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農家人大都一輩子連縣城都走不出去,見識更是少,見個父母官都緊張的手足無措,簡明宇倒是好,直接跳過中間那么多道關卡。即將要接取圣旨,他能不緊張嗎?簡明宇再老成持重,那也是相對他的年紀來說,離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還遠著呢。
鐘老爺子沒有逗留太久,在確定簡明宇都記住之后,便心急火燎地往家趕。接旨這種八輩子都碰不上的事,他必須慎重以待,需要準備的東西多了,也不知道老婆子一個人能不能搞定。
鐘老爺子心里有數,傅掌柜不會跟他開這種玩笑,而只讓他們四人知悉,想來,真正接旨的只會是他們四人,其他兒孫就是走個過場,人不到也沒多大關系。想到這里,鐘老爺子有絲遺憾,不過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并沒在他心中掀起波瀾。
這樣的事以后或許會有很多,不光是他們一家,幾個兒子也可能各有各的機遇,難道每次他們出息了,他還能帶著其他幾個兒子,去分享利益不成?就算他愿意,也得看看,他那個有出息的兒子有沒有這個意愿。
不用想也知道,即便鐘老爺子以父親的身份施加壓力,那也只會將他們的兄弟關系搞的一團糟。想想他自己的兩個弟弟,就能知道,分家以后,那就真不是一家人了,強行將兒子們拉到一塊,施行“劫富濟貧”之事,只會將最后一份情也給磨滅。
鐘老爺子心里雖有些惴惴不安,臉上的笑容卻像朵盛開的菊花,那個陽光燦爛,讓路過見到的人都不忍直視,紛紛別開頭,眼不見為凈,盡皆想著,也不看看多大年紀了,跟個小姑娘似的,誰愛看他那張老臉?心里泛起嘀咕,不就是他那寶貝孫子成親嗎,用得著高興成這樣?就不怕他其他的兒孫看了不喜?
鐘老爺子哪管得了那么多,慶然成親就是一大喜事,還在這么個重要的日子里,迎來圣旨,這得是多大的福氣?河灣村可是從來沒見到過圣旨的蹤影,就連大長房都沒這么大的榮耀,這次過后,族人還不得羨慕嫉妒恨到戳小人?鐘老爺子心里美的冒泡,感覺邁出去的腳步都輕飄飄的,就像踩在云端上一般。
鐘老爺子完全不顧,他那張笑成菊花的臉,是否會膈應到路人,樂顛顛地,步子倒騰地飛快,直奔鐘家。
鐘老爺子現在哪里還有心思去接待來客,路過大門口時,直接吩咐大兒子和韓掌柜好生招待慶和坊的合作伙伴,他自個則撂挑子不干了。
還好,今天是鐘慶然的大喜之日,家里人都沐浴過,倒是不用再集體折騰一次。鐘老爺子不是沒想過提前跟兒孫們知會一聲,可一想到他到現在都還有些飄飄然,好幾次做事都失了章法,這要是讓家人得知,還不得亂套,成親禮還要不要辦了?
正是想到這點,鐘老爺子才好不容易按耐住蠢蠢欲動的心,去看童氏供品準備情況。見沒問題,他又馬不停蹄地轉去族長那,今天下午他得開祠堂,讓一家四口在這里焚香,順道把三孫媳婦簡明宇給記在族譜上。
沒辦法,鐘氏一族傳承近兩百年,還沒分過宗,祖宗靈位都供奉在族祠里,可以想象,祠堂規模得有多大。平時那里看得緊,無事誰都不能隨意靠近,哪怕鐘老爺子身為族老,在沒有得到族長允許時,也輕易進不得。
“今天就開祠堂?”族長語調微揚,“不是說好了明天嗎,這么急?”
“我這不是想著早一天錄入,就早一天安心嗎?今天下晌,還是明天清晨,對族長來說沒什么區別,對我而言,那是有大不同,今天將孫媳婦記入族譜,我晚上便能睡個舒心覺。族長,你看?”
