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父母
趙建晨和章麗夫妻,從女兒不見了之后,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去派出所問問。
當年接這案子的警察升的升調的調,早換了新的一批,都是小青年了。前一段時間章麗再一次到了派出所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得了個消息——趙多玲要求派出所傳真過戶口本,還留了電話號碼。
章麗立刻就給趙建晨打電話,叫他過來。
年輕警察拿出來那張寫了電話號碼的紙看看,還奇怪“不是說人丟了嗎?”
趙建晨滿頭都是汗,伸頭也看不清他手上的東西,追問“是不是本人要的傳真。”
年輕警察不耐煩“那我可不知道,這事不是我辦的。辦事的人不在,開會去了。當時他辦的時候我在旁邊,多聽了幾句。趙多玲這名字跟我一朋友名字重了,我才記得的。要不然你們今天還沒得問呢。”
章麗急“我們報了案的,女兒丟了。你們不知道嗎?那有人要復印件,你們怎么不查!是不是本人辦的都搞不清楚,你們怎么辦事的!”
年輕警察不樂意了“我們程序不是這么走的,不是每個申請都要去查申請人的,她又不是通緝犯!每天來辦事的人那么多,難道我們個個都要查得底朝天才給辦?”
“你們沒道理!”章麗眼淚都要急出來“你們瀆職!我們報了案的!”
“我們既然給她傳過去了,肯定就是本人要求,我們要走程序的。既然是本人要求,那人就是在的嘛,失什么蹤?”年輕警察反問。“你們不要覺得,你們找不到的人就是失蹤了!說不定是對方不想讓你找到!你們做父母的也要反省自己。”
章麗氣得直抖“你怎么這么說話?”
“那我要怎么說話?不要以為自己就是上帝,別人都在哄著你。你丟了女兒就了不起了?跟人說話就可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你尊重別人,別人才尊重你!”年輕警察把手里的筆摔在桌上。
趙建晨阻止章麗再多說,問年輕警察“那留下的電話號碼在哪兒?”
“電話號碼有是有。”年輕警察把紙壓在文件夾下面,板著臉說“你們帶身份證了嗎?我們什么事都要走程序,不能你說你是誰你就是誰,我得確認你們的身份。”
章麗到是隨身帶了,趙建晨沒有。“能不能報身份證號碼,你查一下。”對比照片就能確定是不是本人。
年輕警察低頭不知道在寫什么,老夫妻兩個耐心等著,過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回應,趙建晨換了稱呼再問了一遍,擠出個笑臉來“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報個身份證號碼,您幫幫忙,查一下。”
年輕警察這才停下,敷衍說“都已經說了,程序不是這樣走的。要說多少遍?你們要帶身份證,身份證復印件,在我這里登記。我不能隨便把東西給你們看。”
趙建晨壓不下惱火了,聲音提高了一聲:“小同志,你辦事不要帶情緒。我們女兒丟了,她媽媽難免著急。我身份證也不是不想拿給你,我前一段時間包丟了。再說,我報號碼給你,也不是不能確定身份吧。便民服務的標語到處刷,難道是空話嗎?”
年輕警察冷哼一聲,說“你不要跟我扯這么多,誰跟你說便民服務你就去找誰。標語誰刷的你去找他嘛!我這里,很簡單,程序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說要什么,你給我什么就行了。要是人人都跟我說身份證丟了,那事情還怎么辦?”
章麗臉都氣紅了“我要投訴你!”
“你投嘛!”年輕警察不甘示弱。
眼看要鬧起來,一直在旁邊喝茶的警察出來打圓場。把年輕警察勸走了。拿了張紙,將電話號碼抄給兩個人,說他們“出來辦事,姿態不要那么高,脾氣也不要這么急。大家都是人,都有情緒的。對吧?”
章麗沒說話,拿了電話號碼,就拉著趙建晨走了。警察也沒多問,坐回去繼續喝茶,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年輕警察搖頭“你看看現在的人。誰欠他們的一樣。案子我們又不知道,跟我們急什么。”
走出了派出所趙建晨著急“你拉我干什么!這得讓警察繼續查!把丫丫找回來。”上面顯示是座機,那警察肯定能查得到。
章麗神經質地說“萬一,警察去驚動了人,害了丫丫怎么辦?我們先打這個電話,看看是什么人。要錢就給他錢。什么都給他。跟他說我們不報警”她只要女兒回來。
趙建晨皺眉“你說你這個人!成天亂想的什么。”但自己也有點拿不準“那萬一我們驚動了人帶著丫丫跑了怎么辦?你說!”
