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鐘慶然很想去見識一下古代縣城,看了眼不能著力的左腿,很有自知之明的什么都沒說。
養傷的日子很無聊,鐘慶然找出少的可憐的幾本書隨手翻了翻,還算幸運,是繁體字,連蒙帶猜也能認個七七八八。
除了這些,唯一的收獲就是文房四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給一個啟蒙三年的蒙童用卻是盡夠了。毛筆他不太用的慣,用毛筆畫插畫更是讓他打慫,閑著也是閑著,就讓四妹和五弟給他燒了根碳棒,用布一卷就成了最簡單的炭筆,筆尖很粗,這已經是兩姐弟做得最好的一個。
“三哥,你這是干啥?”鐘慶涵表示不解。
“畫畫,我給你畫一幅抱鯉圖要不要?”
“三哥,你還會畫畫?”鐘磬和鐘慶涵都瞪大雙眼一臉驚奇。
“這不無聊嗎,隨手涂鴉,畫的不好可不要嫌棄。”
“三哥,我和小弟才不會干這么沒品的事,要實在畫的丑,大不了我幫三哥藏起來。”
鐘磬話說的很大氣,要是沒有后半句,鐘慶然聽了會更舒坦。
炭筆是硬筆,還只有一種顏色——黑色,幸好家中有裝訂書冊用紙,要全是生宣,那他真就一點轍都沒有。稍不注意就戳一個窟窿,呵呵,這畫面太美,他都不忍心看。
因是隨性而作,鐘慶然就沒有那么講究,照著鐘慶涵的樣子,畫胖一些,一幅‘童子抱鯉’圖就躍然于紙上,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鐘慶然擱筆,拿起畫作,對著鐘慶涵左看右看,最后把自己給看樂呵了,直笑個不停。
“三哥,怎么了?畫的很好啊,跟我好像。”鐘慶涵只看了個側面,很想看看正面。
鐘慶然什么都沒說,把畫紙遞給五弟,讓他自己領會。
鐘磬爬下凳子,繞到鐘慶涵身邊,兩姐弟頭挨著頭,神情專注地盯著畫作各自進行參悟,結果誰也沒看出笑點在哪。
“沒什么,來,三哥教你們習字。”鐘慶然想想畫上的胖五弟,再對比身旁說不上瘦骨嶙峋,卻也沒幾兩肉的小弟,心里特不是滋味,遂繞開這個話題,耐心教兩人寫各自的名字。
弟妹的名字筆畫不少,幸虧鐘慶然提前準備,不然讓他看還勉強湊合,讓他寫就得抓瞎了。寫下五個大字,讓兩人折兩根樹枝到樹底下去比劃,他則坐在邊上監督。
隨后幾天,鐘慶然想起來就教幾個字,有時候鐘曉也會加進來。名字最先學會,接著教的便是數字,這些都很實用,學會這些,也不至于連錢都算不清。
就在鐘慶然閑得快發霉時,腳傷終于痊愈。扔掉拐杖,他差點沒像小孩子般,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當天,鐘慶然就帶著五弟和四叔家兩個堂弟妹,將河灣村轉了個遍。一路上碰到長輩就跟著弟妹們喊,同輩看不出年齡的,暫時含糊其辭,先糊弄過去,倒也沒整出亂子。
河灣村就一個村子而言,真的很大,人口少說也有好幾千。村中心邊上那條長街還挺繁華,買東西的人不少。
小碼頭處開有一家露天茶館,為過往船只提供茶水點心,盡管停靠的不多,卻足以養活一家小店,再說,本村人也時有光顧,茶館生意還算紅火。
鐘慶然這個年紀,真沒幾個玩得來的小伙伴,窮的忙著生計,富有的多數都被家里拘著上學,這般年紀還整日閑閑無事到處晃的,整個河灣村恐怕都找不出幾個。大多數時候原主不是跟兩個玩伴瞎樂呵,就是帶著家里樂意跟他玩的弟妹四處閑逛,整個河灣村到處都有他的足跡。
鐘慶然養病期間,來看過他一次的同伴還有那么幾個,多次到他家,跟他胡侃的只有兩人,一個比他大一歲,叫鐘慶書,傳自大長房嫡長一脈,大老爺前后娶了三個妻子,他娘是第二任,一過身他就被送到老宅,自此再未回過上京。
另一人鐘慶竹,比鐘慶然大兩歲,來自小二房,同樣是個爹娘不疼,爺奶不愛的,家中多數人都跟著出息的大伯享福去了,留下看老宅的都是不會溜須拍馬,不懂鉆營之人,鐘慶竹很自然被扔在老家。
