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如遭雷擊。

　　她心里又急又悔，早知大爺不過是個銀槍蠟樣頭，這樣不頂用，反正也只是做個樣子，她何必掙扎太過？都怨大爺太脆弱了，不然這計謀早成了！

　　又她母親賴嬤嬤急的殺雞抹脖子，使勁兒給她使眼色，生怕她為了個情郎賣了自己。象牙也不由怨恨父母不早點同意和表哥的婚事，不然她何至于被太太抓住了痛腳，又為了請太太做主，才冒險犯下大罪？

　　到如今，怨來怨去，卻于事無補了！

　　“老爺，求老爺放過我表哥！我說的都是實話！”頂著太太、母親殺人的眼光，象牙啜泣道：“我，我雖和表哥自幼感情深厚，已互許終身。后太太慈愛，打發了我出去，父母也同意了我和表哥的婚事，可……大爺的性情舉家上下皆知，沒有他弄不到手的，若是他強要，我如何是他的對手？……”

　　“你胡說！”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聽到象牙死性不改，一直沉默的賈赦爆發了，“你說我強要你，為什么前些時候又蓄意勾引我？”

　　“咳，”賈代善半疑半信的道，“赦兒，你可有什么證據？”

　　不是他不相信自個兒的兒子，只是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推脫之辭。畢竟這勾引，若是沒有書信這類鐵證，空口白話的，誰知是不是捏造的。

　　賈赦語塞。

　　不過是些眉眼官司，或故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或含情脈脈地看他之類的，他哪有什么證據。

　　見他無話可說，象牙像是被侮辱了一樣，倔強的挺直了腰，道：“我，我雖是丫鬟，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史氏手緊了緊，低頭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又馬上抬起頭，責備道：“赦兒！”

　　對比背叛自己的玳瑁，象牙著實是個好丫頭，她會記得她的好的。唉，果然不是自己帶來的，就是不能相信，以后還是多多倚重陪房賴媽媽吧。

　　話被堵了回去，父親不相信，太太也勸他不要壞人清白，賈赦簡直要氣炸了，若不是被人按著，他早一腳踹死這個小娼婦：“我一個爺們，賴你做什么？！”

　　“行了行了，”老夫人發話說，“底下那群丫鬟小子的事兒，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什么腌臜東西！也說清白不清白的！”

　　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和表哥私相授受的事兒么。

　　象牙白了臉。

　　賈赦卻喜笑顏開：他有祖母護著，稀罕太太不成。

　　代善何等人也，他久經世故，從象牙對賈赦的話的反應，哪里看不出來長子說的才是真。

　　好個忠心的丫鬟！

　　一想到長子因這個不知廉恥的丫頭一度生死不知，不等老夫人發話，代善當即怒喝道：“把她表哥拖出去到外面打！沒我的命令，不許停！”

　　史氏不忍，勸道：“老爺，事情還沒個定論，這小廝本無辜，何必造此殺孽？就是看在我肚子里這個，好歹也積點德啊！”

　　老夫人冷笑道：“好仁慈的賈太太！怎么，在你心里，赦兒的命不是命，下人的反倒是了？”

　　史氏辯駁道：“老夫人，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你是怕象牙供出你來吧？”老夫人索性把話講明白了，“實話告訴你，玳瑁早同我說了，今兒來這一出，不過為給赦兒一個交代罷了。”

　　“玳瑁！”史氏咬牙切齒。

　　玳瑁站出來伶俐的說：“回老爺，出事兒前一段時間，太太總是把幾個大丫鬟借故支使出去，只除了象牙。尤其是那天大爺來請安的時候，雖我們丫鬟跟著去服侍太太了，外面的婆子卻也不知為何，全都不在。奴婢心里疑惑。后來從象牙姐姐的房里翻出了一大堆賞賜，樣式是太太房里的。只是……從來沒聽過象牙姐姐做了什么令太太十分贊賞的事，也不知曉是什么時候象牙姐姐得了賞。”

　　玳瑁這話一出，史氏身上的嫌疑直線上升。雖玳瑁沒什么實質上的證據，史氏卻無可辯駁，總不能說都是巧合吧！只能泣道：“清者自清，赦兒是我的兒子，我怎么會害他？”

　　骨肉天性，賈代善以己度人，覺得妻子縱然更偏愛次子，可也不至于恨自己的孩子，心里就有些信了，開始懷疑母親是否查錯了。

　　見兒子內心動搖，老夫人理也不理史氏，只是恨聲對底下跪著的象牙道：“是誰指使你謀害赦兒的？說！若你識相，不牽連你表哥；若不識相，你們就到地下做一對苦命鴛鴦去吧！”

　　外面早響起了板子擊打皮肉的啪啪聲，以及吃痛聲，求饒聲。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板子聲，象牙表哥的聲音減弱。一人進來稟報說：“那廝昏過去了。”

　　老夫人不為所動，冷聲道：“弄醒了繼續打，打死了換上她父母哥哥！”

　　母親正在氣頭上，代善張了張嘴，還是沒反駁。左右都是家生子，回頭上衙門報個暴斃的事罷了，母親高興就好。

　　史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象牙頂不住壓力哭道：“我說！我說！”沒法子，史氏咬咬牙，借著帕子的掩飾，把藏在帕子里的藥丸往嘴里一塞。

　　離藥效發作，還有一段時間。

　　象牙哭著喊道：“是太太！是太太叫我這樣做的！”

　　賈代善震驚，不解。

　　老夫人一臉了然，去看大孫子，卻見賈赦臉上一片冷漠。老夫人怔了怔，心里嘆了口氣，安撫地拍著賈赦的手。

　　想到舊日赦兒巴望著母親，又一次次失望的眼神，老夫人心疼了疼，卻想：赦兒不能在受史氏蒙蔽了，一次傷透了心，也好。就是以后，史氏再有什么算計，也難如意了。

　　據象牙交代，她和表哥一事，幾個月前，史氏就知曉了，要打發她回去。可是象牙的父母，也就是賴升和賴媽媽，早知曉此事，并不同意女兒和她表哥在一起，何況女兒還因為兩人的私情被打發出來呢。假如象牙出去了，必不能如愿嫁給表哥。象牙無奈之下，只得求助史氏。史氏一直隱而不發，這時才說出自己的要求：勾引賈赦，等他上鉤了，就鬧出來，讓眾人以為是賈赦強迫的。事成之后，史氏會成全兩人之事。

　　“賴升，你不是說女兒的婚事早定下了么？”賈代善眼里帶著寒意。哼，還想混淆視聽！

　　隨著女兒的話，賴升腿抖得跟個篩糠似的，賈代善話一出，他直呼冤枉：“國公爺！的確是早就定下了，只不過，不是定的她表哥……”

　　賈代善冷笑一聲，并不在此事上多花心思，只是冷漠的交代道：“吳來，這個背主的丫鬟就交給你了，隨你怎么發落，只是最后別叫她活著。至于其他賴家人……”

　　“都灌了啞藥發賣出去，賣的遠遠的。”

　　賴家人哭天喊地，被吳來帶著幾個好手堵住嘴拖了出去。等待象牙的命運，大概就是無休止的地獄了。

　　解決完了下人，就該輪到史氏了。賈代善為難的看著史氏的肚子，不知該怎么處理才好。最后咬咬牙，說：“先關在房里，等孩子生下來……”

　　話未落音，史氏就“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抱著肚子滿地打滾。

　　“國公爺！我，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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