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給奴家仔細查！”老夫人的聲音怒火滔天，“若是查不出來，奴家便發賣了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六娘子……”米兒立在正房門口，挑開了簾子，只沖著六娘子擔憂道。

　　“無妨。”六娘子跨過門檻，目不斜視，進了正房。

　　主仆二人進了正房，米兒蹲身給老夫人行禮，眼角余光瞧見這屋里頭杵著幾個仆婦下人。

　　“六娘……”老夫人瞧見六娘子，聲音就委屈了起來，“這好端端的，屋里頭就丟了東西，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做下了這起子見不得人的勾當！”

　　“六娘子你定要找到這不要臉的東西，幫奴家出了這口惡氣。”老夫人說話間，撫著胸口，顯見氣的不輕。她身上穿著絳紫色的襦裙，發間簪著一枚沉甸甸的金簪子。

　　一大早，張媒婆就被一陣嗩吶聲吵得心煩意亂，她猛地坐起身來，口中低聲罵了幾句，而后趕忙的披起衣裳，她穿上鞋子，這廂已經系好了紐袢。

　　她推門而出，那嗩吶聲排山倒海直撲門面而來。嗩吶聲聲入耳，張媒婆心里頭煩躁不休。

　　“嬸子怎么醒的這么早？”小丫頭提著壺熱水進了前院。

　　“還不是這嗩吶聲鬧得。”張媒婆沒好氣的說道，“一大早就吵嚷起來，也不知道這人究竟吃了什么東西，竟有這般的精神頭。”

　　“嬸子也知道了？”小丫頭進了前院，擱下手上的銅壺，口中惋惜道：“前頭院里頭的婆子昨夜里頭死了。”

　　“是因為死了人的緣故？”張媒婆仔細一聽，那嗩吶可不是悲聲陣陣，讓人聞之難過，心里頭發酸發澀。

　　“那婆子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去年冬天就害了一場病，之后就一直臥床不起，又熬了這么久，也是閻王爺給她添了壽數了。”小丫頭面帶同情道。

　　“這人若是老了，鎮日里躺在榻上，時間久了，只怕也容易討人嫌。”張媒婆心情不錯，轉頭就問起了綠珠，“綠珠丫頭可是醒了？”

　　“姑娘醒了有一會兒了，此番正在院里頭繡枕套。”小丫頭脆聲脆氣的說道，“姑娘的手巧，那荷花繡的活靈活現，就跟真的一模一樣。”

　　“讓姑娘仔細眼睛，合著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張媒婆舒了一口氣，“此番天色陰沉，也讓姑娘歇歇眼。”

　　張媒婆伸了個懶腰，口中輕松道：“你這丫頭快些去廚房給奴家做些吃的來，這一夜睡得舒坦，再喝上一碗熱湯，這才叫一個舒服妥帖。”

　　“那爐子上現坐著湯呢，奴家再去做幾樣小菜。”小丫頭提著熱水進了屋，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提著銅壺去了后院。

　　張媒婆伸了個懶腰，耳畔那嗩吶聲也變得悅耳起來。就在這嗩吶聲中，隱隱響起了敲門聲。

　　張媒婆打著哈欠開了門，正對上小郎君嬉笑的臉龐，張媒婆一個哈欠卡在喉間，于是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她堵著門，直咳嗽的面紅耳赤，這才喘著粗氣問道：“小郎君……為何而來？”

　　“自然是為了大姑娘。”小郎君伸手扯過張媒婆的衣袖，口中急吼吼的說道：“張媒婆你快些隨小爺出來，昨夜里頭小爺又瞧見了那大姑娘。”

　　張媒婆出門掩上了院門，口中沒好氣的說道：“那上次的小娘子呢？”

　　“什么小娘子？”小郎君茫然道，“昨夜里，小爺竟然在平康坊里瞧見了大姑娘，咱們這就趕過去，趁著白日里人少，咱們定然能夠找到大姑娘。”

　　張媒婆沒有搭茬，只提起了那日躲雨的事情，“就是屋檐底下躲雨的那一回。”張媒婆忍不住嫌惡道。

　　小郎君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口中隨意道：“那小娘子甚是乏味，哪里比得上大姑娘。”

　　“乏味？”張媒婆冷笑道：“那一日，奴家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你那般殷勤的模樣，可不像是覺得乏味的樣子。”

　　小郎君嘆了口氣，口中無奈道：“小爺也覺得奇怪，先前還好好的，過了一夜，不知怎地就覺得索然無味。”

　　“你這小郎君實在隨意。”張媒婆忍不住說道：“你既然不愿娶人家姑娘，何必又要去招惹是非？”

　　“這種事情本就是兩廂情愿，何來招惹是非這一說？”小郎君不耐煩的拖住了張媒婆，口中說道：“咱們還是快些去吧，不然找不到大姑娘，小爺就要來你這院落里頭招惹是非了。”

　　張媒婆目光復雜的看著小郎君的后腦勺，她恨不能打爆小郎君的腦袋，但天不遂人愿，她只能隨著小郎君滿大街的去找那神出鬼沒的大姑娘。

　　巷子里的嗩吶聲吹出了生死離別，吹出了悲歡離合，張媒婆看著小郎君身上纏了金線繡著祥云的袍子，暗嘆一聲，隨著小郎君出了小巷。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老夫人的悲歡二字，就在丟失的玉簪之上。

　　“六娘子，你且給奴家出出主意，這好端端的，那玉簪就不見了。”老夫人口中余怒未消絮絮叨叨的說道：“前天晚上奴家還瞧見了那玉簪，怎么就一天的功夫，這玉簪就不見了蹤影。”

　　六娘子眼睛有意無意的盯在元陽姑娘身上，元陽姑娘手拿帕子，正陪著老夫人落淚。

　　“老夫人莫要焦心，這玉簪只要不出咱們這院落，奴家自然能幫老夫人找回這玉簪。”六娘子柔聲道。

　　老夫人拍了拍六娘子的手，口中說道：“倒也不是奴家舍不得東西，實在是因為這玉簪乃是奴家的陪嫁之物，對奴家來說，寧可丟了命，也不能少了這玉簪。”

　　“老夫人莫要難過了，六娘子既然答應了您，自然會想方設法的找回玉簪的。”元陽姑娘抹著眼淚，口中安慰道，“六娘子辦事，老夫人莫不是還不放心不成？”

　　米兒無聲無息的站著，就像這屋里頭杵著的幾個婆子一般。鞋尖兒上的花蕊，嫩黃嫩黃的，像是未出欄的小雞羽下的絨毛。

　　“老夫人放心，此事莫說是奴家，便是元陽姑娘也會盡力幫助老夫人。”六娘子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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