章麗把手機塞在趙建晨手里“你就說你是送外賣的。地址忘了找不到地方。問問人在哪兒。”在家電視看了那么多,總會照貓畫虎。
趙建晨不敢打。之前也算是風風火火幾十年,有些成就的人。現在拿著個電話卻覺得有千金重,半天按不下去一個鍵。
章麗想想一把又將電話搶回來“我打。我是女的。”女的別人應該不會怎么警惕。
說得干脆,拿著電話半天才鼓起勇氣。電話打過去,還真有人接。
章麗捂著胸口,開了免提盡量平心靜氣。
接電話的是個男的,奇怪地說“我沒點外賣呀。”又問其它人點了沒有。有二個男人說話。
沒聽到有女人的聲音。章麗臉都是白的。女兒在什么環境下,她都不敢想。
“你是哪一家?”人家反問。
章麗有點慌,腦子里頭一片空白,盯著趙建晨,趙建晨急得直比劃,章麗連忙說“做……做蓋飯的。”
趙建晨催她,快問地址。章麗不敢耽擱,問“你們這是哪兒?我看看是不是搞錯了。”
那邊說了地址,告訴她“我們就在小區保安亭值班”
“你們是保安?”
“是啊。”
章麗猛地松了口氣。掛了電話,兩個人急急忙忙打了車就往那邊趕。到了地址,把隨身帶的照片拿出來,給保安亭的人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這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現在估計有點改變。”
一個個看,一個個搖頭。夫妻兩個心一點點冷。
人都問完了,也沒人認得。恐怕電話是亂填的。正失望的時候,打頭的那個突然說“你再給我看看。”拿了照片看半天,說“這個是不是趙阿姨?”
每次齊田媽媽買菜,都會跟保安亭的人說幾句話,有時候他們值班不能走,她回來的時候還會幫忙帶點吃的。拿給其它幾個人看,其它人點頭“不說不覺得,一說還真是。”打趣他“你眼神不錯啊。”
章麗心都停了一拍。急忙問趙多玲現在大概的情況。
保安拿不準他們是干嘛的,但看著也不像是壞人。雖然不肯隨便透露,還是主動問“要不要幫你們打電話問問在不在家?”
“等等。”老夫妻兩個雖然聽保安說了,趙多玲是前一段時間剛來,跟女兒一起兩個人住這里,還是不放心。“她出入是不是總有人看著?”
保安好笑“沒有啊。趙阿姨挺好的。人也好。”愿意幫助身邊的人,對人非常和氣,也有同情心。
老夫妻雖然滿腹疑惑,還是安心了,這才肯讓打電話叫人下來。
齊田接的電話。剛送走了張多知一聽有人來找還有些意外,以為是二哥來了。但一聽是一對老夫妻就有點疑心,想想當時在機場派出所是張多知陪媽媽去辦的傳真,可能手繼上是要留往址和電話的,就跟媽媽一起下樓。
章麗看到趙多玲那一瞬間沒能認得出自己女兒來。
她緊緊抓著老公趙建晨的手,問“遠遠過來那個是不是丫丫?”沒得到回答。
趙建晨瞇著眼睛努力分辨,覺得像,又覺得不像。不敢相信,也不敢迎上去。
這已經多少年過去了,女兒失蹤的時候二十一歲。從家里出發時,披肩長發,前一天染的粟色,提著的銀灰色旅行箱,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米色半高跟涼鞋。
那天趙建晨記得清清楚楚,早上九點過十分出門,開車送女兒去的車站。幾個小時后沒有收到女兒報平安的電話,還以為是女兒玩性大搞忘記了。但后來章麗打電話過去,對面語音提示已關機。
章麗當時還埋怨“叫她不要一直用手機玩游戲,一點也不聽話。”趙建晨看著新聞心不在焉地說“還不是你慣的”
第二天還聯系不上,打宿舍的電話才知道人跟本就沒到。這一丟就是二十幾年沒有音訊。
那一天發生的每一件細微小事,夫妻兩個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趙多玲前一天玩游戲睡得晚,早上不愿意起床,非得再多睡十分鐘,被章麗硬拉起來的,眼睛都睜不開站在衛生間,章麗邊給她擠牙膏邊囑咐這個囑咐那個。多多咬著趙多玲要穿的鞋子滿屋子跑,章麗擠好牙膏發現她箱子也沒整理,邊往她屋里走,邊大聲喊趙建晨別叫狗咬鞋子。
一件件一樁樁,鮮活的。可就是女兒再也沒回來。
一個人,活生生的一個人呀,這么容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傳單也發了,警也報了,監控也查了。二十一歲的大姑娘,從高鐵出去之后就如泥沉大海。
報警之后一開始也熱鬧了一段時間,沒線索,后來警察那邊就沒有消息。
眼看著對面的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面前,章麗都沒動一步,她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人,雙手捂住嘴。
趙建晨試探著叫了一聲“丫丫啊?我是爸爸啊。”當年的中年人,如今背已經不再挺直,兩鬢都蒼白了。
趙多玲嘴唇抖動,終于吐出一個字“爸。”老人家哽咽點點頭“哎。”以為自己會有許多話,結果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點頭。雙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章麗短促地嗚咽了一聲,捂住臉,沒有嚎哭沒有說話,身體無聲地抖動著。
趙建晨怪她“你哭什么!丫丫都回來了,你不要嚇著孩子嘛。別哭了!”自己卻也老淚縱橫。
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呀。自己已經老了,女兒都已經成了中年人。
(https://www.dzxsw.cc/book/145862/751502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