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這樣根本就看不出根岸先生死了多久。”

　　雖然完全是業(yè)余選手，但毛利蘭也能通過普通人的思考方式去理解林新一的話：

　　就像是豬肉...

　　一塊肉要是放得久了，肯定會會發(fā)臭、會變色，一看就能看得出來。

　　但要是有黑心商家把壞肉高溫加工做熟了，食客恐怕根本看不出這肉放了多久。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毛利蘭一臉好奇地問道。

　　她現(xiàn)在就像是大雄遇到哆啦A夢，一有問題就會去找林新一。

　　而林新一還真像是無所不能的哆啦A夢，每次都能回答上她的問題，讓她學(xué)到知識。

　　這一次，毛利蘭同樣期待著從林新一口中得到答案。

　　但林新一卻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自信回答。

　　“這個問題...我暫時也沒想到。”

　　他給出了一個無奈的答案，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判斷死后焚尸案件的死者死亡時間，本來就是難題。

　　尸斑、尸僵、尸溫這些常規(guī)的判斷方法都因為軟組織炭化而失去效果，而高溫又會毀掉尸體內(nèi)部的腐敗征象，殺死器官組織的腐敗菌群。

　　在現(xiàn)實的案件偵破中，想要判斷死后焚尸案的死亡時間...

　　一般都是先想辦法確認死者身份，然后走訪死者的家人朋友，確認死者在失蹤前，吃過的最后一餐的時間。

　　然后，再通過腸胃里食物的消化程度，或者從胃腸動力學(xué)出發(fā)，通過對死者胃腸內(nèi)容物遷移距離的測量，代入公式計算，推測出死者在吃完生前最后一餐之后，還大概存活了多久。

　　結(jié)合通過走訪調(diào)查確認的最后一餐的具體時間，才能反過來推測出，死者大致的死亡時間。

　　但現(xiàn)在，這個案子卻具有十分的特殊性。

　　“阿部豐那混蛋，大概率是請人假扮了死者，再雇傭毛利大叔去跟蹤那個假貨，制造出了根岸先生周三晚上還活著的假象。”

　　“這樣一來，我們根本沒辦法知道死者到底是在哪一天、哪個時間失蹤的。”

　　“死者最后一餐的時間，也就很難通過調(diào)查來確定了。”

　　想到這里，林新一有些頭疼：

　　死后焚尸，毀掉了痕跡。

　　兇手的詭計，又阻礙了調(diào)查。

　　他也沒想到，毀尸滅跡的反偵察手段，加上這種偽造不在場證明的殺人詭計，結(jié)合起來，竟然會造成這么大這么麻煩。

　　仔細想想，如果解剖都確認不了死者死亡時間的話...

　　想揭穿阿部豐的謊言，也就只能靠搜查一課，去抓到那個被阿部豐請來扮演死者的“演員”了。

　　但阿部豐心思如此縝密，這么大的漏洞怎么可能可能不放。

　　他既然敢請人來假扮死者，就一定是確保過，讓那個人很難被警察找到。

　　更不要說，自從認識了目暮警部這個現(xiàn)搜查一課系長，和毛利小五郎這個前搜查一課刑警...

　　林新一就已經(jīng)對搜查一課的搜查能力不抱啥希望了。

　　想讓他們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從偌大的東京都找到一個人，的確太強人所難了。

　　“林新一先生？”

　　見到林新一想了很久都沒說話，毛利蘭試探著喊了一聲。

　　“嗯...”林新一回過神來，說道：

　　“算了，先不管死亡時間的事，繼續(xù)解剖吧。”

　　“準備好拍照記錄，我們要做的事還很多。”

　　胸腹腔打開了，按照流程，接下來就是觀察各臟器有無腫大、病變、破裂出血等異常情況。

　　但這具尸體的內(nèi)臟差不多都被高溫烘得縮水變形，體液大量蒸發(fā)，很多東西都不是能看出來的了。

　　林新一也沒有辦法，只能按照流程把能做的檢查都做了，然后摘取器官做進一步檢查。

　　法醫(yī)解剖并不需要取出所有的器官，但按照程序，大腦、心臟、肺臟、肝臟、脾臟、腎臟這些主要器官都是要拿出來，拍照、稱重，檢查有無病理變化。

　　檢查后還會留取器官的一部分固定后作為檢材，抽取少量心血進行化驗。

　　胃腸一般不會取出來，但胃會被剪開檢查內(nèi)容物，對內(nèi)容物進行收集、稱重、留存。

　　“看...死者的胃里沒有發(fā)現(xiàn)炭末。”

　　“這是死后焚尸的可靠證據(jù)之一。”

　　“如果是生前燒死，死前張嘴呼吸火場空氣，胃里是會出現(xiàn)炭末的。”

