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童氏到場時,入目就是這樣火爆的場面,自家攤子被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著,要不是她眼力還行,都有可能認不出那是她家的攤子。她心中疑惑,生意怎這般好?湊近一瞧,才看出點門道,竟是湊熱鬧的居多,真正買的人估計連圍觀者三成都不到。
見明氏鎮得住場面,童氏便住了腳,本來她想叫老大媳婦回家做晚飯,現在改了主意,準備親自動手,便不多留,叫上鐘磬打道回府。
在場多數人都是瞧個新鮮,時間一長就失了興趣,攤前人群慢慢散去。
河灣村富戶不少,小有余錢的就更多,攤上紅鰲蝦和小螺迅速減少。隨著夕陽西斜,街上鋪子陸續開始收攤,鐘家人也行動起來。
恰巧這時,簡明宇氣喘吁吁跑到攤前:“嬸子,給我來半斤小螺,三只紅鰲蝦。”
鐘慶然聽到聲音,抬頭一看,發現來人正是那天幫他拿一簸箕小螺的簡明宇。上次只打了個照面,沒來得及細看,這回仔細一瞧,鐘慶然心頭一動。
簡明宇五官長的恰到好處,多一分太過凌厲,少一分則略顯陰柔,他個子高挑,看著瘦,臉上也有些微疲色,卻有一把子力氣,渾身都是勁,堪比練過幾手的將士。
吸引鐘慶然注意的當然不是這些,看他穿著和神色,家里不像是有錢的樣子,卻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夜空閃耀的星辰般透著勃勃生機。這是一個不會對命運屈服的人,即使一時被生活壓彎了腰,他也能再次直起腰桿。
大周朝各種規矩多如牛毛,這樣的人還真少見。
鐘慶然對他笑了笑:“明宇,上次你幫了我忙,還沒來得及給你道謝,這些都是賣剩的,攏共沒多少,你要不介意,就全拿了去,也省得我再拾掇一番。”
簡明宇神色有些莫名,直盯著鐘慶然瞧,見對方沒有露出異常神態,這才欣然接受,謝過之后,便帶著緊拽著他袖子的弟弟離去。
小輩中,敢像鐘慶然這么當著家人的面,直接把賣剩的食物送人,這也就他干的出來,其他人可沒有這份膽子。
這次明氏沒有當場削鐘慶然的面子,等到周圍沒有外人,這才表達自己的不滿:“慶然,自己家里都不夠吃,你怎么就送人了?”
許是顧忌邊上還有其他幾房的半大孩子,明氏沒有說的太露骨,那意思卻也一目了然。
“娘,以后家里天天都能吃到小螺和紅鰲蝦,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棄。要不這樣,明天我去抓上一些,叫阿奶做上滿滿一大盆,讓兄弟姐妹們吃個夠?”
鐘慶然笑瞇瞇的,對于自家親娘的想法他能理解,不過理解歸理解,他卻不會照著做。這無關對錯,只是處事理念不同罷了。
明氏一臉無奈,這個三兒子,她拿他真是一點都沒轍。
鐘慶然只在明氏身邊待了一年多,等他能走會跑,就被童氏抱過去養。很多家庭,孩子養在婆婆跟前,大多都跟自己父母不親,鐘慶然卻不是這樣。其他暫且不提,這點上,童氏做得很是到位,她從不在孫子面前說他爹娘壞話。也是如此,明氏雖然更疼頭生的龍鳳胎,但對他也是不錯的。
只是明氏總想為自己小家扒拉點東西,對于鐘慶然時不時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很是看不慣。不過也就如此了,除了一些實在不好在兒子跟前說的話,明氏是有什么就說什么,鐘慶然一點都不擔心明氏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有個這樣的娘,鐘慶然覺得生活都多了幾分趣味。
吃食基本賣完,幾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帶著笑容,剛才短暫的不渝,也在鐘慶然的許諾中消散,眾人有說有笑,氣氛不錯。
鐘慶然到家時,飯菜已經準備好,就差去鄰村賣菜的六人。等了一會,直到夜幕快開始降臨,幾人才前后腳進門。
“賣的怎么樣?”童氏管著家用,對銀子最是熱衷,不等其他人問詢,她就急火急燎地去翻菜盆子,見到兩邊都沒賣完,笑容淡了幾分。
鐘慶然見狀忙拉著童氏回座:“阿奶,先吃飯吧,您忙了一下午,可不能餓著。”
童氏立刻被安撫,叫兒媳婦把賣剩的紅鰲蝦和小螺裝盤端上桌,老爺子一動筷子,所有鐘家人立即開動。
收拾完桌子,童氏才將注意力放回紅鰲蝦身上:“老大、老二,你們倒是說說,東西怎么還剩這么多?”
