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松柏送來一盆子黃鱔和小魚，他剛才去河里撈的。橙子正愁做啥飯哩，看見那一盆子游來游去的東西就高興，踮著腳拍著松柏的肩膀道：“謝謝哥哥了，下次也可以抓點泥鰍，做湯可好喝了。”

　　虎子邊吃邊看他們兩個，嘴角沾了一圈紅色的醬。松柏用手彈了彈剛才橙子碰的地方，“想吃自己抓，地里一鋤子下去都是泥鰍哩。”

　　橙子拿刀把黃鱔剃了骨，“我還不是為了哥著想，聽說泥鰍滋陰補腎哩。”

　　他果然被氣的青筋凸起，轉身就出了廚房，橙子在后頭笑的開心。虎子也咧著嘴笑起來，黃氏在屋里都聽見了聲音，探出頭看了眼。

　　“松柏都長這么大個了，定親沒？”

　　“沒呢，他娘也可愁的慌了……”

　　黃氏擦了擦剛才紅了的眼圈，“橙子以后的福氣定大著呢！那張家不仁不義的，枉大柱曾經救過張家老頭子。”

　　“要不是張家的老爺子早早去了，張家還輪不到她一個婦人做主！張鵬飛的爹也是個耳根子軟的，自家親爹定的親也能退了，不怕別人戳他的脊梁骨！”

　　陳氏怕黃氏傷心過度了，說了一會兒退親的事就繞道橙子的攤子上，“……你不知道，橙子多能干，就這一個月掙了八百文錢！夠咱一年的花銷了。”

　　橙子忙著把黃鱔收拾好，擱了油用大火炒了片刻，加入蔥姜蒜和酒，用清水煮起湯來。等湯變成乳白色，把上次自個做的豆腐加進去，一塊塊白如玉。她尋思著一會兒請孫氏他們一起來吃飯——掙了錢就該慶祝一番！

　　陳氏也是這般想的，和黃氏說完話就去囑咐橙子了。晚間他們正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除了黃鱔豆腐湯，她還炒了上次做過的紅燒黃鱔，配了清清爽爽的醬菜吃了起來。

　　虎子下晌就吃了糖醋小排，她壓著沒讓吃幾塊，他還噘了會兒嘴，這個時候一點怨言也沒有，嘴里吃的鼓鼓的。

　　橙子給黃氏舀了一碗湯，黃氏夾了一筷子黃鱔，色澤光滑，香味撲鼻，一股濃郁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開，沒有絲毫腥氣。她又夾起豆腐嘗了起來，汁香濃郁，味道鮮美，豆腐不僅沒有散，反而吃在嘴里頗有些勁道，卻又不失綿密的口感。

　　怎么也沒有想到，橙子做飯這么好吃哩。一樣的東西，一樣的調料，換個人肯定做不出這樣的味道……

　　橙子這么好的孩子，以后肯定是有福氣的！

　　孫氏見黃氏眼眶微濕，忙提起了別的事，“過兩天不是桃花村的廟會，到時候去逛逛，添點東西，還有半個月就過中秋節了。”她們這頭商量起來要一塊去一趟，那頭的池大柱和趙河也要跟著去。

　　過廟會可是村里的一件大事，是要請了親戚過來吃席的，廟會也比一般的集市大，晚上還有舞獅子哩。

　　梨花糾結起來，她也想去哩，只是她也不想放棄擺攤的生意。最后松柏發了話，他們一起休息一天。梨花就數著指頭盼起來，頭天在碼頭上他們就說了第二天不來了，惹得碼頭上不少人抱怨——他們現在可不喜歡吃燒餅哩。

　　浩浩蕩蕩一群人吃過晌午飯就往桃花村走去，虎子也是喜歡逛廟會，和過年一樣熱鬧哩。黃氏身子骨也是好著呢，從北河村走到桃花村一點也不覺得累。

　　梨花手巧的很，摘了路邊的野花編成一個花環，把虎子看的一愣愣的，纏著梨花再編了一個，梨花坳不過他，讓虎子自己摘了花過來。

　　虎子高高興興的摘起花來，大人們說著話誰也不管他，梨花給他編好花環往他頭上一戴，虎子拿了下來獻寶的遞給橙子，“姐姐你戴。”

　　一群人哈哈笑起來，梨花作勢就要打虎子，“好你個虎子，拿我做人情了。”

　　虎子不偏不躲的看著梨花，“梨花姐姐編的好看，橙子姐姐戴上去也好看。”

　　橙子得意的把花環帶到頭上，親了虎子臉蛋一口，虎子笑瞇瞇的對她說：“姐姐，今天晚上做好吃的，我要吃醬香魚哩。”前兩天她同梨花說她饞醬香魚了，被虎子聽了一耳朵，以為醬香魚是多么好吃的。

　　大家又是一笑，梨花笑得都直不起腰，“這個鬼機靈，合著拿我編的花環讓橙子姐做飯啊！干的好！”

