,其中一艘裝貨,另兩艘主要載人,兼帶載貨。由于統共就一百來人,艙室并不顯得擁擠。

  河灣村人大多懂水性,對乘船也不陌生,可那也就一兩個時辰,哪會像此次出行那樣,連著幾日都不靠岸。虧得他們是長期生活在水邊的人,出現暈船癥狀的只有幾個,不然,滿船飄著餿味,可沒人能受得了。

  鐘慶然早早就將暈船藥分發下去,一有人出現狀況,就吞服一粒,倒是沒出現嘔吐的現象。

  一路上風平浪靜,快到出海口時,船只總算靠岸。可眾人還沒高興多久,就得知,這只是換船。原先的船只在海上航行容易被浪掀翻,換更大的船只,安全性能提升許多。

  鐘慶然再次登船時,三艘船變成了兩艘,艙房也比之前的要大上許多,這讓他舒心不少,整日里窩在狹小的艙室中,容易引起心情抑郁。

  在海面上航行沒多久,就有一艘戰船遠遠地墜在后面,鐘慶然也不當回事,此前早有人告知他,那是三皇子派過來的護衛船。海上時有海盜出沒,近海航行雖然出事幾率不大,卻也不得不防,要是栽在這上頭,估計三皇子會后悔得吐血三升。

  因不能被人察覺他們的行蹤,鐘慶然他們的船只離海岸線很遠,必須使用航海羅盤來辨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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