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大概是這三年來續存的最多的一次眼淚?尥,她擦掉臉上的淚痕,站起身,一步步朝著碼頭走去,碼頭上來來往往都是搬運貨物的工人,他們拿著怪異地眼神望著她。
應該是怪異的,一個看起來沒魂的女人在都是男人的碼頭游蕩,如果不怪異,那就是她自己怪異。
終于走到碼頭的欄桿處,她扶著欄桿,望向深水港一望無垠的海平面,腥潮的海風夾帶濕氣不斷怕打在她臉上,有些疼。
她閉了閉眼睛,往日記憶如這深水港的潮水,不斷襲卷而來。
曾經溫存的畫面,最近總像放電影一般盤踞在她的腦袋里,溫暖又遠的像透明一般。
碼頭大樓頂樓辦公室,他抽著煙,佇立在落地窗前,看著她一動不動扶著欄桿站在那邊。
直至那卷香煙已經到底,燙到他的指尖,他才收回神,將煙頭扔進煙灰缸。
轉身坐回辦公椅上,寬大的辦公桌上堆著幾張彩色明信片。
是珍妮從佛羅倫薩寄回來的,她要結婚了。
結婚,每個人都要結婚的。
他以后應該也要結婚,但跟誰結,似乎也無所謂了。
張了張嘴,透了口氣,想要將胸口莫名堵塞的那股氣,吐出。
腿翹到辦公桌上,雙手疊加抱著后腦,仰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都是白色的,多清凈的顏色,怎么感覺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呢?
在辦公室一直待到晚上7點,他揉揉有些泛酸的眉間,起身帶著阿元下樓。
走到大樓門口的時候,門口沒有一個人影,他沉了沉眼色,不經意看向碼頭的欄桿處,也沒有人。
也好,走吧,不然看了多心煩?
走下臺階,阿元先去開車,他等在臺階處。
“向北。”背后忽然傳來她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皺皺眉,沒有回頭。
“向北。”見他沒有反應,她嘗試再次喚了他一聲,人慢慢走到他面前,與他面對面。
之前在碼頭欄桿處,她想放棄,想一走了之,但最后還是沒有,說不出什么感覺在牽引著她,潛意識中她想留下來等他。
他就站在她面前,卻是秉著臉,面無表情。碼頭上的照明燈投過來,灑在他們身上,鍍上了一圈的朦朧。
熟悉又縹緲無邊。
夜里的海風吹拂而過,繚亂了她的短發,她定定氣,鼓起勇氣開口,“希望你答應這次的合作,利益方面我會幫你向我哥哥爭取最大化!
幫他,是她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他沉默著,黑色的眼眸在照明燈下,深沉地望不見底,但那張臉卻依然英挺地在周圍所有景色中,獨獨凸顯在她面前,帶著她三年來夢里無數次對這張輪廓的描繪,統統匯聚在現在的這一秒。
他終于開口了,但薄唇間流淌而出的冷色卻冰冷的可以把她凍住。
“他想要,就讓他自己來拿!我不會做賣國賊。”
楓城政府可以出賣底線,將國家海域的使用權批給日本人使用,但他不會,就算以后碼頭荒廢在他手里,他也不會同意日本人入駐深水港。
她知道這是他的尊嚴,就像那年,他送她發夾,卻害怕親眼看到她踐踏他的自尊心一樣。
他是驕傲的男人永遠也不會向人輕易低頭。
“我哥哥他這個人做事很狠,如果你不同意,他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來對付你,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她沒把受傷兩字說出口。
之前在日本的時候,她還不了解自己哥哥的手段有多殘忍,直到有一次無意間看到他處置右翼政黨議員吉田次郎時,她嚇壞了。
從沒見識過這么殘忍的男人,即使他是自己的親哥哥,她也是怕的。
他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話,德川津友這個人,之前也不是沒有交手過,再厲害又如何?他也不是吃素的。
“趁我現在沒發火前,你最好給我馬上消失,否則我保不準對你動手!”他不會打女人,但并不代表他會容忍她一二三再而三地來糾纏。
她抿抿唇不知該說什么,他這么執拗,合作應該不可能了。
“你要是不想合作,我會跟我哥哥說說,讓他放棄深水港!彪m然知道,哥哥不一定會聽她的,但她依然想孤注一擲地試試看。
他聽了笑了起來,應該是好笑的,卻不知是笑自己還是她。
笑完,斂住唇角,欺身逼近她,她慣性地想后退一步,他卻早已伸出手透過她的發絲揪住了她的后腦,指尖扣進她的皮肉里,帶著深深的恨意,將她拉向自己。
“我要你幫嗎?你這樣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身邊,究竟是想怎樣?難不成還想被我上?可我現在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指尖的力道隨著他陰寒的話語,逐漸在后腦間加重,很疼,她下意識伸手推在他的胸口處,卻在觸碰的瞬間,滾燙地令她縮回了手。
她仰面,嘴唇因為頭皮的疼痛,開始哆哆嗦嗦,“我只是想還債。”
他還了子亮哥的債,她就還他的。
他呵呵笑了一聲,“我跟你的情分早在三年前就斷了,你現在最好的還債就是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她一慌,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那么近卻又那么遠。終于,壓抑的情感在一剎那決堤,眼眶紅紅,嚶噎著說:“我只是想陪著你!币郧埃偸呛笾笥X,有太多的顧慮,太多的猶豫,最終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哪怕以后沒有結果,她也想在她有限的生命里,陪著他。
“是嗎?該不是又想算計我什么?”三年前,不也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到頭來不過是為了算計他而已!
