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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氣死的？”大家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氣死...是指？”

　　他們還以為這是什么高深莫測的法醫(yī)學(xué)專業(yè)名詞。

　　當(dāng)然也有部分人在懷疑，林大師口中所說的“氣死”，可能是和傳說中的“望氣之術(shù)”有關(guān)。

　　“不...就是字面意思。”

　　林新一神色古怪地解釋道：

　　“因為赤野角武當(dāng)時太生氣了。”

　　“然后他就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而赤野角武當(dāng)時又正好站在黃線外面，離站臺邊緣很近....”

　　“所以他就這么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又正好被減速進站的地鐵撞上。”

　　“這...”現(xiàn)場一片安靜。

　　然后是一片嘩然：

　　“這、這也行？？”

　　“這當(dāng)然行。”林新一嘆了口氣：“人是可以被氣死的，而且這種案例還不少。”

　　“比如說...你們知道三國演義吧？”

　　“當(dāng)然。”《三國演義》在曰本也是家喻戶曉。

　　“王朗認(rèn)識嗎？”

　　“王元姬她爺爺？”但他們對三國的關(guān)注點似乎有些微妙。

　　“沒錯...”林新一無奈地補充道：“就是那個被諸葛亮活活罵死的王司徒。”

　　“他就是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心理承受能力還差，結(jié)果一挨罵就被人氣得吐血，最后從馬上掉下來摔死了。”

　　說著，他還特地解釋了一番其中的科學(xué)原理：

　　“了解醫(yī)學(xué)知識的人都知道，憤怒、狂喜、悲傷、焦慮、驚嚇等過度激動的情緒，本就是猝死的重要誘因。”

　　“而憤怒更是其中最為可怕的一種負(fù)面情緒。”

　　“俗話說氣大傷身，當(dāng)人們生氣時，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分泌增加，包括冠狀動脈血管收縮、痙攣，局部區(qū)域供血不足，容易導(dǎo)致心肌缺血、缺氧，引起心絞痛和心肌梗塞，甚至出現(xiàn)心律失常、心臟驟停，增加猝死的可能性。”

　　“如果是身體不好，年紀(jì)較大，過度肥胖，本來就有心臟病隱患的人...”

　　“激動時血壓飆升、心肌缺血，就很可能把自己活活氣死。”

　　王司徒雖然不胖，但也是一個七十有六的老人家了。

　　諸葛亮不講武德，來罵、來嘲諷他一個76歲的老同志，可不得把人活活氣死嗎？

　　赤野角武今年也48歲了。

　　年近半百，常年酗酒，過度肥胖，他的身體狀況恐怕不會比76歲的王司徒好上多少——

　　要知道王司徒年輕時可是能拍馬舞刀，跟太史慈大戰(zhàn)幾個回合的。

　　按演義世界的武力水平，他怎么也得是個手槍境高手，老柯學(xué)戰(zhàn)士。

　　而赤野角武...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酒鬼罷了。

　　會被氣死也很正常。

　　這么一說，大家就都隱隱約約地理解了：

　　原來這赤野角武的情況和王司徒還有些像。

　　兩個人都不是被氣死的。

　　只不過一個氣得從馬上摔了下來。

　　一個氣得從地鐵站臺上摔了下來。

　　“那也就是說...”有不了解情況的乘客不解問道：“赤野角武生前跟人吵過架，還被人罵得狗血淋頭，最終活活把自己氣死了？”

　　“沒錯...”林新一肯定地點了點頭：“赤野角武在進地鐵站前跟人吵過架...這一點在場的各位應(yīng)該有不少人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那個罵他的人就是兇手？”

　　“額...咳咳...”

　　尷尬的咳嗽聲瞬間蔓延開來。

　　不僅是林新一神色古怪，在場的不少球迷也都表情微妙。

　　因為剛剛跟赤野角武吵架的可不只一個人...

　　當(dāng)時赤野角武開的是地圖炮群嘲。

　　一個人就罵了全體SPIRITS隊球迷。

　　結(jié)果自然就是，跟他對罵的人也遠遠不只一個：

　　有林新一，有灰原哀，甚至包括步美、光彥和元太這三個真小學(xué)生。

　　再加上至少十幾個，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跟赤野角武激情對線的SPIRITS球迷。

　　那一聲聲讓人血壓飆升的“不會吧”、“他急了”、“差不多得了”...可全都是他們喊的。

　　“那個，等等...”