鐘正仁沒有遲疑:“娘,這個,紅鰲蝦和小螺都是新吃食,敢于嘗試的人不多,再說大多數村民都窮。”
鐘正禮補充:“臨水村也是如此,它不比河灣村,人少不說,舍得買肉吃的都沒幾家。這次還算好,沒多少錢的人也能花上幾文,就為圖個新鮮,要是明天還去,估計買的人更少。”
鐘老爺子一聽就明白,對著童氏道:“行了,這事不怪他們,以后就趁著各村趕集的日子再去,平日照管好本村的生意,等天氣涼一點再前往距離較遠的村子。若誰要是閑的沒事干,就帶個五斤十斤到附近村子隨便賣賣,能賺一點是一點。”
這事一說完,眾人便散了。
鐘正義等四房人都住在第二進,他們一走,院子里便冷清許多。
鐘慶然趁沒人注意叫開上房門,那偷偷摸摸的樣子,把鐘老爺子夫婦倆樂壞了,要不是怕引起其他人注意,肯定大笑出聲。
“阿爺,阿奶,收獲如何?”
“還沒算好,你既然來了,就幫著一道算算。”
三人齊動手,速度便快了不少。最終一合計,今天總共做了差不多七十斤紅鰲蝦,三十斤小螺,除去賣剩下的,一共進賬七百多文,刨除柴火和佐料錢,凈賺超過六百文。這錢看著多,卻只比直接賣酒樓多賺一點。平心而論,鐘老爺子更喜歡賣食材,省心省力不說,還所賺不菲,可惜門路被人堵死,他只能扼腕嘆息。
鐘老爺子想過提價,一番盤算后,最終還是定了十文一斤。一是現在紅鰲蝦隨處可見,二則是要考慮村民的購買能力。這般算下來,童氏等于就賺了個人工錢,做生意的利潤幾近于無。
大周朝經濟明顯不如現代發達,普通百姓更喜歡吃油水充足的大葷,紅鰲蝦再如何美味,也難以吸引這部分人消費。小螺就更不用說了,這東西完全就無法保密,差別只在于誰做的更好吃。所以鐘慶然一點都不擔心,直接將小螺推到人前,想來這個時候,平陽縣各大酒樓食肆應該都添加了小螺這道菜。
見到一個下午就能賺這么多錢,童氏樂開了花,可聽鐘老爺子這么一分析,她又笑得勉強。
看來,生意真不是人人都做得。早知道這樣就不把方子賣了,要是直接拉到縣城去賣,賣價能提高不少,這每天進項可不要太多!這樣的美事也就心中想想,紅鰲蝦不比別的,鐘家吃不下,搞不好弄得家破都沒準,還是現在這樣好。
“阿奶,以后小螺少做些,說不定明天就有人搶生意。”
童氏聽了一臉不渝之色,內心恨不得把臆想中之人抓起來吊打一頓。不過也只能心中想想,她想著要是誰敢明天就明目張膽跟她家搶生意,看不把她罵的無地自容。
三人又閑聊了一會,等高興勁一過去,都有些犯困,鐘慶然便又貓著身子鉆回東次間。
一夜好眠。
翌日醒來,鐘慶然就帶著幾個小跟班去澇田那轉悠。
養紅鰲蝦還真不是鐘慶然空口說白話,他在現代見過魚塘,也見過專門的蝦塘。特別是蝦塘,鐘慶然曾接過一個插畫單子,為了畫出神韻,曾專程觀摩過,內里的門道他不清楚,放在明面上的事情卻了解個大概,只要不出現大面積病災,虧本的風險幾近于無。
說到病害,鐘慶然并不太擔心,他腦中有那么多中醫藥方子,雖說人畜不能一言以蓋之,失敗幾回,總有對癥的時候。至于對外說不會,不過是權宜之計,否則,可就要惹人猜疑了。
他們到時,澇田那邊已經熱鬧非常。一些是被這邊動靜吸引過來瞧熱鬧的村民,另一些則是鐘慶書和鐘慶竹兩人請的短工,現在正揮著鋤頭鐵楸埋頭挖土。
短工分成三撥,其中一塊動工的澇田就歸屬鐘慶然,緊靠著鐘家那塊,昨天就處理過,其上的紅鰲蝦小螺等已被撈起,紅鰲蝦自是給了鐘慶然,小螺嗎,他沒全要,這東西要多了吃不完,賣也未必能賣出多少,還不如分了。
蝦塘不難做,鐘慶然畫了最低規格的示意圖,池深不到三尺,又都是松軟的黑泥,挖起來不費力,好些人一起動手,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兩畝田全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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