三人也湊巧,正好是同一輩,還都是嫡出子孫,年紀又相仿,家中不是無人教養,就是管束不住,他們湊一起玩的那叫一個開心。幾人都胸無大志,難怪能玩到一起。不過鐘慶書和鐘慶竹與鐘慶然畢竟不一樣,兩人家世可比鐘慶然好多了,要不是基于種種原因,他們被家人給放棄了,三人怎么都玩不到一塊。
三人中,鐘慶書條件最好,大長房本就是祖輩傳下來五房中最有出息的,他娘嫁妝雖被扣在上京由現在的當家夫人代管,好歹他親娘偷偷給他留下不少現銀,在河灣村這種鄉下地方盡夠他揮霍的。
鐘慶竹則要遜色不少,他家不是現在的小二房長房一脈,兩代前就同長房分家,也就是上代走運,他大伯官運亨通,把一家子他看中的人都給接走了,他能得到的好處不大,好歹比鐘慶然強上許多。
三人中鐘慶然年紀最小,家境也最差,處境卻是三人中最好的。
這么多年下來,鐘慶書的傍身銀子早被誘哄的差不多,如今年紀漸長知事了,手頭余留的銀錢已沒多少,還有那么多眼線盯著,日子不太好過。
鐘慶竹家是他大伯高中之后才起勢,家中每個月發給他一兩月銀,吃住在三嬸家,旁的再沒了。
不要小看一月一兩銀子,大周朝銀子很經花,河灣村兩個雞蛋三文錢,豬肉白肉二十文,五花肉十八文,半肥半瘦十六文,帶皮瘦肉十二文,排骨十文,下水則在十文以下。魚更是便宜,拉到平陽縣還能賣個七八文,村子里售賣普遍要低個一文。誰讓河灣村不說是個漁村,全職兼職的漁夫可著實不少,自然就賣不上價。
一兩銀子僅供一個人花用,日子能過得非常逍遙。問題是,這可能嗎?鐘慶書還好,環境使然,再怎么沒心沒肺,十幾年下來,也足夠他長幾個心眼。鐘慶竹則不然,那可真是個及時行樂,萬事不管的主,月錢基本都花在吃喝玩樂上。
要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沒被養歪,連帶著兩個玩伴也被影響,這才沒往岔路上走,否則,河灣村就要多出幾個惹人嫌的混子。
其實,在鐘慶然看來,跟混子也差不太多。偷雞摸狗的事他們不做,拉著一幫小孩子作威作福的事卻沒少干,當然,幾人還算有分寸,也就欺負欺負小孩子,倒沒鬧出什么大事情。
鐘慶然會知道這些,緣于這些就是原主的日常生活,隨著和兩人見面次數增多,這部分記憶越發鮮活,想令他忽視都難。
家中六歲以上孩子都有活干,鐘慶然腿好差不多時,四妹鐘磬就不再對他進行看護,回歸到以往的生活中。打豬草,挖野菜,拾點枯枝敗葉,那都是他們這些半大孩子的活,唯獨鐘慶然嘛事沒有。
七月的陽光有些曬人,鐘慶然走了一上午也累了,就帶著三個小跟班躺在離小碼頭不遠的樹蔭下,石塊雖硬的硌人,卻不會浸入濕氣,鐘慶然也就馬馬虎虎湊合。
才三歲的鐘慶成不時往他身上爬,爬累了竟然躺在他身上打起了小呼嚕。鐘慶然有些嫌棄,這小娃子實在太臟了。
“曉丫頭,帶布巾沒?”
鐘曉在身上扒拉一番,半晌才摸出一塊褪了色的布帕。鐘慶然讓她去茶鋪子將帕子浸濕擰半干,才接過來,給鐘慶然擦干凈臉和雙手,方任他躺在他身上。
自從那次打魚大豐收后,鐘老爺子帶著兒孫又出了幾次河,很遺憾,再沒那次那么走運,瞧著還沒出短工賺的錢多,眾人也就歇了靠打魚多賺點家用的心思。
正昏昏欲睡時,耳邊傳來童氏遠遠的叫喊聲。
“阿奶,我在這。”鐘慶然抱著鐘慶成起身。
“慶然,快到飯點了,回家吃飯。”
“誒,阿奶,我這就回去。”
“慶然,把成娃子弄醒,你腿剛好,不宜勞累。”說完,童氏就接過六孫子,三兩下就給叫醒,放到地上讓他自己走。
鐘慶然在現代從沒抱過小孩子,頭一次還有新鮮勁,真讓他帶孩子,他就該厭煩了。好在農家孩子都皮實,也不像現代孩子各個都是家中寶,沒幾個不熊的。鐘慶成大多時候都是鐘曉在帶,鐘慶然只要看著他們,別讓他們遠離他的視線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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