“沒有,沒有!
“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我們的信任在你算計我的那一刻起,就被撕毀的徹徹底底了。
驀然低頭,眼里的淚水一瞬而流,她怎么忘了,當初她是欺騙了他。
他看到了,煩躁地將她一把推開,她跌跌撞撞后退了幾步。
阿元將車開了過來,他頭也沒回,朝著車子走去,她在慌亂中站在原地望著他鉆入車內,然后從她面前駛離。
就像三年前,他坐上警車的時候,一刻都沒有停下過。
有木屐走過來的聲音,她沒有回頭。
“該回家了!笔撬绺绲穆曇。
她依然凝望著已經開遠的車輛,直至不見,最后回過身,仰面望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哥哥,你能放棄這里嗎?”
津友笑笑,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如果是因為他,我不會放,明天我就會派人駐守在這里。”
陳靜雅默了默,忽然跪下,“哥哥,我這輩子就求你一件事,放棄這里,我愿意答應你給我安排的任何事!
包括他們一直想讓她嫁給政界議員豐臣家族的人。
津友低頭看著她,夜色斑駁,燈光幽幽,她面容瓷白無色,卻依然閃著堅定。
他在心底忽而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扶起來,“讓我考慮幾天!
跟豐臣家族聯姻,可以讓他們在日本政界站穩腳跟,但深水港的利益……也很難讓人舍棄。
“謝謝哥哥。”哥哥愿意考慮,而不是直接拒絕,她覺得就是有希望的。
“在我考慮期間,深水港海域我依然會派人過來接管!
她皺皺眉,想說不要派人,但還是止住了,哥哥的決定,除非他自己收回,否則沒人可以說服他。
津友牽起她的手,“回家吧!
她點點頭。
一直壓在心里的石頭,漸漸放下。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夜色濃濃里的深水港碼頭正靜靜隱在一片白色的燈光中。
她暗暗下了決心,無論未來多么艱險,她一定會幫他保住這里的!
向北回到家的時候,客廳一片熱鬧。
舅舅來了,更稀奇的是楓城大佬莫老也來了,而陪同他而來的是沈蓁。
向北在門口停了幾秒,朝著客廳沙發處走去,“奶奶,我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快過來坐!崩咸χ辛苏惺。
向北在她身側坐下,舅舅劉峰就說話了,“小北最近都忙這么晚?”
“碼頭事情有點多!
“男人事業固然重要,也該考慮考慮成家了。”劉峰話一說完,一直坐在莫老身側的沈蓁,忍不住看向他,想聽他怎么說。
向北無所謂地一笑,“女朋友都沒有,成什么家?”
“女朋友不是隨時的事嗎?就你的條件,咱楓城還有哪個姑娘不樂意?”
老太太笑又帶著些許責怪,“他眼光挑剔的很!前段時候,我給他介紹了一個,他看都沒有去看!
“來跟舅舅說說,你喜歡哪個類型的?我給你留意留意。”
“是個女人就行!
劉峰一聽,哈哈笑了起來,“以前不是只喜歡漂亮的?現在是個女人都行?”