鐘老爺子笑呵呵地腆著一張老臉,說出這么一番話,看得族長都拉不下臉拒絕,心想著,反正這只是舉手之勞,他也沒必要在這上面為難人,便爽快地應下。
鐘老爺子謝過后,拿著族長發放,用來讓守祠堂之人開啟宗祠的牌子,樂滋滋地走了。
鐘家后院廚房內。
“三弟妹,我怎么覺著娘是在準備供品?”洪氏壓著嗓子問身邊的張氏。
妯娌幾人在后院招待女客,男客不管嫁沒嫁人都在前院,請的廚師和幫廚的街坊鄰居,也在前院忙活,后院里的小廚房只煮些茶水之類,由洪氏和張氏負責,有身孕的劉氏和李氏,以及作為新郎親娘的明氏則在堂屋里待客。明氏也就這會還有閑工夫,一會等鐘慶然迎親結束,就有得她忙了。
張氏探頭瞧了瞧,小聲說道:“我看是,現在弄供品,是有哪里需要用到嗎?”
洪氏瞇眼想了想,沒想明白,眼里閃著好奇的光芒:“家里要用的供品早就準備好了,娘弄的這份,比之前那份繁復許多,不是一個檔次啊,也沒讓我們插手,不知娘這是要做什么!
兩妯娌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究竟,便沒在這上頭多費心思,該知道的時候,她們一準就能知道,還是顧好眼前活為上,要是三侄子的大喜之日出了岔子,童氏還不扒了她們的皮?
這次宴席,鐘家也是下了大本錢。廚子請的是瑞豐酒樓大廚,菜品稍做了改動,畢竟來客大多是家境很一般的農家人,上太過精細的菜肴,怕他們吃不飽,還是實誠的大盤雞大盤肉吃得稱心。
由于客人身份相差很大,開的席面便分成兩種,食材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做法不同,同樣的一盤雞,招待商戶的是精烹細做擺盤精美的淺盤,而招待親戚街坊的則是原汁原味碼得齊整幾乎沒有空隙的大盤。
鐘老爺子秉承了農人務實的特點,盡管他想讓鐘慶然的成親禮辦得風風光光,他也沒有不切實際地去做一些超出他能力范圍內的事,譬如說上一些農家人可能見也沒見過,價格昂貴,卻并不見得多受人歡迎,只是吃個稀罕的菜品。他家又不是錢多的沒地兒花,轉而開始追求這種所謂上層人士的品味。他還欠著兩個兒子錢呢,這次喜事過后,就得攢錢盡早還上。
午宴不是正宴,酒菜要比正宴低一檔次,客人也不會沒眼色地喝得醉眼朦朧。這個時候就鬧開了,這不是給主人家添麻煩嗎?這么不討喜的來客,下次想再上門,難度就平空提高了一截。
熱熱鬧鬧中,午宴散席。
鐘家慶和坊雖有了些名氣,但和在平陽縣經營多年的各大商家,還是沒法相提并論,跟鐘家合作的商戶也不是大商戶,傅掌柜和他們基本沒多少交集,也就不去外面湊這個熱鬧,午飯他是在外書房用的。倒是來鐘家喝喜酒的,那些知曉傅掌柜能耐的商戶,想跟傅掌柜搭上線而不得,也只能時不時往書房那張望。
鐘慶然陪著傅掌柜用過午飯,便告辭而出,接下來他有的忙了,沒時間再耽擱在這里。傅掌柜知道這點,哪里會阻攔,一個人在那自得其樂的自己跟自己下棋。
鐘慶然回到新房,里面的人早就等候多時。新郎不像新娘子那樣需要一兩個時辰妝扮,但所費時間也不會少到哪去。
還好,鐘慶然沒有吃席,只是和傅掌柜一起用餐,剩余時間足夠喜娘他們折騰了。鐘慶然像個木頭人般坐了許久,這些人才放過他,看著銅鏡中那張還很稚嫩的面孔,鐘慶然一時有些恍然。從今天開始,他就要結束單身生活了,以后他也是有家事的人,要扛起身為男人的責任。趁沒人注意,鐘慶然握了握拳,為自己打氣。
隨著陣陣鞭炮聲,迎親隊伍蜿蜒出發。
鐘慶然沒想到,他此前學習的騎馬技巧,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坐在高頭大馬上,鐘慶然感慨良多。
今天需要用到的兩匹馬,都是傅掌柜提供的,瞧著就很神駿,是傅掌柜背后之人,送的其中一樣賀禮。若沒有這份禮,鐘慶然應該會騎在早就備下的驢子上。這個待遇已經算不錯了,畢竟馬很貴,并非一般農戶可以擁有。多數百姓成親,不是走,就是用牛車去接新人,這么一算,騎驢真心不算差。
由于鐘家和簡家離得很近,迎親隊伍小繞了一圈,一陣敲敲打打后,鐘慶然終于來到簡家門前。
院子門口站著不少人,最大的二十來歲,最小的跟鐘慶涵年紀仿佛。他們圍在這里,可不是來瞧熱鬧的。這些人都是簡明宇的親戚,鐘慶然想進門,不給點禮錢,他們可不會放行。