　　林新一一邊拿舀勺小心收集著死者胃里氣味詭異的胃容物，一邊還不忘給毛利蘭上課。

　　根岸先生死后被迫營業(yè)，順帶著給林新一的好學(xué)生當了一次大體老師：

　　“等等我們做頸部解剖，應(yīng)該還會發(fā)現(xiàn)他的氣管里沒有煙灰，并且沒有生前呼吸的熱灼傷。”

　　“這些都是分辨生前燒死和死后焚尸的辦法。”

　　“嗯。”毛利蘭認真點頭，把林新一教的東西記下。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適應(yīng)，她已經(jīng)漸漸地承受住了觀摩解剖帶來的巨大沖擊。

　　甚至，就連林新一從胸腹腔里取出的內(nèi)臟，毛利蘭都敢湊近了去觀察。

　　“這是死者的心臟。”

　　“他的左心室有一處貫穿心室全層的刀刺傷，胸腔內(nèi)還有大量沒有被高溫烤干的積血，這證明了我的推測——”

　　“死者的確是被兇手從背后一刀刺中心臟，導(dǎo)致短時間內(nèi)大量出血死亡。”

　　林新一捧著剛剛從胸腔里掏出來的心臟，將它展示到毛利蘭面前。

　　毛利蘭的臉色并沒有太大變化。

　　就像是2020年的地球人民，刺激的大新聞看多了，也就漸漸地習以為常了。

　　就這樣，她默默地幫助著林新一做各個臟器的拍照記錄工作，同時也在解剖的過程中不斷提問，學(xué)習各種新奇的知識。

　　時間就在這樣濃厚的學(xué)習氛圍中不知不覺過去，這場司法解剖，似乎真成了教學(xué)解剖。

　　林新一和毛利蘭忙了很久，總算把胸腔、腹腔、顱腔的系統(tǒng)解剖全都按流程做完。

　　而這全套解剖流程走完之后...

　　他們在順便完成解剖教學(xué)任務(wù)之后，便又不得不去面對那個最開始的問題：

　　“死者的死亡時間到底該怎么判斷啊？”

　　“林新一先生，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

　　毛利蘭自己完全是一頭霧水，只能再度詢問林新一的想法。

　　“這...”林新一也很糾結(jié)：

　　解剖已經(jīng)做到了最后一步，接下來就只需要縫合了。

　　如果這時候還沒想到判斷死亡時間的辦法，那這次解剖的最大目的，毫無疑問是沒有成功達成。

　　“讓我再想想...”

　　林新一屏氣凝神，細細思考。

　　這時候，作為刑警和醫(yī)生的結(jié)合體，相比于單純做解剖的醫(yī)生，法醫(yī)的優(yōu)勢就體現(xiàn)出來了。

　　既然單純從解剖上得不到答案，那就得開啟“刑警模式”從案情出發(fā)加以推理，反過來幫助確定解剖的調(diào)查方向。

　　“嫌疑人阿部豐，是周三早上就坐飛機離開東京，這點已經(jīng)能夠得到確認。”

　　“所以，假設(shè)根岸先生真的是被他所殺。”

　　“那他的作案時間，就只有在周三早上之前的周二晚上，或者更早。”

　　“而根岸先生的尸體，是在周四傍晚被發(fā)現(xiàn)在燃燒的篝火堆里。”

　　“這意味著，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也有兩天。”

　　“那么...”

　　林新一回憶著自己學(xué)過的知識：

　　“以最近類似夏季的氣溫，死亡兩天以上的尸體，都會出現(xiàn)哪些尸體征像？”

　　“尸臭、腐敗、尸綠？這些都已經(jīng)燒得看不出來了。”

　　“那么，有什么痕跡，是能在高溫炙烤中，還有希望能保留下來的呢？”

　　“唔...等等，如果是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肉層比較厚實，應(yīng)該能保住物證不被燒掉！”

　　就像運算許久的程序終于跑出結(jié)果，林新一驟然想到了什么。

　　“毛利小姐。”

　　林新一轉(zhuǎn)過頭去，對毛利蘭說道：

　　“我建議你去把防毒面具戴上。”

　　“接下來的味道恐怕比較大，只戴口罩，你這種新手估計接受不了。”

　　“哎？”毛利蘭微微一愣：

　　就現(xiàn)在這氣味，她就已經(jīng)覺得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難道還能有更惡心的氣味嗎？

　　“林新一先生，你...這是要檢查哪里啊？”

　　“直腸，肛門。”

　　絲毫沒有注意毛利蘭那略顯異樣的目光，林新一十分投入、且略帶興奮地說道：

　　“對于一具死亡兩天以上的尸體，那里可能有很關(guān)鍵的證據(jù)。”

　　毛利蘭：“......”

　　她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撐到現(xiàn)在，心靈承受能力竟然還是沒有過關(guān)。

　　抱著一種又抵觸、又好奇的矛盾心理，毛利蘭按捺不住地問道：

　　“那種地方...能找到什么？”

　　“蛆。”

　　林新一笑著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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