“真的,你們隨意安排吧。”反正跟誰結婚都一樣的。
老太太瞧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朝劉峰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說了,劉峰接到老太太的眼色,便立馬打住。
“小北,莫伯伯給你介紹如何?”莫老瞧了瞧身側的沈蓁,見她一直盯著向北看,笑笑道。
“可以啊。”
“我義女沈蓁,你看如何?”莫老一說完,沈蓁又驚又有些不知所措,這幾年,她在莫家,近乎把他當自己的親爹一樣的各種孝敬,這才獲得了莫老對她的寵愛。
但她還是沒想到他會幫她牽這個紅線。
向北眼睛瞟了眼乖乖坐在莫老身側的女人,很嫵媚漂亮,是男人都會喜歡的。
自己看著也不反胃。
“可以。”
這下,連老太太和他舅舅劉峰都吃驚了。
“老太太,我義女出身雖不好,但現在我是把她當我親閨女一樣的養著,說起來也是我莫家的人了,老太太不會嫌棄吧?”
老太太瞧了瞧沈蓁的模樣,模樣太嫵媚,雖然陳靜雅也漂亮,但看著是舒服的,她看著就是一幅勾人相,她有些打鼓。
但礙于莫老的面子,她只好先同意,“小北自己喜歡就行!
“這樣咱們還能成為親家!蹦瞎α似饋。
沈蓁下意識低下頭,還有些不敢相信,但心口卻開始加速‘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劉峰瞧瞧沈蓁,沈蓁他是知道的,畢竟是他電視臺里出來的,人雖然有野心,但在臺里的時候,唱歌拍戲都很認真,也沒什么緋聞,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的。
劉峰收收了目光,忽然想起深水港的事,問道,“小北,聽說深水港碼頭的海域使用權批給日本人了?”
向北嗯了一聲,“舅舅,市政府的人脈你比我熟,你知道政府為什么會做這種出賣底線的事?”
劉峰壓低了眉頭,語氣很沉重,“你知道日本政黨豐臣家族嗎?”
“不是很了解!
“這件事有些復雜。”劉峰也是在一次跟市委秘書長單獨聚餐時,了解到的訊息。
因為近兩年沿海一帶的經濟都在騰飛,楓城政府為了做出點政績,在年底給上頭報送GPD時好看些,準備大量招商引資,但楓城是靠海城市,內部工業化相當落后,缺乏可以支撐整個經濟的制造業,而招商歐美企業,他們提出的苛刻條件,政府沒辦法接受,所以一年前,日本專門負責經濟計劃的經濟部長豐臣羽二帶領日本商團前來跟楓城政府商量投資的事。
日本可以進行大量的投資,但前提條件是將深水港碼頭使用權交給日方。本來海域使用權楓城政府根本沒有權利批復的,這是國家尊嚴問題,但在利益驅使下,楓城政府將海域使用權佯裝成楓城海洋捕撈許可,這樣就躲過了上頭審批,但私下卻是直接將這片海域交給了日方。
莫老也開口了,語氣相當地激烈,“都說商人奸詐,但再奸詐也是沒有現在這個政府這樣沒底線!
老太太也道,“如今這事也就瞞著咱們楓城老百姓,若是鬧開了,看他們如何收場!
“我也是有這樣的想法,一旦日本人真去深水港駐守,我就是不要身家,也得把這事捅到報社、電視臺去!蹦险f道。
“老太太、莫老,這事咱們想的太簡單,倘若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你們覺得政府會那么輕易讓你們捅給報社和電視臺?何況,做商人的,說實話,哪個背后是干凈的?他們隨便一查,就可以給你們按一個偷稅漏稅罪名,你說你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劉峰是明白人,凡事都不是那么簡單的,何況還是牽涉了政府。
老太太細細聽著,終有些無奈,“小北舅舅說的是,我們是商人,再怎么有錢總也是敵不過政!”
“奶奶,深水港的事,我不會放的。我們和政府還有70年的租期,在租約期內,碼頭就是荒廢了,我保證不會讓日本人踏入一步!”
老太太輕輕點點頭,“靠碼頭收的利益,也夠我們向家幾輩了,廢就廢吧,咱們向家也不是單靠碼頭過活的!
向北嗯了一聲,“奶奶,我有些累,想上樓休息。”
老太太瞧瞧他臉色從剛才進來的時候,就不是特別好,心里隱隱總覺得他是不是又見了那個女人?
一會她要問問阿元。
向北上樓后不久,樓下的幾人坐了一會便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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