考驗文才武略,那都是大戶人家的事,簡家不比鐘家,進過學的人都幾乎沒有,鐘慶然只需要給夠他們足夠的入門費紅封就行。
怕簡明宇爺奶他們搗亂,當初鐘家說好給他們的十兩聘禮,并沒一次性給齊,剩余那些需要等到婚禮結束后,才會交到他們手中。
這個決定很明智,眼下,效果便出來了。鐘慶然見到有幾個孩子撇著嘴,一臉不滿,卻不敢上前撒潑耍賴。不用問,鐘慶然就能知道,其中一些就是簡明宇的堂兄弟。至于另外那幾個,或許是家中長輩叮囑過,不能在婚禮上搗亂,即便對紅包數額有所不滿,也只是嘟著嘴跑開了。
其實,鐘慶然給的挺多,但和這些孩子的期望相比,就有些少了。他們想得太過美好,想著鐘家這么有錢,還以為,鐘慶然會比照著村里富戶那樣,出手大方,殊不知,鐘家其實手頭上壓根沒多少錢。鐘慶然的這場喜事,不止耗光了,慶和坊近段時間內所有收益,還讓鐘慶然填補進去不少。
分家之后,慶和坊到底賺了多少錢,旁人都只能猜測,再加上還有蝦塘和田地上的收入,鐘慶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這點還是其次的,主要還是這些親戚,對簡明宇來說,跟陌生人差不多,有些還不如陌生人來得讓人歡喜,鐘慶然為何要花費恁多錢銀去討好他們?
進了大門,還有一個門檻要過,簡梅和簡明晨兩人齊齊堵在房門前。簡梅只說了一些按規矩應該由長輩來說的話,簡明晨則啰啰嗦嗦說了一大通,直聽得鐘慶然耳朵都快起繭子,簡明晨才放過他。
對此,鐘慶然沒一絲不滿。簡明晨那么丁點大一個小娃子,翻來覆去說著,要他好好待他哥哥的話語,鐘慶然還能說些什么?
大周朝雖然沒有剝奪出嫁男的其他權力,但爹娘這邊的繼承權,只要還有兄弟在,就將和他們無緣,同時也失去了,名正言順當家作主的權力。就這兩點而言,簡明宇付出很大,鐘慶然要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他該得的,那簡明宇還真是所托非人。
聽了一通念叨后,鐘慶然接過,鐘慶陽遞過來的兩個荷包,給了他們一人一個。簡明晨笑呵呵地接下,他還沒掌過錢呢。這次的紅包,明顯比前頭的要大,看得之前那些孩子有些眼紅。只是這很正常,親疏有別,并不是鐘慶然特殊對待,每一戶人家都是這樣。他們也只能干瞪眼,不能說什么。
到了這里,就鐘慶然一人可以進去,陪他過來的幾個兄弟,只能在此止步。
鐘慶竹在背后推了一把鐘慶然,擠眉弄眼地說道:“快進去看看弟媳,可別被迷了心竅。”
“他又不是狐貍精,哪有你這么說話的?”鐘慶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整了整衣冠,一臉肅然得踏進門檻。
身后傳來兄弟們的哄笑聲,鐘慶然已經顧不上他們,心思全在簡明宇身上,也不知道穿了大紅喜服之后,他又是怎生一副模樣。
甫一進門,迎接鐘慶然的便是空空蕩蕩的外室,讓他空歡喜一場。他沒有遲疑,直接從中穿過,直到踏入里間,滿目紅色,使他將周圍其他人都忽略了個徹底,眼里只有背對他,端坐在靠背椅上的身影。
簡明宇聽覺敏銳,聽到響動,當即轉過頭,這一剎那,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彼此,旁人再入不得他們的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么久,直到喜娘出聲,這才打斷了兩人的眼神交匯,聲色一下子回過正常。鐘慶然有些小小遺憾,瞥見簡明宇也是這般神情,兩人會心一笑。
“吉時到,送簡家新郎上馬!毕材锵矚庋笱蟮爻Y。
很快,簡明宇的堂兄上前背起他,一氣未歇地將他送到馬上,稍后,接了鐘慶陽遞過去的紅封,喜滋滋地走了。
迎親隊伍再次開拔,鐘慶然隨行的兄弟們一路撒糖和銅錢,引得圍觀村民好一陣瘋搶。
鐘慶然和簡明宇并肩而行,聽著耳邊喜慶的鑼鼓聲,覺得這一刻人生都圓滿了。
“快快快,鞭炮放起來,迎親隊伍過來了”
鐘慶然在腳蹬上借力一躍而下,繞到簡明宇身邊,伸出手,笑瞇瞇地說道:“明宇,下來。”
鐘慶然這么做,是這里的規矩,不然,哪用得著他出手?