　　在這微妙的氣氛之中。

　　突然有了解三國劇情的乘客提出質(zhì)疑：

　　“王司徒是被諸葛亮當(dāng)場氣死的。”

　　“可赤野角武是在跟人吵完架過了一段時間才死的。”

　　“中間隔著這么一段時間...那他還是被氣死的嗎？”

　　“是的。”林新一及時給出解釋：“過度憤怒是猝死的重要誘因。”

　　“但‘猝死’雖然名為‘猝’死，也的確會在短時間內(nèi)就導(dǎo)致患者死亡，但這個死亡的過程有時也會持續(xù)一到幾分鐘不等，甚至更久。”

　　“一開始患者只會因為血壓升高、心肌缺血，感到頭暈、腦脹，呼吸困難。”

　　“隨后病情才會迅速惡化，讓缺氧的癥狀愈發(fā)明顯，同時讓人出現(xiàn)心絞痛、心肌梗塞等明顯癥狀。”

　　“所以赤野角武完全可能是吵完架開始發(fā)病。”

　　“等他插隊到人群前列，站到站臺最邊緣時，才病情徹底惡化、猝死摔落軌道。”

　　“而且...”

　　林新一微微一頓，又給出了另一種猜想：

　　“人也不一定是在吵架的時候才最生氣，吵完就不生氣了。”

　　“就像諸葛亮三氣周瑜，周瑜他也是回去之后才氣得傷情惡化，而不是當(dāng)場被氣死的。”

　　他在心里默默感謝諸葛丞相，為他提供了這么多講解素材：

　　“有時候，我們跟人吵架的時候還不怎么氣。”

　　“可吵完架回來，想到自己竟然跟人吵輸了，還沒機會再罵回來。”

　　“而且在腦中‘復(fù)盤戰(zhàn)局’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明明有很多話可以反駁，但剛剛吵架的時候卻都沒想到要說....”

　　“這種情況就會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氣。”

　　“明明是吵完架自己一個人待著，卻反而比跟人吵架的時候還要更生氣了。”

　　林新一這么一說，大家也都能理解了。

　　赤野角武可能不是在吵架時被氣得發(fā)病的。

　　而是吵輸之后一個人在那生悶氣，結(jié)果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就不幸地把自己給氣死了。

　　“這...”大葉悅敏猶豫著望了過來。

　　全場就他最關(guān)心真相。

　　其他人只是圖個樂子，他卻等著林新一找出真相，來幫他洗脫這殺人犯的嫌疑。

　　可林新一找出的真相卻...那么獵奇。

　　這還不如說他是自殺呢！聽著還更有說服力一些。

　　“林先生，您手上有證據(jù)嗎？”

　　大葉悅敏期待不已地問道。

　　現(xiàn)場眾人也都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是啊...這么獵奇的死法，沒有證據(jù)讓人怎么相信？

　　“證據(jù)？這個太簡單了...”

　　林新一早有準(zhǔn)備地給出答案：

　　“赤野角武的尸體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赤野角武的尸體雖然卡在了車輪下面，但列車只是碾碎了他的下肢，他的上半身軀體都還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這就給尸檢留下了足夠完整的樣本：

　　“他的尸體口唇發(fā)紺，指端發(fā)紫，雙側(cè)瞼結(jié)膜均見少許出血點——”

　　“這些都是典型的窒息死亡特征。”

　　答案顯而易見。

　　如果赤野角武只是跳軌自殺，或是被人推下去，從而單純地死于列車撞擊與碾壓。

　　那他又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窒息的癥狀？

　　“出現(xiàn)這種尸體征象，說明死者生前一定處于一個供血不足、窒息缺氧的病發(fā)狀態(tài)。”

　　“所以我才懷疑，赤野角武是死于情緒激動誘發(fā)的心血管疾病猝死。”

　　林新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但又很謹(jǐn)慎地補充道：

　　“當(dāng)然要驗證這個結(jié)論，除了簡單的尸表檢查，還必須得經(jīng)過全面、細致、系統(tǒng)的尸體解剖。”

　　“如果解剖發(fā)現(xiàn)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的病理學(xué)改變，有心肌缺血性改變，或是有心肌病病理學(xué)改變，等等可能導(dǎo)致猝死的病理學(xué)證據(jù)...”

　　“且排除其他疾病死亡，排除中毒導(dǎo)致的猝死...”

