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shí)，炮仗聲聲，一年復(fù)始，萬象更新。

　　遠(yuǎn)處的天，被煙火染的姹紫嫣紅，遠(yuǎn)處的夜，于炮竹聲中絢爛無比，這一夜，宋如是倚靠在李訶的懷中，睡得極為香甜。

　　美夢易醒，她夜半醒來的時(shí)候，朦朧間，身旁空空并無李訶，待她再次醒來的時(shí)候，天色大亮，比之天色更亮的是李訶的一雙眼睛。

　　“郎君？”宋如是睡眼惺忪，打著哈欠。

　　“阿如，平安喜樂。”李訶掀開手掌，露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簪子。那簪子簪首做成花瓣形狀，細(xì)看之下，正是海棠花的形狀，海棠花下又垂著一枚祖母綠的玉墜子，那玉墜顏色碧綠，甚是打眼。

　　宋如是瞧著喜歡，接過一瞧，那琉璃簪子入手微沉，亮閃閃的，很是招眼。她面上不由帶出了笑，口中更是甜甜蜜蜜的說道：“郎君的心意，奴家領(lǐng)了，這琉璃簪子樣式別致，奴家甚是喜歡。”

　　“喜歡就好。”李訶含笑道。

　　“可是奴家并沒有給郎君準(zhǔn)備禮物……”宋如是有些懊惱。

　　“海棠就是最大的禮物……”李訶一臉滿足。

　　“海棠？”宋如是怔了怔，方才想到之前的緣故，于是開口笑道：“若是奴家腹中是個(gè)小郎君呢？”

　　“此胎必然是個(gè)小娘子。”李訶篤定道。

　　“郎君如何得知？”宋如是奇道。

　　“先前那道長你可還記得？”李訶說道。

　　“就是那釣魚的道長？”宋如是茫然道。

　　“正是他，那日他曾說過，待春花爛漫之時(shí)，海棠便要綻放。”李訶點(diǎn)頭道。

　　“這道長或許并非這個(gè)意思，因著春花爛漫之時(shí)，那海棠花確實(shí)要綻放。”宋如是反駁道。

　　“阿如，你莫要瞧道長有些放浪形骸，其實(shí)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李訶面色高深道。

　　想到道長，宋如是就想到了那一日，道長笑得直不起腰的模樣，她嘴角一勾，口中笑道：“那道長的模樣瞧起來著實(shí)不大像，有大神通之人。”

　　“這便是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了。”李訶旋即轉(zhuǎn)了話題，“阿如，咱們且不說那道長，只說海棠這姑娘，最好生得像你這般，瞧起來甚是喜人。”

　　“奴家倒覺得這丫頭應(yīng)該像郎中的模樣，長大之后定然能夠顛倒眾生。”宋如是色咪咪的看向李訶。

　　李訶在她臉頰上輕輕擰了一把，口中調(diào)侃道：“若是生得像我，然后遇見你這般色咪咪的又該如何？”

　　宋如是瞪圓了眼睛，口中委屈的說道：“郎中莫不是嫌棄奴家了？真可憐奴家對郎君的一番心意。”

　　“阿如有何心意？”李訶問道。

　　“奴家的心意，郎君竟然不知曉？”宋如是微微嘟著嘴巴。

　　她平日里甚少做出這番嬌嗔的模樣，此番這般嬌憨模樣，看在李訶眼中，可是招人的緊。

　　李訶摟過宋如是，在宋如是臉頰上輕輕一嗅，口中笑道：“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阿如的心意，我又哪里知曉？”

　　“看在這枚簪子的份上，奴家就提醒郎君一下。”宋如是笑吟吟的倚靠在李訶懷中，湊到他的耳邊，口中低聲道：“奴家的心意，全在一人身上，郎君猜猜這人是誰？”

　　李訶正色想了一會(huì)兒，方才猜測著說道：“莫非是我？”

　　宋如是搖了搖頭，直接說道：“那人并非是郎君？”

　　“那又是誰？”李訶一臉落寞。

　　宋如是低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肚子，語氣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奴家的心意，如今全在海棠身上，這丫頭最好模樣像你，性子也像你，奴家的性子未免太柔軟了一些。”

　　“阿如，你可知曉，就是這份柔軟，才最真實(shí)。”李訶握緊了宋如是的手，口中繼續(xù)說道：“在那高堂之上，人心再?zèng)]有一處柔軟的地方，殺伐決斷只在一念之間。莫說是同袍之誼，便是自家人也是人心隔肚皮，話中亦是半真半假，若是能遇上個(gè)敢于說一半真話的，那便已是一樁幸事了。”

　　“可是奴家太過心軟，過去那許多事情，若非奴家心軟，也不至于生出那越多事情來。都說當(dāng)斷不斷，必有禍端，奴家卻是始終下不得狠心。”宋如是輕輕一嘆。

　　“這心狠之人，比比皆是，心善之人，卻是極為稀少，所以阿如你莫要因此困擾。”李訶摟緊了宋如是，口中寬慰道。

　　宋如是輕輕撫著肚皮，口中柔聲道：“奴家只希望這海棠長大之后，莫問跟奴家一般心軟，不然這心軟之人總是吃虧……”

　　“阿如方才還說那道長說的不準(zhǔn)，如今怎地就信了腹中的孩子是個(gè)小娘子了？”李訶轉(zhuǎn)了話題。

　　宋如是輕撫肚子，口中輕笑道：“先前石娘還提議，請個(gè)懂行的婆子過來瞧瞧，說是要提前準(zhǔn)備著，奴家總想著，這孩子就像是燈謎，若是此番揭曉了謎底，那便沒有趣味了。還不如等著生產(chǎn)之日，那謎底揭曉，無論是個(gè)小郎君或是小娘子，對咱們來說，都是驚喜。”

　　“阿如喜歡就好。”李訶附和道。

　　“那又該如何準(zhǔn)備小兒的衣裳？”宋如是突然問道。

　　“如此最是好辦，就小郎君個(gè)小娘子的衣裳各準(zhǔn)備些。”李訶說道。

　　“如此倒也是個(gè)辦法……”宋如是嫣然一笑。

　　這兩人說說笑笑，那廂石娘也守在了正房門口，她手上端著半盆熱水，聽著里頭的說笑聲，面上神色終于好了一些。

　　大年初一，本是大吉大利，石娘心里頭卻一點(diǎn)也不美麗，這郎中一夜未歸，她著急。郎中守在身旁，她又覺得鬧心。一想到，郎中在元娘院中人模狗樣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把郎中攆到穿云房中，圖個(gè)眼不見為凈。

　　再說這穿云，一早醒來，面上多了兩個(gè)黑漆漆的黑眼圈兒，使他整個(gè)人瞧起來都有些憔悴。

　　春花從廚房出來，瞧見穿云嚇了一跳，“穿云你這是怎么了？怎地這般憔悴？”

　　穿云打了個(gè)哈欠，口中無奈的說道：“還不是那郎中，昨夜哼唧了一宿，一會(huì)兒說是脖子疼，一會(huì)兒又說是腳疼，最后還說腳脖子疼，真真是愁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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