　　“你只要好好聽話，別亂走亂跑，明天我給你做醬香魚，不過還得讓松柏哥打魚哩。”橙子很喜歡虎子哩，不僅說話討喜，腦子還靈光。

　　虎子就巴巴的看著松柏，松柏摸了摸虎子的頭，“我明天給你打魚去。”斜著眼瞪了橙子一眼，這丫頭越來越大膽，明著暗里的支使他干活不說，還經常動不動就拿他還不成親打趣。

　　他不成親倒成了錯事了……

　　桃花村家家炊煙裊裊，主街上擺滿了賣東西的攤子，虎子看見這些眼珠子都不錯了，看著拿著布朗鼓的小販更是走不動路了。

　　他從前也有一個布朗鼓，后來被舅舅家的弟弟給搶了去。黃氏見孫氏這個樣子，哪里還不明白，從懷里掏出兩文錢遞給小販。池大柱攔著不讓給，陳氏也在一旁勸著，黃氏沒法把錢收了起來，最后還是池大柱給的錢。

　　梨花捅了捅橙子，“姐，你說咱們要是來這擺攤，一天也能掙不少錢哩……”

　　橙子還沒有開口說話，松柏聽見了道：“錢是掙不完哩，在這里擺攤橙子可忙不過來。”

　　梨花吐吐舌，看見那邊有賣頭花的，拉著橙子過去看，她現在手里也是有私房錢的。上次去集市上只敢挑那不好的買，這次她就打算給自己買個紗制的，她見村長的閨女李花穗戴過，可好看哩。

　　橙子也蹲下去挑了起來，從前她還說用家里的碎布做一個，結果忙起來腳步沾地，每天睜眼就是做飯。她瞧上一個蝴蝶樣子的頭花，兩個翅膀還一顫顫的，只不過有點花哨罷了。

　　梨花給她戴上瞧了瞧，又把松柏喊了過來。圍著看頭花的姑娘們看見松柏過來，都紅了臉，她們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有那膽子大的竟向梨花打聽起來。

　　“姑娘，聽你喊他哥哥，你們是兄妹吧？不知道是哪里人？”這個姑娘是這里面容貌出挑的，胸前更是波濤洶涌。

　　梨花撇了她一眼，“是啊，他是我哥哩，不過我嫂子在這里呢，你問我嫂子吧。”她指著橙子道，那姑娘見是有家室的只得悻悻作罷，臉上倒是有些尷尬。

　　松柏大踏步走了過來，問梨花找他干什么？梨花指著橙子頭上的蝴蝶道：“哥，你看嫂子的頭花怎么樣？是不是很好看哩。”

　　松柏還沒有開口說話，橙子倒先紅了臉，那群姑娘都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用余光打量松柏。

　　“挺好看的，就買這個吧。”松柏仔細看了橙子一圈，“娘子不然再買個桃花樣式的，上次買的那個都舊了。”

　　周圍的人見他果然是成了親的，都轉過頭不再看。橙子被臊的沒有辦法，抬頭瞪他，她就知道他是個人面獸心，道貌岸然的家伙，平時一副高冷的模樣，內心卻是黑的，黑透了。

　　松柏扳回來一局，嘴角都掛著笑，倒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兩人斗嘴的時候。他近來也不似前兩年那么悶了，讓孫氏高興不少，總覺得自家兒子有點生機了，從前那悶嘴葫蘆的樣子，說好聽點是沉穩，說難聽點是老成。

　　才十六的少年，說老成的確有些不大好聽。

　　梨花在一旁抿著嘴笑，她挑了一個千枝千葉牡丹花的頭花，讓松柏諷刺了聲“俗”。

　　她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心里卻是高興的，看著他和橙子姐斗嘴心里直發笑，回去給她娘學孫氏也高興著呢。她哥從前十天半個月說不上幾句話，現在一天說的都快頂上半年說的了。

　　這還得虧了橙子，也得謝謝鵬飛哥，要不是他退了親，橙子姐咋能整天和她哥斗嘴哩。

　　橙子幫梨花把頭花別在頭上，看著她空空的耳朵插了根木棍，想著自己的耳洞也是沒有東西戴的，兩人又商量著看看廟會上有沒有耳墜，同陳氏孫氏說了一聲便去逛了。陳氏孫氏他們是要買棉花哩，趁著黃氏在還能幫著做棉被。

　　“去吧，仔細些別讓人撞了，松柏也跟著去吧，別舍不得花錢。”

　　虎子鬧著要一同去，被黃氏用一根棉花糖就收服了，還沖著梨花炫耀一番。

　　“你這表弟這么小就成精了，以后可不得上天啊。”梨花同橙子小聲道，“我舅舅家的孩子都淘氣的很，除了一個表姐文靜的很，聽說從小是當小姐養呢。”

　　橙子倒不知道梨花舅舅家的情況，問道：“你那舅舅是做什么的？怎么也沒見過來走過親戚？”

　　梨花撇撇嘴，“我那舅舅可是心比天高，他可瞧不上我家，我姥娘家離得又遠，當然不常走動了。”

　　松柏在兩人前面開著路，聽見梨花這么說微微皺了眉，但也沒有呵斥梨花不要說。他們走了沒多久還真見了一個賣手鐲耳墜子的攤子，只不過樣式不多罷了。

　　挑來挑去也就那兩樣，都是外面渡了一層銀。倒是鐲子有幾個看上去不錯，纏枝花的樣式，上面刻了花紋。

　　一問才知道這鐲子要兩百文，橙子不舍的把鐲子放了回去，等她有錢了去鎮上的鋪子買，肯定不買廟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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