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咱們這是去哪兒？”宋如是問道。

　　李訶牽著宋如是的手，微笑著道：“踏春。”

　　“咱們此番可不就是在踏春，若是那幾個丫頭發現咱們不見了，只怕又要著急。”宋如是好笑道。

　　“無妨，穿云自然會告訴她們。”李訶笑道。

　　“那咱們何時回去。”宋如是又問道。

　　李訶含笑不語，只牢牢牽著宋如是，他二人匯入人群，匯入那熱鬧之處。

　　冬去春來，這一片人群當中皆著春衫，書生搖著折扇，娘子們頭上簪著的琉璃簪子，晃的那商賈模樣的郎君眼睛發直，商賈腰上系著的沉甸甸的荷包，引的破衣爛衫的乞丐上前乞討，往往換來一聲呵斥，有那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又要招手給那乞丐或是塞上一塊兒糕點，或是給上兩個果子。

　　人群喧沸，再往上去，卻是碧空如洗的，上無云無風，空氣當中隱隱有青草之氣，正是踏春的好時節。

　　宋如是站在人群當中，心情不由也跟著愉悅了起來，她湊到李訶跟前，略微提高了聲音道：“郎君你瞧那兒生得真是可愛的緊。”

　　李訶順著宋如是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著個穿青衣的婦人懷中抱著個虎頭虎腦的童，那童不過是兩三歲的模樣，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瞧見李訶看過來，他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嫩白的牙。

　　“我倒是更喜歡娘子一些……”李訶的聲音剛落，那廂就有娘子接茬道：“奴家也喜歡郎君。”

　　宋如是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著個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娘子笑盈盈的盯著李訶。

　　宋如是心中警鈴大作，還未開口，那娘子就沖了過來，隨手從頭上拔下一枚琉璃簪子塞到李訶懷中，而后風一般的去了。

　　李訶取出琉璃簪子，目光低垂，看不出悲喜，那廂宋如是抬頭看向李訶，“唉，奴家跟著郎君出門，總會覺得自己多余的緊。”

　　李訶牽牢了宋如是的手，剛要勸慰，那廂又有個著紅衣的娘子，急匆的闖了過來，在李訶手中塞了一方帕子，而后似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躲開了去。

　　宋如是瞧著那帕子里頭方方正正也不知曉放的什么東西，正好奇間，李訶已然打開了帕子，里頭那方方正正的東西原是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

　　李訶似是知曉宋如是心中所想，在宋如是期待的目光當中，他打開了盒子，盒子里頭竟然放著個波光流轉的翠玉扇墜。

　　“這玉墜子成色不錯，那娘子顯然是用了心了……”宋如是著，暗地里擰了李訶一把。

　　李訶自然聽出宋如是言語中的醋意，心中有些歡喜，待要出口寬慰，又聽著宋如是笑道：“如今倒也還好，若是日后缺吃少穿的，便由郎中出面賺錢。”

　　“阿如好想法。”李訶夸贊了一聲，又抬頭去尋那娘子的身影，這處踏春之地，倒是人比春多，哪里還有娘子的身影了。

　　“郎君也覺得此法可行？”宋如是疑惑道。

　　“自然可校”李訶附和道。

　　宋如是松開李訶的胳膊，也不再看他，獨自向前而去，她漫無目的，隨意走著。

　　這城外的空地上，簡直是人擠人，人挨人，有人唱曲兒，有人閑談，又有人在吃喝。

　　宋如是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味，不覺腹中饑餓，方才剛吃過的糕點就像是吃到了他饒肚子里頭，她暗嘆一聲，撿著人少的地方而去。

　　初春時節，萬物復蘇，柳樹生出嫩黃的新芽兒，地上的草綠融融的，地間自有清新脫俗的韻味，便是這空也比冬日里的兒，多了幾分空靈的意味。

　　宋如是尋著棵歪脖柳走了過去，她隨手拽下一片嫩葉。她心中想著這柳葉似生未生之際，方才結了那毛絨絨的柳絮，那時節把那嫩葉摘下來，而后浣洗干凈，拌面拌佐料，而后上籠蒸上一刻鐘，那柳葉的綠就隱藏在了面粉的白當鄭不僅看起來鮮嫩，吃起來亦是極為鮮美。

　　宋如是腦海中想著那熱騰騰香噴噴的蒸菜，口中暗嘆一聲，手上的柳葉湊到嘴邊，竟是學著古饒模樣吹了起來。

　　綠葉入口，發出“噗”的一聲，而后一聲輕笑在身后響起。

　　宋如是也不回頭，又固執的吹了起來，而后又是“噗……噗……”兩聲，此番身后卻再無輕笑聲。

　　宋如是有些挫敗，但看著年面前的春色，就又不折不撓吹了起來，這柳葉輕薄，入口除了“噗”聲，竟是再無旁的生響。

　　她這廂吹得起勁，那廂身后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聽起來甚是好聽，宋如是回身去看。只瞧著李訶長身而立，手上拿著柳葉，那悠揚的樂聲正是從他唇間發出來的。

　　宋如是隨手丟掉手上的柳葉，口中閑閑的道：“這是哪家的少年郎怎地在此吹柳葉，莫不是無家可歸了不成？”

　　李訶口中吹奏的樂聲，登時亂了一節，他看向宋如是，目光復雜，張了張口，低聲道：“這又是哪家的娘子在此踹柳葉，莫不是無家可歸了不成？”末了他又添了一句，“你若無家可歸，便跟著我吧。”

　　宋如是莞爾一笑，口中玩笑道：“你家里可是有米有糧？奴家雖是不十分挑剔，但家里頭總要有過夜的糧食就校”

　　“我自幼家貧，身無長物，娘子可還愿跟著我？”李訶配合道。

　　宋如是低頭想了想，而后認認真真的道：“好在奴家里頭也是一貧如洗，咱們二人在一處也算是把貧窮留給自己，莫要去禍害旁人。”

　　李訶聽到這話，眼中隱含笑意，待要開口，那廂有個女聲冷冰冰的道：“奴家家里鐘鳴鼎食，自有良田千傾，不知郎君是否愿意跟著奴家回去？”

　　宋如是聽這聲音，就知來人是誰，果不其然那穿著胭脂色衣衫的六娘從那廂的柳樹后面繞了出來。

　　她看也不看宋如是一眼，只盯著李訶，口中復又問道：“奴家家里鐘鳴鼎食，自有良田千傾，不知郎君是否愿意跟著奴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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