　　“那我們就可以證明，赤野角武的確是死于情緒激動誘發(fā)的猝死，而不是列車碾壓。”

　　聽到如此科學(xué)細致的解釋，大家都贊同地暗暗點頭。

　　但還是有人頗為在意地問道：

　　“那林先生，有沒有可能是赤野角武正好在發(fā)病的時候，被人推下站臺了呢？”

　　“或許他的病情本沒那么嚴(yán)重，還不至于猝死病亡。”

　　“但是卻恰好被人推下了軌道，慘死在了車輪下面——”

　　“這還是有可能是一樁命案啊。”

　　“這...”大葉悅敏聽得臉色一黑。

　　林新一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但疑罪從無，既然現(xiàn)場找不到能證明死者是被人推下站臺的證據(jù)，那就不能主觀地把殺人罪名扣在大葉先生頭上。”

　　“這是你問的第一個問題。”

　　“而你提到的第二點，我或許能給出答案。”

　　那人猜測，赤野角武的病可能原本不至于要命，真正導(dǎo)致他死亡的還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但尸檢結(jié)果表明：”

　　“赤野角武大概率是死于疾病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首先，當(dāng)時列車進站的時候已經(jīng)經(jīng)過大幅減速。”

　　“雖然其余力仍舊足以將赤野角武撞飛，但從其尸體落地的位置來看，他飛出去的距離也不算遠。不難看出，其受到的撞擊力度也并沒有大家想象得大。”

　　“最關(guān)鍵的是，死者頭部僅有一處落地過程中與地面碰撞形成的枕部撞擊傷，且傷勢并不嚴(yán)重——至少，沒嚴(yán)重到能瞬間致人死亡的地步。”

　　頭部只有一處落地時形成的撞擊傷。

　　說明地鐵一開始沒有直接撞到赤野角武的腦袋，沒有傷到那最為致命的要害。

　　而從赤野角武頭部傷勢的嚴(yán)重程度判斷，光是與地鐵車頭的第一次撞擊，還有落地時和地面的碰撞，應(yīng)該還要不了他的性命。

　　而在那之后，列車又在急剎中緩緩向前，從他的大腿上面殘忍地碾了過去。

　　“這種堪比‘腰斬’的傷勢的確致命。”

　　“卻也不能瞬間致人死亡。”

　　“人的生命要比我們想象得都更頑強，所以死于軌道交通事故的死者，往往會經(jīng)過一番極為痛苦的掙扎才會徹底死去。”

　　“所以在列車事故中發(fā)現(xiàn)的死者，其雙手往往緊攥呈握拳狀。”

　　“這正是他們在劇烈疼痛下的本能反應(yīng)。”

　　“但赤野角武卻沒有這樣的反應(yīng)。”

　　“他的雙手是舒展開的，更重要的是，在他從被列車撞擊到雙腿被車輪碾碎，在這整個過程里，他都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

　　“這...”大家都不自覺地想到了什么：

　　的確...當(dāng)時他們只聽到了撞擊聲，剎車聲，還有現(xiàn)場乘客們的尖叫。

　　但作為受害者的赤野角武卻始終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可是被車輪碾過大腿，把整個下半身都碾碎了啊...

　　如此慘烈的疼痛，都夠把一個昏迷的人活活痛醒了。

　　可他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一開始大家都在猜測，赤野角武或許是在被車頭撞到的那一下，就被地鐵給撞死了。

　　可林新一又通過傷勢證明，那一次撞擊根本沒撞到頭，撞擊力度又有限，還不至于一擊斃命。

　　既然如此，那赤野角武為什么會完全沒聲音？

　　難道連大腿被車輪碾碎的痛苦，他也能承受得住嗎？

　　“他的確‘承受’住了。”

　　“因為死人是感覺不到痛的。”

　　說著，林新一拿出了更為可靠的科學(xué)證據(jù)：

　　“所以赤野角武頭部創(chuàng)口生活反應(yīng)極為微弱，皮瓣充血很不明顯。”

　　“這說明他當(dāng)時即使沒死，也已經(jīng)處于重度瀕死狀態(tài)——在他從站臺上栽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臟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

　　林新一幾乎將案發(fā)過程完整地還原了出來。

　　他用事實告訴大家，赤野角武的死亡主因是情緒激動誘發(fā)的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而現(xiàn)在又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赤野角武是被人推下站臺的。

　　“所以目前看來：”

　　“這就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殺了赤野角武的，其實是...”