簡明宇將手虛搭在鐘慶然手上,動作利落干凈地下馬。然后,兩人牽著彼此的手,頂著鞭炮噼里啪啦的刺耳響聲,以及炸得到處亂飛的碎屑,一步一步朝喜堂走去。
那里,鐘老爺子夫婦和鐘正仁夫婦,正端坐在高堂上翹首以待。要不是現在不能隨便動彈,恐怕鐘老爺子夫婦都要起身相迎了。
看著一對新人相攜而來,鐘老爺子夫婦都笑彎了眼。
“兩位新郎敬香”司儀開始唱禮。
這是個嚴肅的時刻,要是誰敢笑場,那下場定然好不到哪去,被拎回家教訓一頓都算輕的,若是哪個長輩看不慣,責打跪祠堂都有可能。
鐘慶然和簡明宇一臉肅容,各取了三支香點燃,恭恭敬敬地拜過后,將之□□香爐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剛才氣氛肅穆,轉到這里,氛圍就截然不同。之前不能笑,現在要誰敢哭喪著一張臉,那就等著主人家找他算賬吧。喜堂里各個人不管想法如何,裝也得裝出一副笑臉。
鐘老爺子夫婦和鐘正仁夫婦,樂呵呵地受著兩個新人的禮,瞧著底下這對小夫妻,格外的順眼。
“夫妻對拜”
禮成后,本該將新人送入洞房,虧得鐘老爺子提前跟司儀說過,倒沒出現亂子。
“上族譜”
聽著司儀這不按規矩走的儀程,喜堂內開始出現喧嘩聲。
“新人不是第二天一早去祠堂上族譜嗎,怎么鐘家這么著急?”
“這誰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走,瞧瞧去,看他們到底要弄什么名堂!
鐘老爺子夫婦打頭,其后是鐘正仁夫婦,接著便是鐘慶然這對新人,之后才是鐘家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以及商業上的合作伙伴。
其他人不清楚鐘老爺子夫婦的打算實屬正常,連鐘正仁夫婦都不得而知,那就有蹊蹺了。以鐘老爺子的為人,若里面沒摻雜其他事,定然不會將簡明宇提前上族譜這事,隱瞞到現在,因為那完全沒必要。
只是現在也不是尋根究底的時候,鐘正仁夫婦憋著一肚子疑問,緩緩跟著隊伍前進。
祠堂已然門戶大開,香案供品也已經擺放好,就等著鐘老爺子一行人的到來。由于鐘老爺子本身就是族老,又是小五房這一支的掌事者,倒是不用族長來主持儀式,他自己就能勝任。
祠堂內不得喧嘩,烏泱泱一眾人,都閉緊了嘴巴,肅穆而壓抑。童氏等人被阻隔在門外,只能在外頭等候里面的消息。婦人一輩子,就入族譜的時候,能一觀祠堂的真容,男婦要好一些,開祠堂他們都能列席,但不能擔任祠堂的職司。
若非男婦被剝奪的權力不像婦人那般多,大周朝娶男婦的事大概會少上很多,屆時,極可能會出現不少男人娶不上媳婦的事,這不利于國家的穩定,興許就是這樣,歷屆朝廷才會定下這些規矩。
當鐘老爺子在鐘慶然旁邊,添上簡明宇三字的最后一筆,上族譜儀式宣告結束。至此后,簡明宇就成了鐘家的一份子,不出意外,他會在鐘家過一輩子,連死后也會葬在鐘家祖墳。
怎么來的還怎么回去,鐘老爺子一行人走過的地方,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誰讓鐘慶然和簡明宇這對新人,身上都還穿著喜服呢這可是稀罕事,村民不瞧上一瞧,說上幾句,豈不遺憾?
鐘老爺子前腳剛進門,后腳還沒來得及邁過門檻,身后便傳來響鑼聲。這可不是喜樂,莊嚴肅穆,但凡聽到這等聲音之人,紛紛低著頭退避到路兩旁。
“圣旨到,誰是鐘慶然?鐘慶然一家接旨”
接旨自然不會在巷道上進行,隨著傳旨官員這一聲,鐘老爺子猛然轉過身,拉過鐘慶然,微弓著身上前:“草民鐘澤鑫,這是草民的孫子鐘慶然,敢問大人如何稱呼?”
“本官姓嚴,這些事都無妨,老人家快快準備接旨。”
“是,嚴大人隨草民來!
鐘家院門前靜得可怕,直到嚴大人一眾官差消失在大門拐角處,人們還沒回過神來。
鐘家人都傻眼了,這是什么走向?慶然做了什么事,竟然能驚動圣旨?一個個都如木頭樁子般立在那,各個面面相覷,眼里的驚訝之色,怎么都抹不去。
好不容易將如鼓點般跳動不休的心臟平復下來,鐘家人才意識到什么,趕緊提起衣擺,一個個都往院子里跑去。剛跨進門內,便見到調轉回頭的童氏:“快跟上,這可是圣旨,就算沒你們的份,接過旨,說出去別人都會敬你們三分。”
鐘正仁等人一個勁猛點頭,可不就是嗎,他們活了幾十年,何曾有過這等殊榮?
見到村民和賓客也頻頻往院子里頭張望,一副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童氏很是大方地說道:“嚴大人同意讓你們觀看,只是有一點我事先說好,不懂事的孩子就別帶了,到時候打擾到宣旨,這罪過想必沒人承受得起,記得不要吵吵嚷嚷!
說完,童氏也不管在場之人的反應,提起裙擺,小跑著進了大門,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小丫娘,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掐我一把!痹拕偮,婦人手臂上便傳來一陣劇痛,“哎呦,叫你掐,你還真掐上了,還掐得這么狠,心夠黑。”
小丫娘忙捂住婦人的嘴,緊張地四處看了看,這才輕聲說道:“我的個娘呦,小聲點,驚動大人有你好果子吃!
村民大都是沒多少見識之人,來鐘家喝喜酒的那些商戶則不然,他們不見得見過多大的場面,至少比村民知道的更多,也正是如此,他們的驚訝更甚。
鐘慶然又不是官員,憑什么能讓身為二品大員的嚴大人,不辭辛勞,跑這么老遠來給他宣旨?如此做法,必然有其因由。
容不得他們多想,一個個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深呼吸幾次,這才邁開大步前去觀禮。
眼看著,原本圍在鐘家門口的人,都進了前院,跟著嚴大人過來的衙差,立刻把大門合上。
這讓聽聞消息后,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村民,扼腕不已,尤其是鐘氏一族的族長和族老們,更是黑沉了一張臉。有這等好事,鐘老爺子竟然不派人通知他們一聲,讓他們錯失這么個大好機會,該是何等可恨
可即便他們心里再如何不爽,嚴絲合縫的大門擋在前面,他們哪有那個膽子上前敲門,讓衙差為他們開門?鐘家是有不少人當官,可留在河灣村的,都是白身,對上官差,總歸討不到好處,他們心里也都明白。
鐘家前院不夠大,塞不下那么多人,最終,眾人移步后院。
即便這樣,烏壓壓一群人仍是將院子圍的水泄不通,如此多的人,卻沒一人敢發出響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院子中間,眼神火熱,恨不得能代替鐘家人跪在那里。
由于鐘慶然是接旨人,他和簡明宇便跟著鐘老爺子夫婦跪在第一排,然后依次是鐘正仁等人,除此之外,再無他人。瞧瞧,若非鐘正仁五家人和鐘慶然有著極近的血緣關系,他們連跪下接旨的資格都沒有。
鐘慶然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他上輩子,也就只有在爺爺奶奶過世時跪拜過,這輩子倒好,拜堂要跪,過年要跪拜直系長輩,開宗祠時也十有八~九免不了。接旨就更是了,旁人都以接旨為榮,鐘慶然要敢嫌棄,呵呵,可以想見,等待他的會是什么。藐視圣上,這可是大不敬之罪,誰敢這么做?
鐘慶然很識時務,這也是他不愿意入仕途的其中一個原因,不說伴君如伴虎,光每天跪來拜去,他就受不了。
按下那一絲不自然,鐘慶然低垂著頭仔細聆聽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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