　　“他自己。”

　　嗯，就是他自己。

　　雖然是灰原小小姐帶頭讓赤野角武破防，在場球迷紛紛附和著對他冷嘲熱諷，才讓他氣到心臟病發(fā)作的。

　　但這事只能怪他自己平時不注重養(yǎng)生，身體不好，脾氣還大。

　　這場罵戰(zhàn)從一開始就是赤野角武自己挑起來的。

　　無論是林新一，還是灰原哀，還是其他參與罵戰(zhàn)的球迷，都只是被動地針對這個開地圖炮的噴子還擊。

　　而他們的行為也并沒有超出口頭沖突的界限，不構(gòu)成人身傷害，與赤野角武的死亡之間并無必然的因果關(guān)系。

　　赤野角武的死再怎么甩鍋，也甩不掉他們頭上。

　　當(dāng)然...

　　如果死者家屬胡攪蠻纏，倒是也能給他們?nèi)莵聿簧俾闊��?br />
　　畢竟現(xiàn)實里就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某男子好心勸誡老人不要在電梯里抽煙，結(jié)果老人反應(yīng)激烈、情緒激動，最終當(dāng)場心臟病發(fā)作猝死，導(dǎo)致該男子時候被死者家屬告上法庭、并索要高額賠償?shù)钠孑獍咐��?br />
　　最終一審判了男子補償家屬1.5萬，二審才改判無需承擔(dān)責(zé)任。

　　雖然故事的結(jié)局算是美好，但這么一套官司打下來，也難免會讓人費心費力。

　　不過林新一不怕。

　　想跟他打官司？

　　妃英理律師了解一下。

　　至于一句話讓赤野角武破防，輸出MVP，堪稱“主犯”的灰原哀...

　　她就更不用怕了——

　　這可是小學(xué)生，正兒八經(jīng)的未成年人。

　　至于那些跟著幫腔的球迷？

　　其實他們也用不著擔(dān)心。

　　因為這個案子有林新一這個頂級流量明星參與，是百分之百會引起社會輿論關(guān)注的。

　　而一旦案子有了社會輿論關(guān)注...裁判所可就不敢再搞什么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判決了。

　　這些球迷也一定能安然無恙地擺脫官司。

　　“所以說，這個案子其實沒有兇手。”

　　“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林新一鄭重地給出結(jié)論。

　　他還不忘將目光投向一直緊張期待真相的大葉悅敏：

　　“大葉悅敏先生...”

　　“我可以證明，你的確沒有殺人。”

　　“這...這太好了...”

　　大葉悅敏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終于有心思去擦額上的冷汗：

　　“原來赤野角武是這么死的...”

　　“被氣死的...”

　　“這樣的話...他、他也算是遭報應(yīng)了吧？”

　　大葉悅敏心情復(fù)雜地看著自己包里藏著的刀。

　　他差一點...就真的成了殺人犯。

　　現(xiàn)在害死他弟弟的仇人死了。

　　他的心情卻很復(fù)雜。

　　雖然為仇人的死感到快意。

　　但剛剛那種對牢獄之災(zāi)的畏懼，那種萬念俱灰的悔意，卻又完全作不了假。

　　“你不適合復(fù)仇。”

　　望著臉上滿是冷汗的大葉悅敏，林新一深深嘆道：

　　“因為你沒有舍棄一切的覺悟。”

　　“快意恩仇之后，等待你的只會是一個徹底絕望的人生。”

　　“我...”大葉悅敏聲音滿是苦澀：“是啊...”

　　他跟蹤赤野角武時心里只有復(fù)仇。

　　可看到赤野角武真的死了之后，他腦子里又只剩下了對未來的恐懼，對人生的擔(dān)憂。

　　“幸好赤野角武自己死了。”

　　如果仇人不是自己死了，等待他的就只會是無解的黑暗漩渦。

　　殺了人會后悔，可眼睜睜地看著仇人逍遙法外，他心里難道就好受嗎？

　　他根本沒有兩全的選擇。

　　幸虧...

　　“老天爺救了我，讓那殺人兇手遭了報應(yīng)。”

　　“當(dāng)然，還有...”

　　大葉悅敏終于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他沒忘了，是誰幫他找出真相，幫他從那洗不清的殺人嫌疑中安然解脫：

　　“林先生——”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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